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魚依舊用手臂擋著眼睛,但是眼淚還是抑製不住的掉下來。


    她說:“姐姐,你已經很幸福了,六哥放棄了你,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你知道嗎?他甚至將所有的財產都轉到我的名下,我害怕,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我想用果果拴住他,至少為了果果,他不會做傻事,我想借柯善美的手幫六哥奪迴果果,六哥活的太痛苦了,希望果果能像以前的姐姐一樣,成為他還留戀這個世界最後的一道念想,可是,我錯了,我做的一切被六哥發現了,六哥對我發了好大的脾氣,那一天六哥喝了好多酒,也就是那個晚上,六哥出事了,若不是我,那個人根本傷不到六哥,都是我的錯,我該死,現在躺在那裏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應該是我,而不是六哥,為什麽老天要這樣殘忍,為什麽要這樣懲罰我……”


    蘇櫻一陣心驚。


    難怪當時小魚走的時候,說了那番奇怪的話跫。


    蘇櫻俯下身子摸了摸周小魚的頭發:“小魚,你有你的立場,不要再拿這件事情折磨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等陸成灝醒過來,他一定會醒的,你相信我!”


    容靳修在島上住了兩天,便離開了。


    果果和元寶留了下來。


    果果每天都去陸成灝那邊講故事。


    蘇櫻偶爾也坐在床頭同他說一些小時候的趣事。


    盡管知道十有八.九,他就聽不見的。


    在蘇櫻的勸慰下,周小魚的情緒稍稍好了一些。


    照顧陸成灝,沒有人比她盡心盡力。


    蘇櫻看的出來,她真的是捧著一顆心對待陸成灝。


    每天都幫他洗臉,擦身,甚至剪指甲。


    任何一件事情,她都是那樣認真,近乎虔誠。


    她看著陸成灝的模樣,永遠那樣迷戀,帶著微笑,像是看著自己珍藏的寶藏。


    蘇櫻忽然想到結婚的時候宣誓詞:無論富貴,貧窮,健康,疾病,你願意同ta一起走下去嗎?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每一對新人結婚的時候都要經過這樣的宣誓。


    但是真正能夠做到的有多少呢?


    周小魚和陸成灝不是夫妻,但是周小魚對陸成灝的感情早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愛人。


    這個世界上,最適合當陸成灝妻子的人,無疑是她。


    時間便是眨眼一瞬。


    蘇櫻同果果還有小元寶已經在島上住了一個月。


    陸成灝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


    蘇櫻很失落。


    所幸的是周小魚已經淡然。


    她習慣了這樣照顧陸成灝的生活。


    按照厲先生的話說:“於七妹來說,這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日日相守,曾是她最大的心願。”


    日日相守,可是守的卻是一個不能說話的軀殼。


    是幸福,還是悲哀?


    蘇櫻縱然也是難受非常,但是她必須離開了。


    皇浦幼兒園已經開學。


    那裏管教嚴苛,無故曠學超過一個星期,是要被開除學籍的。


    何況,最後,她還是要離開的。


    終究,這個世界上,周小魚隻有一個……


    臨走的時候,蘇櫻非常難受。


    陸成灝於她,早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存在。


    也許是除了容靳修意外,對她來說,最重要的男人。


    他們年少的那些過往,經曆了歲月這麽長時間的打磨,那些苦的,痛的,快樂的,悲傷的,絕望的,透徹的,最後都變成了一麵光滑的鏡子,倒映著酸甜苦辣,滲透在她的靈魂深處。


    陸成灝,你一定要醒過來,即便,你繼續當你的“壞人”。


    即便你繼續“摻雜”在我的生活之中。


    即便將來我們將來還是不能成為朋友,還是會相互的羈絆,甚至怨恨……


    但是,請你一定要醒過來!


    “媽咪,你看,超人爸爸的睫毛在動


    !”


