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靳修點了點頭。


    蘇櫻也進來了,正好果果和小元寶醒了。


    蘇櫻便照顧兩個孩子起床跬。


    容靳修同陸成灝走出了病房妗。


    兩個男人心照不宣的穿過休息室,去了外麵的陽台。


    這裏容靳修經常抱著果果過來。


    因為露台上有很多鮮嫩的花,果果喜歡來這裏看蝴蝶。


    這些花是住在這裏的一個病人栽種的。


    那個病人是個小夥子,在醫院已經住了兩年。


    也是白血病。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經康複出院。


    因為經常帶著果果和小元寶來看花。


    容靳修同那人也算是有點交情。


    臨走的時候,知道果果喜歡,就將這裏的花花草草全部托付給容靳修。


    他對容靳修說,在化療的這麽長的時間裏,經曆了許多常人所不能想象過來的痛苦,每次在他最想放棄的時候,他就會過來看看這些花花草草,那樣翠綠的顏色,就仿佛這個世界的五彩繽紛,不管風雨多大,他們始終堅持綻放,堅持美麗,每年春天都能看到枝葉中的嫩芽,就仿佛是一種新生。”


    那個小夥子出院的時候同果果道別,送給果果一盆文竹。


    同竹子一樣,有細小的枝節,但是又不像竹子那樣高大挺拔,看上去斯文娟秀,如同一個秀氣的書生。


    果果特別喜歡這個盆栽。


    那個哥哥說,文竹是比較脆弱的植物,很容易生病,要合適的溫度,合適的水分,和充足的陽光。


    它比人要脆弱的多。


    但是它四季常綠。


    所以,他告訴果果,隻要這盆植物還是綠色的,就代表還活著,連一個小小的植物都沒有放棄,作為最堅強的人類當然沒有理由放棄。


    果果深以為然,每天都要親自過來給文竹澆水。


    容靳修將這個故事講給陸成灝聽。


    陸成灝伸手摸了摸那顆文竹。


    驀然眉頭一凜,說道:“這顆文竹……”


    容靳修一笑:“是假的,非常仿真,一般大人也看不出來,更別說一個五歲的孩子。”


    陸成灝說:“你為了果果真是煞費心思。”


    的確,這盆文竹是容靳修想出來的點子,借著那個小夥子送給了果果,然後說了那樣一大段話。


    為了隻是增強果果求生的意念。


    這盆文竹的確是假的,永遠會是翠綠的綠色,永遠也不會枯萎。


    它會陪著果果熬過和疾病抗爭的每一天。


    容靳修說:“不過是想果果一點安慰。”


    陸成灝看著那盆文竹,忽然說了一句:“對不起。”


    容靳修並沒什麽意外,隻是淡淡的迴了一句:“沒關係。”


    他的目光轉向陽台之外。


    今天的天氣倒是晴了,昨天夜裏下了雨,空氣中難得混著青草的味道。


    陸成灝說:“容靳修,其實我最想對你說的話並不是對不起,而是謝謝,謝謝你一直對蘇櫻這樣好,好的這些年來讓我無從下手,謝謝你願意接受我的孩子,謝謝你為她付出了這麽多。”


    他對他說謝謝,容靳修倒是挺意外的。


    過了一會兒,他說:“這些天你該是經曆了些什麽。”


    陸成灝的為人這些年來,他已經摸的非常清楚。


    是個固執到骨子裏的男人。


    一旦認定的事情和認定的人,恐怕致死也不會放手。


    這幾年,他如此反複也不是第一次了。


    容靳修也沒有放在心上,也許也不過是一次故態複萌。


    有時候,連他也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說的話是發自真心,還是隻是演一場好戲,或者叫他放鬆戒備。


    倒不是他


    容靳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實在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對陸成灝這個人,除了一種作為對手的欽佩之外。


    容靳修同他的氣場天生不和,恐怕這一輩子是永遠無法變成朋友的。


    陸成灝像是看穿他的心思。


    嘴角溢出一絲自嘲的笑意:“你一定覺得我又在想什麽陰謀詭計是不是?”


    容靳修淡然道:“這個時候了,我想你不至於。”


    陸成灝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說:“這些天我去了我和蘇櫻一起長大的小鎮,那裏卻還是20年前的樣子,似乎一點沒變,青磚黑瓦,當我走在熟悉的弄堂的時候,恍如昨天,原來什麽都沒有變,這裏也許過一百年還是這個樣子,隻是我們自己變了。”


    “後來我寄居在小鎮上一戶普通的人家,睡在閣樓裏麵,每天早上打開窗就能夠看到霧蒙蒙的小鎮,靜謐安寧,那時候我每天都在睡覺,二十幾年來,我一直在馬不停蹄的往前趕,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甚至早已經忘記停下來,或者說,我已經根本不知道怎樣停下來,可是我在小鎮上生活了半個月,每天看看日出,看看日落,和青菜蘿卜打交道,忽然才發現,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容靳修聽得很認真,眼睛中也帶著一絲若有所思。


    陸成灝繼續說:“我愛蘇櫻,愛了很多年,就想我這些年來的狀態一樣,我不知道怎樣停下來,不知道怎樣放手,她就像是我攀爬懸崖時抓住的一塊石頭,我隻能一直抓住,一旦放手,也許就會被摔的粉身碎骨,我隻能緊緊的抓著,握在掌心裏麵,可是,我不明白,也許我早該放手的,因為我為什麽一樣要往上爬,為什麽不能停下來,為什麽不能就在山腳看看風景……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很迷茫。”


    容靳修繼續沉默。


    陸成灝說:“我心底深深的明白,這輩子我同蘇櫻難以再交集了,可是我曾經經曆了那樣多的生生死死,就是不能說服自己放手,直到我經曆這平凡的生活,原來這才是生活,不應該有那麽多的轟轟烈烈,不該有那麽多的名利***,太陽還能升起,我們還能笑,就足夠了……”


    容靳修微微有些動容。


    但是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他道:“其實,一直以來,是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陸成灝搖頭:“沒有誰對誰錯,命運如此而已,我認命了。”


    陸成灝伸出一隻手,聲音沉斂,鄭重其事的:“容靳修,我真心祝福你和蘇櫻,我希望你能照顧她一輩子,但是你別以為我是徹底的放棄了,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讓蘇櫻流淚,以前的那個陸成灝隨時都會迴來。”


    容靳修倒是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抬手就握住陸成灝的手。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


    陽光格外的柔和,光線打在兩個男人的側臉上,逆成一片光影。


    卻印出了兩個男人牽起的嘴角。


    天朗日清,適合一笑泯恩仇……


    ————————


    蘇櫻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男人正握著手。


    臉上都有笑容。


    但是,她怎麽看都覺得這種笑容異常的詭異。


    事實上,這個畫麵才異常的詭異。


    這兩個男人怎麽會握手,又怎麽會相視而笑?


    她就是怕這兩個男人單獨呆在一起會打起來才過來看看的。


    誰知道竟是這樣一副畫麵。


    但是,莫名的,因為這兩個男人均是帥氣逼人,畫麵詭異中倒是透著一股莫名的和諧。


    兩個人很快就發現了蘇櫻。


    同時不動聲色的收迴手。


    蘇櫻走了過來:“你們兩個剛剛說了些什麽,笑的這樣開心。”


    容靳修一笑:“這是秘密。”


    蘇櫻皺了皺眉,轉頭對陸成灝說:“你說。”


    陸成灝也是一笑:“不可告人。”


    蘇櫻哼了一


    聲。


    這兩個水火不容的男人之間,竟然有秘密了,還是不能告訴她的。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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