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為沈心越掩上被角,少年的眉眼溫潤如畫,牽著人去想那軟宣紙,暖玉石。隻是如今,膚色蒼白,不含血色,就是生宣浸水,玉石含冰了。


    穿越局給的劇本,白紙黑字將情節記得清楚,但墨羽卻私自隱了件事,那是主角的,一部分的身世。


    “惻隱之心嗎?”墨羽望著沈心越的眉眼微微出神,“可是像我這種人,生生世世的,不過是按部就班,逢場作戲,也配有心嗎?”


    很久很久之前,榻上昏迷之人,曾評過他的‘慈悲’,卻不知道,墨羽所謂的慈悲,不過是翩然退場後,還瞧著戲台上的糾結哭喜罷了。


    ***


    初見之日,墨羽就看出了蓮藕的原身,他知道蓮藕會認出沈淵,但同時,他也知道小童是個聰明的孩子,自不會在勢單力薄時就找沈心越揭露於他。


    偶然間得的徒弟,但是百年教導,卻是用心良苦,因為,隻有見得越多,才會感到複雜,也隻有眷戀了,才會不那麽恐懼。


    這是一道題,一個墨羽讓蓮藕替他做的決定。


    ——如果到最後,當真是瞞不住了,你是想讓沈心越以為,他的先生,是一個癡迷煉器,入了魔道的可憐修士,還是個處心積慮,毀他一生的仇家魔頭呢?


    墨羽低頭一笑,他的每一次穿越都極為漫長,漫長到,如果不去玩弄人心,看人作戲,都不知道,怎麽將這些時間消磨。


    主角孤身闖閣門,看似率性勇猛,實則,糾結懦弱。連個詢問都沒有,就急著赴死,可見是心如死灰,接受無能了……蓮藕的答案昭然若是……


    他不僅告訴了沈心越,自己在煉心頭血,還告訴了沈心越,那些個被挖心取血的亡魂,都是他的族人。


    ***


    “你知道了。”墨羽勾唇一笑,卻是對著昏死過去的沈心越說的。


    此時的蓮藕已經平複了心情,語氣間似乎還帶著點嘲諷,他瞟了一眼沈心越道,“他當然是知道了,不過,事已至此,我家兄長之情,師尊也該是知道了吧?”


    ‘先生,你終究是舍不得傷我的。’


    那是沈心越受墨羽一掌後,說的的最後一句話,瀕死之人,卻將人間溫情,說得那麽盛。


    墨羽心中一動,我已成了你世界裏,最老謀深算,罄竹難書的仇家,又何必說這句話?


    有人素手握火鞭,少年孤身闖閣門,心越白衣浸血戰,但其真正所求的,不過是墨羽的一份不舍罷了。


    多麽荒誕,多麽心酸,多麽……可笑?!


    墨羽眼神微暗,出口評價道,“連自己都不愛惜的性命,卻指望讓旁人來憐惜?”


    蓮藕眯著一雙眼,笑答道,“師尊是聖人,我等是螻蟻,螻蟻自要是讓人憐惜的。”


    墨羽聽出了蓮藕的話外音,“連你也想要份憐惜?”


    蓮藕起身,修仙之人的氣質本就是極飄逸的,可是如今,他眼中光華流轉,薄唇帶笑,卻隻讓人去想那世間的尋常少年,紅塵公子。


    他說:“我想要的不止是憐惜,隻是徒兒福薄,消受不起師尊恩惠。”


    墨羽所給的恩惠,不過是他收徒百年來,所贈給弟子們的靈丹妙藥,修道心得。這些東西造就了蓮藕,如今,蓮藕是想拿自己償了。


    “蓮藕的用途,師尊是知道的。”水中的蓮藕,不過是尋常藥材,但是眼前的蓮藕,卻是精血所化,大補迴天之物。


    從他當初,看著沈心越獨上高閣的時候,蓮藕就知道,自己會死,不是長老遷怒,而是非死不可……他會是沈心越的一味藥!


    怪不得,沈心越重傷在身,朝不保夕,蓮藕還能不急不惱地和墨羽談天翻舊賬,原來是怕這些話,再不說,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說了。


    “你當真不悔?”墨羽挑了一下眉問他。


    “不悔,”少年彎眉一笑,迴答得自然坦蕩,然而,薄唇輕啟,“隻是,徒兒卻……”他皺著細細的眉,在萬千辭海中尋思著一個難得的,貼切的詞。


    “嫉妒。”他最後說。


    嫉妒這床榻上的人,曾度無知百年,不像我來,受日日愁苦,夜夜煎熬。


    也嫉妒此人,生死皆可得您的在乎,不像我來,因他而生,又要因他而亡。


    墨羽的眼神微微一動,他注意到,蓮藕紅衣錦袍下,領口露出的裏子。今日,蓮藕外袍裏頭著的,竟然是墨衣。


    “您也不必勞神害我……”


    少年莞爾一笑,柔軟曖昧的聲音細細呢喃著,就像那惡魔旁係的妖精的私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既然師徒一場,我又薄命淺福的,那贈你個人情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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