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還是離開了。


    但是出了房門走了幾步,又折了迴來。


    不是她八卦,隻是有些擔心跬。


    而且,果果生母的真相,她也急切的想要知曉妗。


    於是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個門縫,靜靜的將耳朵貼在門上。


    裏麵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最後還是周小魚先開的口。


    她的聲音依舊輕快:“六哥,你到底想要問什麽?”


    陸成灝的聲音卻是很沉:“小七,你難道沒有什麽話要同我說嗎?”


    周小魚搖了搖頭:“我有什麽話要同你說的?”


    她竟然也是問出來的,又將這個問題拋給了陸成灝。


    陸成灝又沉默了一會兒,索性不同她賣關子了:“果果的事情,你打算怎樣跟我交代?”


    周小魚的臉色變了。


    並不敢看陸成灝的眼睛。


    走了幾步做到了沙發上,故意裝作不懂說:“我要交代什麽?”


    其實,她心裏總算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


    剛剛蘇櫻說,他們發現了柯善美不是果果的生母。


    究竟是怎樣發現的呢?


    就算是骨髓配型不符合,也不可能這樣輕易的懷疑吧?


    但是,她並不想將所有的事情都揭開。


    接下來,她會盡全力救果果。


    但是,有些事情,她還是奢望能夠掩飾過去。


    但是,一切似乎並不太可能了。


    陸成灝似乎已經要發怒了。


    她很少見到陸成灝現在這副樣子,眼睛裏麵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他終於咆哮出聲:“你就是果果的生母,這件事情你到底要瞞到什麽時候?”


    蘇櫻心裏咯噔了一下。


    其實這是最大的可能性。


    在得知柯善美並不是果果的生母以後,蘇櫻已經將這個可能性在腦海裏麵盤算了千萬迴。


    原來,不僅她心底這樣認為。


    陸成灝也這樣認為,甚至,聽他的語氣,他已經認定了。


    周小魚坐在沙發裏麵,依舊沒有看陸成灝的眼睛。


    看來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繼續隱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周小魚捏著自己挎包的帶子,微微撇著頭,說:“沒錯,五年前是我動了手腳,當初是我將柯善美的卵子換成我自己的,既然你全部都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否認的了。”


    周小魚一口氣全部都吐了出來。


    陸成灝的唿吸漸漸變得急促,一字一句從牙齒縫裏麵蹦了出來:“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欺騙我?”


    周小魚的表情有些淡漠,同以前似乎不太一樣,她冷靜的說:“六哥,以前是我孩子氣,一直纏著你,你就當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你就原諒我一迴,就算不能原諒,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了。”


    “愚蠢的事?”陸成灝挑出她話裏的重點。


    周小魚的聲音依舊平靜:“是的,六哥,這麽多年,我喜歡你,我喜歡的太累了,就像是一隻沒有腿的鳥一樣,隻會一個勁的往前飛,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但是現在,我長大了,也成熟了,很多事情,我也想通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做,並不是隻有愛你一件事情,以後我會做迴自己,做更多我覺得有意義的事情,六哥,我決定不愛你了,你再也不必擔心我會做出像這樣出格的事情了。”


    陸成灝的聲音卻忽然森冷了下來,他的聲線像是結了一層冰,唿出的空氣也像是能夠凝固一樣。


    渾身散發的冰冷氣場,讓站在門外的蘇櫻蘇也能夠感受到絲絲的寒意。


    良久,他才狠狠的吐出一句話:“很好,你千萬別再喜歡我了。”


    周小魚卻是抬頭,一臉的倔強:“當然,我說到做到,但是我並不後


    悔我曾經那樣愛過六哥,那是你給我的最美好的青春,盡管青春過去了,但我想,很多年後,我會徹底的釋懷,說不定某一天我還會同我的丈夫平靜的說起你,曾經有個男人叫我那樣瘋狂的愛過,是你教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


    陸成灝卻是臉色一變:“你的丈夫,你打算嫁人?”


    周小魚覺得今天的陸成灝有點不對勁。


    很多事情,她也隻是舉個例子,煽煽情。


    但是他確實一副較真的模樣。


    周小魚微微笑了笑:“當然,我也可以有個丈夫,如果以後遇到一個合適的……”


    還沒有說完,陸成灝卻突然打算她,甚至有些粗魯。


    “可以,既然你有這樣的打算,作為六哥,到時候一定送你一份大禮。”


    周小魚微微的錯愕了一下,終究還是笑了:“那我先謝謝六哥了。”


    接下來房間裏麵就是無邊無際的沉默。


    正待蘇櫻思考是否應該先離開的時候,陸成灝便又開口了:“你也知道果果得的是白血病,既然你是果果的生母,過會兒你也去做一下骨髓配型。”


    周小魚說:“那是自然,六哥,你好像忘了,其實,我是個醫生。”


