啪!一粒黑子突兀的插入到兩顆白子之間,一手蠻不講理的“挖”,將兩塊白棋從中攔腰斬斷。[.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這粒黑子仿佛點燃了白棋積蓄了一整盤的戰意般,白棋終究忍受不住,開始奮起反擊。


    一刹那間,棋盤上黑白兩軍短兵相接,打的個不亦樂乎。那大堂中的眾人們也似乎將觀棋不語的古訓拋卻在了腦後,七嘴八舌的紛紛議論起來,沉寂了許久的大堂氣氛一時間變得活躍無比。


    隻見那大盤上白子倚靠著局部的厚勢將挖斷的那顆黑子聚而殲之,黑棋似乎並不以為意,又在另一處弈下了一步硬手。白棋仿佛是將鬱結了一整盤的憤懣都發泄了出來,他強我更強,以暴製暴,寸土不讓。


    棋局變得精彩起來,大堂中不時響起了喝彩聲,到處打入的黑子幾乎都被白棋圍住,棋盤上的黑棋處處受製,似乎離敗局已不遠矣。不少楚人甚至唿來婢女端上美酒邀請眾人品嚐,看得出他們心中何等的喜悅。


    不過就在一片看好楚國的聲浪中,眾人並沒有注意到大堂中那幾位棋道高手眉頭卻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仿佛從棋盤上看出了什麽端倪。


    棋室內剛才還氣定神閑的許老此時卻是汗如雨下,他的棋藝高出大堂眾人許多,自是早已看到了棋盤上白棋隱藏的危機,不過他實在不明白為何剛才自己還形式大好,如今卻是風雨飄搖,看似連成一片的白子不經意間已被黑棋分割切斷,那些原本已經死透的黑子卻忽然間又活了過來,成為釘入白陣的楔子,黑棋進攻的橋頭堡,一粒粒皆是特立獨行、不可一世。那白棋猶如本是正值壯年的漢子,突然間發現自己原來已是病入膏肓般,一臉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哼。”內室裏隱隱響起一聲嬌哼,那女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俄爾一閃而逝,輕聲笑道,“好狡猾的人。”


    腳下的黃色畜生睡眼稀鬆,打了個嗬欠,隔著簾子瞥了眼棋室中的兩人,一臉不屑的樣子。


    許老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原本拈著的白子放迴棋盒之中,站起身朝宋濤拱手道:“宋濤棋藝高強,老朽甘拜下風,這盤棋我輸了。”


    看得出來,老先生雖然言語誠懇,但是依舊輸的有些不甘心。


    宋濤長籲了一口氣,也站起身,笑道:“棋道無常,我等自該勝亦欣然敗亦喜,老先生不必太過介懷。”


    “勝亦欣然敗亦喜?”許老將宋濤所說輕聲複述了一遍,苦笑歎道,“宋濤不僅精通棋道,談吐亦是如此不俗,倒叫老夫汗顏。”


    “老先生過獎了,宋濤不過僥幸獲勝,擔不起先生錯愛。”宋濤先是一愣,這才想到自己所言雖在前世裏不過是市井俚語,但在這戰國之中卻並無人知曉,乍聽之下自是覺得驚奇。


    “走吧,隻怕那大堂眾人已是迫不及待要聽宋濤講評此局,其實老夫心中亦有不少疑惑,還望宋濤不吝賜教。”許老伸手虛扶在宋濤的衣袖上,攜著他的手一齊走出棋室。


    那大堂之中此時的確已是人聲鼎沸,剛才還滿是笑意的楚人們仿佛還不敢相信這白子已經推枰認負的事實,也顧不得杯中的溫酒漸漸冷卻,久久凝視著大盤,心中百轉千迴,煞是糾結;而其餘諸國的士子則隻是對對弈兩人讚歎不已,特別是對宋濤更是高看了幾分;零星幾位秦人則是大喜過望,恨不能引吭高歌一番,以紓解心中的興奮之情。[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唯有幾位精通棋藝者,聚在那大盤之下,翹首以待宋濤的到來,能為自己一解心頭的疑惑。


    當見到許老和宋濤攜手邁進大堂,所有的目光瞬間匯聚到了宋濤身上,望著那些平時裏錦衣玉食、眼高於頂的官吏士子們此時熱切的目光,宋濤麵色不變,依舊是帶著淡淡的笑容,並不顯倨傲。


    “宋先生,請問第八十一手為何走在此處,是否有個中深意?”


    “宋先生,請問那一百零三手的棋筋你是如何看出的?”


    “宋先生...”


