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爭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說是襲擊,倒不如說是示威和炫耀。


    墨羽幾乎是在聽見混亂聲響的一瞬間就弓著身子鑽進了密道,他了解教廷勇者的真正實力,現下的負隅頑抗終究是敵不過瓦米爾的血族親信的。


    憑借著人類的身體,墨羽已經沒有辦法捕捉到戰況的進行狀態了,不過空氣中濃鬱腥甜的血氣卻是怎麽躲都躲不開。


    墨羽憶起他在這個世界裏上一世,便禁不住地沉了下麵色,這裏麵有瓦米爾的血嗎?他不自覺地暗自心想,如果有的話,可是要讓他的前世諱莫如深,緊張瘋狂的,不過轉念之間,就又感歎起自己的胡思亂想起來,那可是瓦米爾啊,那樣的人,養精蓄銳到如今,安坐在黑夜的寶座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怎麽可能到這種窮鄉僻壤來染血殺敵。


    思及至此,墨羽就說不清是該欣慰還是該失望了,那個他一手教導的小吸血鬼,流年暗轉,事到如今,終究是長大了呀。


    古堡是曆代親王的沉睡修養之地,自古就講究得精致華麗,暗道裏也是修得雕花錦繡,木板通直,隻是這其中的九轉迴廊,精致內裏間卻布滿著機關陷阱,重重阻礙,誓要殺人奪命於無形的。


    墨羽心裏清楚得緊,但在心態上可是小心翼翼,謹慎十分的。從身上搜出早就備好的火夾子點燃,溫暖明亮的橙色火光在男人的臉上投下斑駁燦爛的影子,墨羽薄唇緊抿,跨步向前。


    自從幾十年前,穿越總部安排他跳到下一個位麵進行全新的故事發展的時候,古堡裏的人手就遣散的遣散,送人的送人了,而若維利塔一般的客卿盟友也是歸家離去了,拖到今日,按道理,他趁亂而來,也就隻剩下瑪莎一人了。


    ……也不是。


    墨羽從密道出來的時候,熄了火把,垂了眼簾,抬手撫落下肩頭上的塵埃細塵,寂靜的城堡逼著他在心裏又重新算了下日子,留起長發的瑪莎,不在古堡……是另易其主了吧!


    就像是收起了最後一絲溫情的色彩,墨羽隨手將熄滅的火把丟棄,那木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翻滾而過,落下星星點點的黑色灰燼,墨羽秉承著穿越者的職業素養,對沒用的東西連個眼神都沒多給,就順著寬廣的走廊向前,在盡頭處一步步拾階而下了。


    ***


    他知道那冰室大門的位置,是在那階梯的下麵的。於厚重的大門前駐足,墨羽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他深吸了一大口氣,方才抬起雙手,用力一推!


    唿嘯而至的冰冷空氣撲麵襲來!


    冷!


    冷得刺骨!


    墨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牙齒就不自覺地開始打顫,這該死的孱弱身體,墨羽暗自咒罵了一聲,將牙關咬得更緊。


    然後,場景變換,風雪唿嘯,白雪皚皚,墨羽竟轉眼間到了北境的極寒之地,當然,一個小小的冰室裏是藏不住寒冬霜雪也擱不下傳送陣法的,眼下的這般場景,就隻能是結界了。


    世界的本質都是相同的,血族位麵的結界和修真世界的心魔幻影其實是一迴事,全都是趁虛而入的幌子,欺的就是人的眼耳口鼻,五官感觸。


    此地此景,若是讓旁人闖了,就是九死一生的險境,而墨羽卻隻是斂了口氣就恢複了麵色如常的神態,不就是升級版的障眼法嗎?這個世界裏,難道有誰能比穿越者更加清醒嗎?


    風雪還是那個風雪,寒冷還是那個寒冷,但所有的一切卻並非是不可忍受的了。


    墨羽步步向前,不過是尋常的前行動作,但伴隨著周圍景色的後退,卻仿佛是一步跨千裏——結界無法阻攔清明者的步伐!他憑借著腦海裏的記憶一步步地走向冰棺,然後抬手取下肩背上的‘藥箱’。


    金屬開合的聲音,在寂靜的冰室裏顯得格外刺耳,於厚重的木蓋下方,掀開柔軟的紗布,映入眼簾的並非是尋常醫療師所隨身攜帶的醫療器械或急救藥水,而是一排排寒光閃閃的銀器!


    隔著厚實的冰棺,墨羽看不清裏麵的樣子,不過想來也是個沒什麽用了的沉睡身體,墨羽從箱子裏取出了那把最鋒利的銀質匕首,於右手中緊握,然後左手向前,貼上冰冷的冰棺表麵,緩緩下拉……


    穿越者的存在本就是修正般的作用,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也不是沒有道理,自己解決完了的劇情,留著個bug就不對了。


    沒有了結界和靈守保護著的親王性命,脆弱得若雛鷹的脖頸,探囊取物,何其容易。


    墨羽勾唇一笑,左手手上施力,那棺蓋順勢緩緩下落……然後,男人的動作僵硬,瞳孔驟縮——那冰棺裏是空的!


    ***


    “前輩小心。”小實習生的聲音在腦海裏猛得念了一聲。


    墨羽慌忙退了步子,周遭氣流湧動,一根根尖銳的冰錐從他剛才站立的冰部表麵猛竄出來,成追擊包圍之勢襲到他的腳邊,墨羽臉色驟變,卻是躲不及了!