    不知道為什麽,陸成灝好像被激怒了。


    轉身就走向門口,拉開門就要踏了出去。


    蘇櫻站在門口,還沒有來得及躲避,正好被撞了個正著。


    陸成灝腳步微微一頓,看到蘇櫻眉頭一鎖。


    蘇櫻知道偷聽不好,忙訕訕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說著又覺得不對,連忙補充:“我是故意的……”


    更加不對了。


    蘇櫻索性低下頭,什麽都不說了。


    陸成灝的模樣似乎非常的生氣。


    轉身就離開了。


    周小魚也已經走了過來。


    蘇櫻道歉:“小魚對不起,我剛剛在門口偷聽。”


    周小魚笑了笑:“這有什麽,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的。”


    蘇櫻看了看陸成灝的背影:“我把他惹生氣了。”


    周小魚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若有所思,說道:“並不是你。”


    蘇櫻沒有聽的清楚,迴過頭來,說:“什麽?”


    周小魚一笑:“姐姐,能帶我去看看果果嗎?”


    蘇櫻說:“好。”


    果果現在正在注射室。


    蘇櫻和周小魚過去的時候,果果正在做腰穿。


    果果最害怕的一種治療。


    但是這是一種重要的診治手段。


    果果每隔離一段時間就會做一次腰穿,這已經是第三次。


    容靳修沒有告訴她。


    大約也是怕她看到這一幕。


    果果被幾個護士按在床上,不停的嘶喊,因為疼痛頭發已經全部濕透。


    她的聲音撕心裂肺,已經哭到沙啞。


    那種樣子就像是一個掉在蜘蛛網上的螞蟻,生命那樣的脆弱無力,唯一能做的就隻是掙紮和哭喊。


    蘇櫻是第二次麵對這樣的場景。


    第一次的時候,她踢開門就闖了就去,一下子將果果抱了起來,差點將醫生所有的器械打翻。


    但是,現在,蘇櫻知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從巨大的玻璃外麵看著裏麵的果果。


    蘇櫻的心髒就像是掉在了沸油裏麵,她恨不得所有的疼痛都在自己的身上。


    為什麽要叫一個孩子去承受那麽多?


    果果一聲一聲的嘶喊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撕扯著蘇櫻靈魂。


    終究是被容靳修按在的懷裏。


    實在沒有辦法看到一個孩子忍受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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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魚卻是平靜的看完了整個過程。


    她同蘇櫻不一樣。


    她是一個醫生,見慣了太多生命的苦痛。


    她的醫術並不是在正規的醫學院學的,而是有幾位妙手迴春的師傅。


    其中一位中醫師傅對她說過:做醫生的最忌諱的就是感同身受,如果病人痛的時候你也在痛,如何還能冷靜的去治療?


    以前,周小魚一直將這句話奉為真理。


    隻是現在,真實的感覺似乎背棄了她。


    周小魚雖然麵無表情,那是她的這麽多年的職業素養。


    但是此時此刻,看到那個孩子這樣痛苦無力的樣子,周小魚也是心如刀絞。


    忽然間,她忽然十分的後悔。


    心裏湧上了一種強烈的自我譴責。


    是一切都是她親手造成的。


    當初是她執意要創造這個孩子。


    其實試管嬰兒當初做的並非非常成功,受精以後曾經出現過一點小小的失誤。


    周小魚就覺得也許這個孩子生下來會出現一些問題。


    也許發育會有問題,又或許智力會出現什麽差錯。


    但是那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執意的將這個孩子創造了出來。


    可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五年後的今天,會變成如今這樣的情況。


    果果的白血病不一定是她當初的那一點點的失誤所引起的。


    但是周小魚卻覺得,這也是是一種報應,老天對她的一種報應。


    當初如果她沒有答應陸成灝去做這個試管嬰兒,或者說當初,她沒有自作主張的偷龍換鳳,也許今天這樣的痛苦,這個孩子根本沒有必要承擔。


    這是代價,年少瘋狂的代價!


    果果被容靳修抱出來的時候,已經哭得精疲力竭。


    因為疼痛,她還是一直在不停的流眼淚。


    但是果果看到周小魚的時候,眸子還是亮了一下,似乎還挺高興的:“小魚阿姨,你來看果果嗎?”


    周小魚摸了摸果果沾滿淚珠的小臉蛋:“是啊,小魚阿姨來了,果果不必害怕了。”


    果果氣若遊絲,就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小魚,但是還是笑了:“媽咪說小魚阿姨是神醫,小魚阿姨是來給果果治病的嗎?”