    果果大聲的喊了一聲。


    蘇櫻條件反射的看了一下,並沒有任何動靜。


    這一個月內,已經發生很多次了。


    果果總是一驚一乍的說超人爸爸的手指在動,超人爸爸的眼睛在動。


    每次醫生過來,不是說看錯了,就是說神經性反應。


    所以,蘇櫻倒也並沒有多少失望。


    蘇櫻摸著果果軟軟的頭發:“果果,再親親你的超人爸爸,我們要迴去了。”


    果果走到床邊,握住陸成灝的手:“超人爸爸,果果要走了,超人爸爸真懶,已經睡了這麽久了,再不醒過來,果果就要生氣了。”


    說著果果踮起腳尖在陸成灝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奶聲奶氣:“超人爸爸,媽咪說會經常帶果果看超人爸爸,下次果果來的時候,一定要醒過來哦。”


    果果剛剛說完,忽然又大叫起來:“媽咪,超人爸爸醒了,超人爸爸真的醒了,快看。”


    這個時候,周小魚正好站在門口。


    聽到這話,立馬幾步就跑了過來。


    看到床上那個男人的時候,不禁激動的捂住了嘴巴。


    蘇櫻此時此刻也傻了。


    定定的看著床上的男人,無法言語,也無法動彈。


    真的醒了。


    就像是奇跡一樣。


    這一個月內,蘇櫻無數次的幻想過了陸成灝睜開眼睛時候的場景。


    真正這一刻發生的時候,蘇櫻又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床上的男人已經睜開眼睛。


    但是卻還是一種恍然的狀態。


    定定的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過了好久,他才微微測過頭。


    眼神卻定格在旁邊的果果身上。


    果果開心的不得了,拉著他的手,不停地叫:“超人爸爸,超人爸爸醒了,太好了,超人爸爸醒了!”


    這一刻,蘇櫻特別想哭,但是卻沒有流出眼淚。


    到是周小魚情不自禁的捂住嘴失聲痛哭起來。


    她走過去,握著陸成灝的另一隻手:“六哥,醒了,真的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六哥!”


    接踵而來的是厲先生,還有這裏的醫生團隊。


    蘇櫻真的沒有想到奇跡會發生在最後一天。


    一係列的檢查之後,領頭的醫生欣慰對厲先生說:真是奇跡,陸先生的毅力一定異於常人,這種情況醒來的幾率隻有萬分之一,目前看來,隻需好好休養,便無大礙,但是這次畢竟傷勢嚴重,說不定會留下一些後遺症,還需要後期觀察。”


    醫生和護士都走了以後,沒有說過一句話。


    氧氣管已經拔掉。


    此時此刻的陸成灝雖然臉色蒼白,但總算有了些生氣。


    陸成灝坐在床上,眼神卻莫名的有些冷。


    醫生走了以後,周小魚第一個走了上去,抱著陸成灝的脖子:“六哥,你沒事了,你真的沒事了。”


    蘇櫻則靜靜的站在旁邊。


    陸成灝卻有些漠然的將周小魚推開,吐出一句:“你是誰?”


    許是好久沒有說話,陸成灝的嗓子是沙啞的。


    因為沒有力氣,聲音也不大。


    但是這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無異於一聲驚雷。


    周小魚怔怔的看著床上的陸成灝,有些不敢相信的:“六哥,我是小七啊,你不認識我了?”


    陸成灝的眉心蹙了起來,似乎是在思考。


    周小魚連忙將蘇櫻拉了過來:“她呢,六哥,你還記得她嗎?”


    陸成灝看了蘇櫻一眼。


    雙目對視。


    陸成灝平淡無波,隻是些許困惑。


    蘇櫻卻是緊張的厲害,忐忑不安?


    陸成灝為什麽不記得周小魚了?


    難道……


    隻見,陸成灝直接搖了搖頭。


    蘇櫻像是被雷劈了定在原地。


    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果果左看右看,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麽,走到陸成灝的麵前,有些擔憂的問:“超人爸爸,你不記得媽咪,那你還記得我嗎?”


