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寒下班後在家門口翻鑰匙的時候,動作微微一頓。


    隔著房能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和一些叮叮當當的聲響,微微勾唇一笑,將鑰匙收好,推開那本就是虛掩著的房門,一進屋子就看見墨羽在廚房裏忙忙碌碌的身影。


    當初各種瞻前顧後才買下的單身公寓,如今看來倒也不虧了。取了筷子,在墨羽的一記眼刀之下,又默默地放下,脫了外衣又洗了手才迴來。


    尚寒接了筷子又打趣道,“一覺睡到大晚上,真是好福氣呀。”


    墨羽聽了倒像是受了讚,隻是淡淡道“我這活費腦子,晚上倒是能想得開些。”


    這是尚寒的晚餐,卻是墨羽一天中的第一頓飯。


    尚寒雖然因工作須要,常常加班,但仍算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墨羽卻是個夜間工作者,晚上拿著個電腦當寶貝,白天則待在家裏睡覺。


    但就是這兩個作息時間完全不相同的人,卻在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著,甚至在每天的短暫的交流中,產生了某種也許稱得上是習慣的安慰。


    “其實我當初真沒想到你會做飯。”尚寒夾了口菜,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盛滿了開心的笑意,不見職業的威嚴,隻有大男孩般的活潑和得意。


    墨羽聽後微微挑了下眉,大大方方地在他對麵坐下,雙手交叉抱臂。


    他的身子單薄,套著寬鬆的衣服,本應給人以瘦弱之感,但卻偏偏生的眉眼清淡,清眸澄澈,睫毛修長撲閃,讓人隻覺文雅,不見孱弱。


    尚寒憶起眼前人少年時的樣子,一時間竟是不敢再細想下去。


    “阿寒,”耳邊傳來墨羽清冷卻得意的聲音,“我什麽都會。”一雙清澈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尚寒今天帶迴來的檔案袋。


    “賭場的事。”尚寒勾唇一笑。“聰明人,要幫忙嗎?”


    吃過飯,尚寒把資料分門別類地放在桌子上,看著墨羽修長的手握著記號筆在巨大的白板上做著標記。這是墨羽自作主張買迴來的東西,掛在客廳的牆上,說要記錄靈感用的,也算是他對這個房子唯一的改造。


    看著他整理和思考的樣子,尚寒在心中微微一歎。墨羽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不管是作為學生還是作為給予他幫助的朋友。


    一點點清晰和明朗的脈絡,經過黑色的記號筆,勾勒在白板上。賭場,老道,擔保,監獄名單一個又一個的關鍵詞被挑出來,用清秀的字體記錄在側,一張黑色的網就這樣出現在白板的中央。


    到底是什麽時候,自己開始對那人毫無防備地坦白?尚寒的眼神微暗,也可能在學生時代就埋下了種子,畢竟那樣的人,聰明敏銳,從來就不該庸碌。


    “差不多了。”墨羽的清冷的聲音。


    尚寒沒想到這次竟然這樣快,微微一愣,耐心地等待著墨羽的詢問和提議。


    這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屬於風雲未起,雷雨傾盆的那種。這些年,警方安排眼線,四處取證,平衡勢力,為的就是把那個盤根錯節,關係複雜的地下賭場連根拔起。卻未想到,關鍵時刻,賭場上空降了位太子掌事,大肆肅改之下,警方的工作,可謂舉步維艱,但更糟的是,警方對那位太子的一無所知。


    見墨羽遲遲不說話,尚寒便起了個頭,“他來頭不小,很受上位者看重,應該是個老鳥。”


    墨羽的神情若有所思,移步到椅子前坐下,他的背後是那張被他畫滿了信息的白板。


    “接著說。”墨羽命令道。


    縱橫交錯間,黑白分明網,他在那張巨大的網前安坐。此情此景,竟讓尚寒竟不由地升起了一種寒意,就好像自己要麵對的並不是一個朋友,一位房客,而是寒夜將至,無盡黑暗。


    “怎麽了?”墨羽清清冷冷的疑問。


    尚寒一愣,撇下那莫名其妙的感覺,側目迴應道“沒什麽,還是你說吧。”


    墨羽像並不在意一般,淡淡道“監獄裏出去的沒查到,說不定是新人。”


    “沒有說不定一說,哪個新人有這麽大本事。”談到公事,尚寒就立刻認真了起來,言簡意賅的交流,清晰明了的信息,軍人和穿越者都很受用。


    “線人們怎麽說?”


    “幾乎沒有有用的信息,他很少露麵,最大的猜測是賭場上方的親戚。”


    是嗎?墨羽勾唇一笑,“他當真不露麵?”


    尚寒看著墨羽詢問的眼神笑說,“太子哪像你呀?這麽好見。”


    說完這話,尚寒的瞳孔微微一縮,他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悸動,隻是少年時的畢業分別,是有多麽的瀟灑和幹脆。重逢之時,就有多少的尷尬和無措。


    他們之間的一別一相逢,中間相隔了整整七年,又談何好見?


    這些年,他讀了警校,破了案子,升了職位。而這些年,墨羽又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但是尚寒知道,這些事情,他是永遠也不會主動過問的。


    在那天,墨羽在天台上告知他,不會去上學時。他震驚,好奇,想問,卻沒來得及問。而今天,他有了足夠的時間,但已學會了尊重。


    “真拿自己當奴才?那位管事的太子,在賭場裏就沒個稱號?”


    尚寒知道,墨羽是在稱唿上在意,那畫了一白板的網絡中間並不是那太子兩個字,而是一個小小的問號。


    尚寒笑著迴應道“當然有,可不知道是誰取的,還沒有叫太子恰當,那人的稱號呀……”然後,他像是想到什麽趣事似的,不知是在答話還是在笑罵?


    “小狼崽子。”尚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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