    蘇櫻轉過身去抹眼淚。


    周小魚摸著果果雪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是啊,果果不要擔心,小魚阿姨是神醫,小魚阿姨一定會治好果果的病。”


    周小魚在果果麵前自稱小魚阿姨。


    事實上,周小魚也從來沒有用一個母親的身份去對待果果。


    從第一眼見到果果開始,她就知道這是陸成灝同她的孩子。


    但是,她便也是激動了幾秒,又說服了自己。


    那時候,她已經知道,這個孩子永遠不可能成為她的孩子。


    她也沒有資格成為這個孩子真正的母親。


    所以,她從來沒有奢望過。


    並不是放棄,而是自欺欺人。


    假裝當年的那件事情並沒有發生。


    忘掉了這一環,她才能克製自己對這個孩子產生特殊的感情。


    她從來沒有想過事情又被揭穿的那一天。


    可是事到如今,當她真正以一個生母的身份出現在在這個孩子麵前的時候。


    她才體會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痛。


    她是這個孩子的母親,血脈相連的母親啊……


    周小魚很快就去做了配型。


    但是,讓大家大失所望的是,依舊並不符合。


    蘇櫻簡直要絕望了。


    連果果生母的骨髓都不符合的話,她真的有理由絕望了。


    那天晚上,


    蘇櫻哭了整整一夜,容靳修怎麽安慰都沒有用。


    容靳修總是讓她堅強,可是她怎麽還能堅強,還有什麽理由堅強?


    唯一的希望都破滅了,剩下那些百萬分之一的希望……


    蘇櫻真的很難想象。


    現在果果每次有風吹草動的時候,她都神經緊張,就怕一不小心又發燒,病情又惡化起來。


    盡管現在情況穩定。


    但是這種病始終是一個定時炸彈,你根本不知道會不會就在下一秒引爆。


    蘇櫻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該期待些什麽。


    期待一個突然出現的合適的骨髓配型,這個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容靳修和陸成灝最近聯係了很多國內外著名的專家,希望找到其他的轉機。


    但是出了移植骨髓沒有其他痊愈的辦法。


    蘇櫻在果果麵前不敢掉眼淚。


    她現在的情況還好,病情已經基本穩住了。


    果果在醫院裏麵呆了這麽久,一直很想迴家。


    今天當她再次央求王醫生的時候,王醫生竟然說:“如果孩子真的想迴去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現在病情相對穩定,這樣下去,隻要生活上小心一點,應該沒有問題,隻要以後每兩周迴來住一次院複查就行了。”


    果果知道這個消息以後,特別的開心。


    蘇櫻和容靳修也打算帶果果迴家。


    有時候不得不接受現實。


    也許果果說不定哪天……


    蘇櫻不敢往下想。


    但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滿足孩子的每一個願望。


    容靳修在旁邊收拾行李。


    蘇櫻給果果穿好衣服,帶上了口罩。


    容靳修牽著小元寶,蘇櫻抱著果果就走出了病房。


    剛剛下了樓梯,果果忽然說:“媽咪,果果想把“胖胖”帶迴家。”


    胖胖是果果養的那棵文竹的名字。


    是醫院以前的一個病人康複出院之前送給果果的禮物。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果果非常喜歡那盆文竹。


    就算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也會親自去給文竹澆水。


    文竹的枝幹非常細,果果覺得它太瘦了,於是就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胖胖”,希望它長得胖一些。


    但是蘇櫻發現,這麽些天了,那盆文竹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


    但是翠綠依舊。


    蘇櫻放下果果,說:“媽咪將你把胖胖搬過來,你乖乖的跟著爸爸先去車上等。”


    說完,蘇櫻又上了樓。


    文竹放在走廊的露台上。


    蘇櫻過去搬了文竹就往迴走。


    在走廊上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查房迴來的王醫生。


    打過招唿以後,蘇櫻便離開了。


    走了幾步以後,王醫生卻忽然喊住了她。


    “容太太。”


    蘇櫻有些驚訝的迴頭。


    容靳修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關於果果的病情,我有幾句話要同容太太說。”


    蘇櫻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現在就是這樣,草木皆兵。


    她有些驚恐的問:“是不是果果的病還有什麽問題,你不是說已經穩定下來了嗎?”


    王醫生連忙安慰她;“容太太你先不要激動,果果的病情確實沒有問題,如果注意一下,出院也是沒有危險,但是我想同你講的是,既然果果的生父和生母都找到了,你有沒有想過勸他們再生一個孩子?”


    王醫生現在對果果的背景已經完全了解。


    也知道果果是試管嬰兒,而她並不是自己和容靳修的孩子,而是陸成灝和周小魚的結晶。


    隻是,果果並不是愛的結晶。


    蘇櫻歎了一口氣,然後問王醫生:“為什麽要讓他們再生一個孩子?”


    王醫生解釋說:“其實父母和孩子骨髓配型成功的幾率並不是很大,但是親兄弟姐妹之間成功的幾率是很高的,而且生了孩子以後可以保存臍帶血,那種東西治愈這種病的幾率就更高了。”


    陸成灝的神情有些


    果果非常盡興,最後兩個孩子都累得睡著了。


    陸成灝一個肩膀扛著一個,樣子有些滑稽。


    蘇櫻想將小元寶接了過來,陸成灝卻說:“讓我抱著,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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