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把門打開!”


    寂靜如死水的暗牢中,這尖銳之音顯得尤為刺耳,正在盤腿靜坐的劉希緩緩睜開眼,見牢獄外立著一青衣內侍,正頤指氣使的指揮獄卒打開關著他的牢門。[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見到這宮裏人,劉希不覺想起了東陵王,在這牢獄裏待了許久,恍若與世隔絕,絲毫的消息都不曾聽聞,如今突然有這內侍前來,心中自然波瀾微起,莫非是東陵王問鼎了皇位大寶?


    否則,又怎會有人派出這宮裏人來,至少劉希想不出唐皇派人來的理由。


    似乎有些不喜這牢獄陰森之感,那青衣內侍臉色極為難看,待牢門打開後,猶豫了再三,這才像是鼓足了勇氣,踏過牢門走了進來,用擠出來的笑臉與劉希道,“奴才海大富見過劉大人,此次前來是奉了聖上之命召劉大人入宮相商要事。”


    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劉希隱約有些覺得東陵王敗了,這是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他很想脫口而出的詢問事情緣由,但話到了嘴邊,不禁又是咽了下去,換作了其他之言,“公公勞累了,不知公公能否告知聖上召見罪臣所為何事?”


    或許是沒有想到劉希言語如此的謙遜有禮,這時常受人欺辱的小太監右手一個蘭花指,做出一副大事不好的驚嚇模樣,“劉大人,恐怕你不知情,前日漢朝派人來了,說是為他們太子提親,本來聖上和滿朝文武都不同意,可是蘭瑾公主卻以死相逼,讓聖上應了這門親事,唉,發生這等事情,著實讓人吃驚不已呀!”


    劉斯派人來提親?


    聽得這句話,劉希不禁眉頭皺了起來,漢唐積怨多年,怎麽會想到結為姻親之好?


    其中怕是另有所圖。


    莫非是想借此來兵犯李唐?


    又是細細想了稍許,劉希不禁暗讚此舉頗為厲害,唐皇若是拒絕親事,便是給了劉斯有了發兵的理由;若是不拒絕,那更利於他劉斯來幹涉李唐朝事。


    何況唐皇年事已高,皇儲李澤年幼無知,或許略是手段,取了唐皇的性命,令李唐幼主理朝,那可就是劉漢的天下了。


    此棋可謂是謀劃甚遠,劉斯果然陰險狡詐。[]


    在劉希暗思之時,耳邊又是傳來了海大富念念叨叨的聲音,“這漢朝真是卑鄙,知曉大唐發生了叛變,便趁機來做這等下三濫的事情!可憐聖上憂勞過疾,東陵王又命損於叛亂,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好生的惱人……”


    東陵王死了!


    震撼之下,劉希腦中不禁迴想起他與東陵王相識的場景,那道永遠裹著衣袍的消瘦身影,免不得暗自唏噓。


    念叨了好一會,那海大富似從感慨中迴過了神,猛地一拍額頭,“哎喲,瞧我這個腦袋,劉大人還是請吧,聖上還在宮中等著大人……”


    暗牢之外,光陰明媚似三月鶯鳶,在暗巫天地的牢獄中待了許久,再次重見天日,竟讓劉希覺得恍惚。


    終於出來了。


    雖然當初進入嘉陵時劉希便已經做好了受困牢獄多時的打算,但多日不見光陰,還是著實有些難受。


    將擋在額頭的手拿了開,劉希正要登上停在邊上的雙轅馬車,卻見得遠處一道身影急步而來。


    “玉生!”


    匆匆而來的人是小武,見到劉希,帶著疲態之樣的臉上露出了多日不曾出現的歡喜之色。


    劉希自然也是欣喜異常,遂與一旁的太監海大富道,“公公,可否稍等片刻?”


    海大富雖急著進宮複命,但心思活絡的他又不敢得罪了劉希,畢竟在宮中混了多年,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誰會從暗牢中活著出來,而且眼前這狀元郎還是兩次都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恩寵如此,他位卑命賤巴結還來不及,哪裏敢有所得罪,遂連忙笑著點頭,“我在馬車上等候大人。”


    道了聲謝,劉希朝著小武迎了過去,徑直開口問道,“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小武見宮中有人在一旁等候,也是知曉時間緊急,遂長話短說,“玉生,東陵王事敗,而那封我們繳獲出來的密信其實是李風歌所為,所以李風歌兄妹也被抓了起來。前不久,劉漢兵犯李唐,正當李唐朝廷積極迎戰時,劉漢卻派了使臣來到嘉陵,說是為太子提親,出人意料的是唐皇也答應了。”


    一連串,不做停歇,小武將前陣子發生的大事全都道了出來,聽得劉希大為驚詫,這些事,無論哪件,都是驚天動地,即便是天馬行空之人也難以料到會有這些事情發生。


    可是眼下劉希沒有感慨的功夫,這些事情已經發生,對他來說,便成了一個消息,記在腦中便是足矣,至於尋根求底,那得日後再慢慢琢磨。


    “玉生,你之所以能從暗牢中出來,是因為蘭瑾公主與唐皇要了你來護送她前往長安。”


    這一句話倒是遠比之前的事情更為讓劉希吃驚,稍後,劉希心裏五味陳雜,融合到最後,成了一股莫名的疼痛與惋惜。


    為那個鬼馬精靈的李夢筱痛心。


    許久,劉希歎了口氣,“事情我都知曉了,這些天難為你們了,迴去與薰兒帶個話就說我很快歸去,也好讓她安心。”