    治療師的脊背後倚著寬大的教會長袍,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長長的冰錐從正下方的地麵上方角度傾斜著刺過來,尖頭一寸不長一寸不短地抵在墨羽的脖頸處,冰膚想觸,逼得墨羽不得不後仰著脖頸來躲避傷害。


    穿越者的唿吸一亂,刻意忽略的結界環境就趁虛而入地搶了墨羽的心神,皚皚白雪景,唿嘯風霜聲,在這片驟然強烈的周遭景象中,墨羽透過凜冽的白色氣流,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雙藍色眼睛,一雙藍色的怒目而視的眼睛。


    ——那是瓦米爾的眼!


    墨羽心念一動,本能地頷了一下首,就被脖頸前尖銳的冰尖刺得挑出了血,這是一陣酥麻而短暫的疼痛,但墨羽還是注意到了瓦米爾藍色眼睛中的變化,有一種淺淺淡淡的紅色光暈在血族的瞳孔裏一閃而過。


    血族一直不允許異變者掌權的規定也並非毫無道理,相較於貴族,異變血族擁有著更低的克製力,他們的身體更容易受到蠱惑和刺激,在鮮血的引誘下,就連精神意誌力極為出色的瓦米爾,也不能阻止其身體對鮮血的本能渴望——何其悲哀!


    ***


    墨羽不敢動了,默默地垂下眼簾,黑色的眼睛剛好掃見瓦米爾著著的軍用高幫皮靴,光滑的皮革負著金屬的鉚釘,伴隨著主人的每一個動作反射出清冷異常的光澤……墨羽眼神一暗,索性閉了眼睛,可而之所及的聲響卻是怎麽也避不了。


    血族的每一步都帶著慢條斯理的獨特節奏,隻是粗糙的軍靴底部和厚實的冰室地麵相接觸時會發出一種讓人心悸的音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逼著墨羽去承認那受製於人的慘境!


    施虐者擁有著一頭耀眼的金發,脊背挺拔,步伐端正,一雙藍色的眼睛更是深邃動人若冰封的海水,但是海水畢竟是沒辦法被冰封的,所以當瓦米爾走進他的時候,便抬了右手,三根手指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微地蜷縮了一下,便是結界盡退,冰棱破碎。


    ***


    墨羽狼狽地摔在厚實的冰室地麵上,感覺骨頭都散了架子,透過地麵上映襯著的倒影,他注意到,瓦米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說不上心裏的滋味,隻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更加清楚地看到,那個他一手教導的小吸血鬼,收起了心慈手軟後,立身在他麵前時,已經是全新的模樣了。


    隻是,墨羽艱難地爬起來,在心中暗自疑問道,主角不好好在權力中心內勾心鬥角,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可是當他抬起眼睛與瓦米爾對視時,就瞬間了然了。


    那藍色眼睛裏的眼神和他當初揚塵縱馬時何其相像,那分明是在看死人的眼神呀!墨羽心中兀自一驚,也許瓦米爾對親王的感情要比他以為的還要深切!


    果然……


    “擅闖者死!”


    瓦米爾清晰的聲音在遼闊的冰室裏凜冽得仿佛死神的宣判。


    墨羽聽得暗自心驚,不自覺地迴頭望了一眼,冰棺的蓋子滑落在地,冰錐四散成一片片的晶瑩小塊,遙遙一望,好生狼藉。


    冰室內唯一的出口在瓦米爾的身後,而墨羽並不認為他能憑借著自己戰五渣的體質,於敵方的戰場上逃出升天。


    更何況,眼前的血族怒意正盛,殺心已起!


    按照劇本的進程,親王當年棄了瓦米爾,自己在冰棺裏待著,連個歸期都沒說,實在是不厚道,看現在的情況,是要讓墨羽還債了。


    白衣的治療師長袍受損,滑落肩頭,墨羽覺得自己也沒什麽特別想說的,在心中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條命夠不夠還的?


    立身站立,唇角微揚,穿越者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瓦米爾,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默地等待著,等待著瓦米爾的手起刀落,等待著這一世的壽終正寢!


    但意外的是,這一次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眼前的瓦米爾雖說是不滿地挑了下眉,手上倒是沒什麽動作,血族蔚藍色的眼睛倒映出對麵人黑色的瞳孔,墨羽心念一動,作為身經百戰的穿越者,他於電光火石間就理清了思路。


    瓦米爾在奇怪!他還有沒想明白的事情。


    攜銀器,入密道,闖結界,撬冰棺,墨羽剛才所做的事情,無論哪一條拉出來,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但是細想下來卻是極為驚恐的。


    他當初隻是認定了自己換了副皮相,就無論是誰都認不出來了,瓦米爾就算將當成個無名小卒殺了也無所謂,卻忘了當初他可是毫發無傷地過了密道的,那可是曆代親王的修養沉寂之所,當年來修築的工藝匠人都當了陪葬,形單隻影的自己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瓦米爾想問的問題很簡單,但要是要由墨羽口中說解釋清楚就很難了……


    而瓦米爾在盛怒之下,依舊能都想到此點,卻是很不容易的,墨羽忙裏偷閑地稱讚了一下小吸血鬼的克製能力。


    若是瓦米爾沒想到這點,他的年終獎可就要栽了呀。


    穿越者的心中已經有了自信,唇角勾起了一絲不顯山不露水的笑容,方才神情自若地對眼前金發的血族起唇,他的言語都帶著一份獨特的桀驁和坦然之意,言語出口的時候,他不出所料地注意到了瓦米爾蔚藍色眼睛中一閃而過的猶疑之意。


    最好的謊言總是要半真半假得好……


    治療師白袍及地,語氣清朗道,“我是親王的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每天都在悲劇主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妖有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妖有樓並收藏[快穿]每天都在悲劇主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