    一時間,各種詢問此起彼伏,眾人爭相開口,洞香春的大堂內難得變得如此混亂,連那執事大聲嗬斥也無濟於事,隻能將求助的眼光投向大盤下的兩人。


    “諸位,請靜一靜。”終於,許老雙手平伸向下壓,示意大家噤聲,等待屋內嘈雜的聲音暫歇,拱手笑道,“老夫知各位心中所想,說實話我心中亦有諸多不解,不過若是這樣七嘴八舌胡亂發問,隻怕宋濤今日即便費盡唇舌也無法盡解大家心中之惑,不若請宋濤先說,可好?”


    許老這麽一說,大堂內雜亂的聲音少了許多,宋濤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朗聲道:“我想諸位之於此盤對弈,最大的疑惑便是黑棋如何能在通盤處處受製的情況下反敗為勝吧。”


    眾人聞言皆是點頭稱是,連他身邊的許老先生也是頷首不已,看得出這是所有人對這盤棋最關心問題所在,其餘的大都也隻是細枝末節罷了。


    “棋之道,天道人道合而成也。棋手對弈,亦如兩軍對壘,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宋濤略通棋道,長於攻殺而短於布局,昨日吾與子奇先生一戰,想來許老觀後亦是心知肚明,於是此盤白子處處退讓,非其不能戰,實不願戰矣。”說到這兒,宋濤頓了頓眼光瞥向身邊的許老,老先生自是微微點頭,這才接著說道,“白棋雖步步妥協,然而子子有序,但以圍地為目標,確是占了先手...”


    “那為何白棋此後卻落於下風?”人群中不知是誰忍不住打斷了宋濤的話,朗聲問道。


    “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雖有其道理,但卻非一層不變,棋道萬千,未有常理可循,或亦有後發製人,先發製於人之時。”宋濤微微一笑,從其棋童處找來一根木條,那是為大盤懸掛棋子所特製的,一頭筆直一頭微彎曲成勾狀,方便勾去黑白兩子置於大盤之上。


    “諸位請看。”宋濤將手中的木條斜斜一指,落在大盤的右上角,那裏白棋密布,當中卻又幾粒黑子頑強的屹立於其中,阻斷了上下兩角的白棋互相聯絡。


    “白棋圍地頗多,然自身也是漏洞百出,若是能夠聯絡迴轉便能完善本身,如此必將立於不敗之地。所以黑子處處與之糾結纏鬥,阻其歸路,斷其聯絡,雖死亦不足惜。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隻待那機會來臨,自是能抓住白棋之失,一舉奠定勝局!”


    宋濤之言猶如醍醐灌頂,讓眾人茅塞頓開,那許老先生也是止不住的點頭,嘴裏卻是偶有歎氣之聲,即是在讚許宋濤棋藝高明,亦是在歎息自己未能及早勘破。目光重新迴到右上角的數粒黑子上,忽然憶起這幾手黑子是在序盤階段弈下的,迴想起在那棋室之中宋濤臨近官子時的緊張的神情,不由得苦笑不已,心中暗歎此子果然是狡猾異常,自己險些被騙了還一無所知。


    正在許老失神之際,一個婢女走到身畔,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許老點點頭,示意自己明了。


    “宋濤,宋濤。”


    與眾人高談闊論的宋濤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發現是許老先生正在唿喚自己,趕緊湊了過去:“不知許老有何事相召?”


    “老夫本不欲擾了宋濤你的雅興,不過我家大小姐想請宋濤往內廳一敘,不知你可有閑暇。”許老微笑道。


    “大小姐?”宋濤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雖然許老從未在人前明言自己的身份,然而每每有人在洞香春連滅數國之時,他便會挺身而出與其對弈,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位精通棋道的老先生隻怕與這洞香春關係匪淺,抑或他本就是洞香春中人,宋濤聰明如斯,自是不會不曉此處,“難不成你家小姐便是這洞香春...”