    點了點頭,小武麵露出遲疑之色,似話在嘴中,卻不知該如何講出,這自然是瞞不過劉希的眼睛,“怎麽了,小武,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武最終有些無奈的道,“玉生,你進了暗牢後,今朝便有了沮喪之意,但至少還有著鬥誌,可自從淑柔郡主被囚之後,他便徹底消沉了下去,整日借酒消愁,已有數日未曾歸來,我曾私下裏去瞧過,他已經頹廢與乞兒無異……”


    聽得這句話,劉希劍眉不由皺起,馬繡是他兄弟,這番模樣他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隻是眼下分身乏術,倒也不能立刻前往相見,況且心病還須心藥醫,不如先行進宮,見了唐皇後再做計較,隻要使得淑柔郡主無事,馬繡想來也無大礙了。


    打定了主意,劉希與小武沉聲道,“去與今朝講一聲,便說我出了暗牢,淑柔郡主之事定當會盡力周旋,至於其他之事,待我迴去再商量。”


    說完這些,劉希上了馬車朝皇宮而去,小武則是折身而返,見到了劉希,多日憂心忡忡的他仿若是有了主心骨,步履輕盈,整個人不免舒暢了許多。


    馬車一路疾行,頗為迅速,劉希到皇城腳下時,天還不過正午,初夏的陽光已經有些微微紮人。


    下了馬車,進了皇城,見識到了宮閣亭榭滿是飄白的模樣,劉希心中不免再生絲許的哀歎。


    當然,也欽佩唐皇這不記仇怨白縞幔布為東陵王悼念之舉。


    在海大富的引路下,劉希也作不得停歇,匆匆的趕往了臨華殿,麵聖見君,也,早些知曉唐皇喚他意欲何為。


    踏過白玉石階,劉希見到了候在殿前的張立士,數日不見,這李唐身前最為得意的紅人麵色更加憔悴了,稀疏的眉頭擰成了一團,那圓胖臉也是堆滿著愁容之態。


    急步走上前,張立士揮手退去了海大富,很是用力的抓著劉希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哎喲,小劉大人,你可來了。”


    自然,劉希是要裝作毫不知情,麵露出驚訝之色,“公公,你這是怎麽了?”


    這時,張立士也是想起了劉希在暗牢中之事,遂連連搖頭,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唉,一言難盡啊,小劉大人,皇爺在殿內等候多時了,你進去後切莫頂撞了皇爺。”


    “公公放心,劉希為人臣子,自是不敢妄言亂語。”


    點了點頭,張立士小步碎碎,走到了殿前恭聲為劉希通報,很快,殿內便傳來了唐皇的召見之音。


    理了理衣衫,劉希踱步進了臨華殿,雖說是豔陽高照之時,可大殿內銅盞未燃,光線略顯昏暗,透著些許的清冷。


    高台之上,唐皇李善蜷縮在寬大的龍椅內,投來的目光有些萎靡,也有些哀傷,仿若是受了傷的野獸。


    “罪臣劉希見過聖上。”


    彎身行禮,劉希亦如往昔那般的恭敬。


    很是疲憊的擺了擺手,唐皇聲音中帶著沙啞,“免了,賜坐。”


    聽得這句話,在劉希身後遲兩腳入殿的張立士忙招唿小太監搬來了一張黃梨花錦凳。


    被唐皇召見了數次,但是能有這待遇,劉希倒是頭一次,似乎整個李唐朝廷都沒有幾個人有此機會。


    看來,唐皇真的是舍不得蘭瑾公主。


    錦凳放到了身前,劉希豈能再做推辭,與唐皇道了聲謝,便端坐了下來。


    “有件事情,朕需要你來辦。”


    劉希剛坐下,隻聽唐皇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心裏大概知曉所指何事,但仍不免裝作糊塗的道,“罪臣自當為聖上效生死。”


    深歎了口氣,唐皇眉宇間浮出了抹不去的痛楚,恍若有千萬的利刃在他的心頭攪動,“朕要你將蘭瑾公主送到長安。”


    “噗通!”


    劉希滿麵震駭之色,身子險些跌倒,錦凳翻在了一側,響聲在寂靜的大殿中頗為驚耳。


    “聖上,這……”


    高台之上,唐皇猜出了劉希要說的話,緩緩搖了搖頭,稍後,極為疲憊的閉上了眼。


    整個大殿再度被靜謐所吞噬。


    許久,隻見得唐皇突然睜開了眼,“朕還要你將筱兒給平安的帶迴大唐!”


    聽得這句話,劉希這次是真得驚訝了,剛要坐會錦凳的屁股又一次的抬了起來,“聖上,這……”


    唐皇雙目死死地盯著劉希,一字一句的道,“你能化腐朽為神奇,朕相信你。”


    那絲毫不離劉希的目光少了往昔的帝王威嚴,卻是多了幾分罕見的淒楚柔情,劉希明白,此刻唐皇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再與他說話。


    而且劉希更加明白,此刻站在大殿裏的他隻有一個選擇,唯有彎身一禮,“罪臣領旨,不過罪臣有一請求。”


    “說!”


    “罪臣懇請聖上饒了淑柔郡主。”


    頭頂之上,沉默片刻,唐皇聲音又一次的響起,“唉,朕本就未打算難為茗兒這丫頭,既然你提起,你便繞走信陽城一趟,將他兄妹兩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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