    “宋濤所言無差,我家大小姐正是這洞香春之主。”許老輕拈額發,眼底閃過絲絲傲色。


    宋濤有些愕然的點點頭,隨著許老亦步亦趨的往內廳走,他心中自然訝異無比,實在是未曾想到這名滿九州的洞香春主竟是一位女子。


    沿著熟悉的走廊來到棋室,那許老掀開一塊淡青色的簾子,右手向內平伸微笑著朝宋濤道:“請,我家小姐便是在內裏了。”


    宋濤點點頭,緩步邁進內廳,他一直覺得這裏很熟悉,良久才忽然想起:昨日自己與子奇那盤棋弈完之後棋室中多出了一陣女子的笑聲,當時自己便頗為詫異,現在想來那聲音應該是從這裏頭傳出來的吧。


    待到宋濤整個人到了內廳裏頭,身後的許老並沒有跟著進來,反而是把簾子放下,宋濤複往前行了兩步,環顧四周,將這內廳的陳設盡收眼底。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小榻靠在屏風後,牆邊設有一張梨木書案,案上整齊的擺放著兩疊竹冊,牆上則掛著一些字畫,看風格,應該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不過宋濤對此並無研究,所以看不出好壞。這內廳與洞香春其他諸如大堂、戰室、論室或棋室相比遠沒有那麽奢華,但卻精致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讓人陶醉其中。


    宋濤見那屏風後隱隱透著一個嬌小的身子,隻是看不清容貌,想來便是許老口中的小姐,這洞香春之主了。


    大小姐?年歲應該不大吧,宋濤心中想著,躬身拱手道:“宋濤見過大小姐。”


    “宋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屏風後傳來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如黃鶯出穀、乳燕歸巢煞是好聽。


    宋濤依言盤膝跪坐在屏風前的軟榻上,朗聲道:“不知大小姐召宋濤前來,所為何事?”


    “先生可是白身?”沒想到屏風後的女子並沒有迴答宋濤的問題,反而開口反問道。


    “這...”宋濤微微一愣,旋即答道,“小姐所言不差,宋濤不過一介布衣寒士,無官職在身。”


    “先生見諒,小女子非刻意相問,隻是有些好奇先生年紀輕輕便如此精通棋道,不知師承何人,仙鄉何處?”女子繼續發問。


    她不問則罷,這一提卻是觸動了宋濤的痛腳,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的親人們,他們還好麽?一時陷入了沉思,竟是忘了迴答小姐的問題。


    “先生,先生...”當宋濤迴過神來之時,大小姐那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宋濤適才走神了,小姐見諒。”宋濤拱手致歉。


    “無妨。”


    宋濤定了定神,緩緩報出了自己穿越後所在那山村的村名,至於師承...


    “師尊曾囑咐過宋濤,不得在人前提及他老人家的名諱,所以還望小姐勿怪。”宋濤自然不會說自己棋藝是無師自通,更何況說出來大抵也不會有人相信,所以胡亂編造一個來曆不明、去向也不明的師傅更容易糊弄過別人的盤問。


    “哦,是麽?”大小姐聲音很平淡,聽不出情緒任何起伏,“小女子自幼亦好棋道,乃父曾遍請天下棋道大家為師,不知是否和先生經曆同師?”


    “小姐說笑了,師尊乃一介隱士,少有在世間行走,大不可能為小姐之師。”宋濤搖了搖頭,一臉真誠的樣子,當然話中有多少水分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那先生又是如何遇此名師的呢?”女子話中似乎還有話。


    “此乃師門隱秘,請恕宋濤無法作答。”宋濤直視著屏風後的人影,思緒萬千。


    “即使如此,那...”大小姐頓了頓,輕道,“敢問先生,家兄是否知道先生拜師一事?”


    宋濤心中一凜,眼底閃過一絲異色,聲音驟然轉冷:“我學棋一事,兄長並不知情。”


    這女子顯然暗中派人調查過自己,而且自己昨天才不過首入這洞香春中,今日她便清楚了自己在家還有一位兄長,此等女子甚是精明,再問下去,宋濤不知還會有何狀況,況且女子剛才的問話中微露咄咄逼人之意讓宋濤心頭自是不悅,漸已暗自萌生了去意。


    “哦,為何家兄不與先生一道學藝呢?”女子仿似渾然不覺宋濤臉色的變幻,依舊兀自開口追問。


    “師尊並未言明為何隻授我一人棋藝。”


    “據我所知,先生似乎家境貧寒,不知...”


    宋濤忽然站起身,目光平視前方:“大堂中還有士子約戰宋濤,小姐若無他事,請恕宋濤失陪了。”


    說完,也不等那女子迴應,轉身便要往外走。


    “先生請留步。”女子似乎沒有想到宋濤說走便走,如此幹脆,微蹙起眉頭,輕張朱唇,語調倒依舊是那麽不疾不徐的叫住了宋濤。


    宋濤停下腳步轉過身,卻並沒有開口,隻是靜待女子的下文,似乎也是在平複自己的心情。沒想到屏風後的女子微閉上了眼,良久沒有發出哪怕一個音節。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似乎變得有些詭異。屋內的兩人就這樣無聲的對峙著,仿佛誰先開了口便會失去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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