    陸成灝看到看到這樣一個小人,卻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你叫我爸爸?”


    “對啊,你是果果的超人爸爸,超人爸爸一定記得果果對不對?”


    陸成灝並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是抬手指著蘇櫻:“她是你媽媽。”


    蘇櫻心裏驀然產生一種類似於驚恐的情緒。


    一種被海藻纏住了腳的感覺。


    陸成灝的眼神帶著探究,迷惑。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張白紙,而此時此刻,任何一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可能給這張白紙染上色調。


    蘇櫻害怕,她並不想陸成灝變成原來的樣子。


    如果,他真的失憶了。


    也許是上天給他的一次重生的機會。


    他可以不必執著,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可以收獲一份屬於自己的完整的幸福。


    果果眨巴著眼睛,對陸成灝說:“超人爸爸,你真的不記得媽咪了。”


    蘇櫻忙上前一步,淡然卻略有些疏遠的微笑:“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果果的媽媽。”


    陸成灝看著蘇櫻,聲音平靜:“你是我妻子?”


    蘇櫻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連一旁的周小魚臉色都變了。


    蘇櫻努力還保持著原來的微笑:“並不是,我有丈夫,但並不是你,我是果果的養母,我和你是……比較要好的朋友。”


    陸成灝的眉頭鎖的更緊了。


    他的身子雖然虛弱,但是眼光卻像是一把劍一樣,能夠穿透一切。


    蘇櫻莫名的竟然有些心虛,可是,她明明說的是實話。


    她之所以在陸成灝麵前說自己是果果的養母,是因為她知道,果果是陸成灝親生女兒這件事情,是怎樣都瞞不了的。


    且不說陸成灝這種失憶是暫時的還是永久性的。


    就光果果與他七分相似的長相便說明了一切問題。


    陸成灝並有說什麽。


    目光卻莫名的落在周小魚的身上。


    淡淡的又問:“你叫我六哥,我是誰?”


    皆是心驚。


    陸成灝竟然連他自己也記不得了。


    周小魚一時間似乎不能接受這個,有些木訥的看著蘇櫻。


    蘇櫻上前一步,肯定的告訴他:“你叫陸成灝,因為車禍受了傷,可能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你應該記得她。”


    蘇櫻拉住周小魚的手放在陸成灝的掌心裏麵,萬分肯定的:“因為她是你最重要的人!”


    周小魚徹底的呆了。


    蘇櫻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像是有一種力量的驅使。


    蘇櫻知道,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人比周小魚更加愛陸成灝。


    她這樣做,並不是想將周小魚強行的塞給陸成灝。


    她隻是想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陸成灝失憶了。


    他的大腦就是一張白紙。


    蘇櫻要讓最愛他的人一開始就在他的腦海裏麵塗上濃墨重彩的印記。


    而,這個人,非周小魚不可。


    厲先生也走了過來,竟也是沒有說話。


    但是看著蘇櫻的眼光卻多了一抹複雜。


    似是歎息,似是擔憂。


    <


    p>陸成灝看著周小魚,聲音竟然溫柔了一些:“你是我的妻子?”


    周小魚搖了搖頭,淚眼婆娑:“不是!我是你的小七。”


    陸成灝深深的看了周小魚一眼,最後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我知道了,小七。”


    蘇櫻並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


    但是周小魚在陸成灝的懷裏近乎僵硬。


    但是下一秒就崩潰的大哭起來。


    她哭的像個孩子。


    陸成灝的眼中溢出一絲心疼:“別哭了,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既然你是我最重要人,以後我一定會補償你。”


    陸成灝摟緊了周小魚。


    這一刻,蘇櫻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她將果果抱了起來,牽著小元寶走出了房間。


    厲先生也跟了出來。


    關上門的瞬間,蘇櫻還看到周小魚在陸成灝懷裏痛哭。


    像是壓抑了很久,像是迷路的人終於看到了曙光。


    而陸成灝,溫柔的撫摸著她海藻一般的頭發……


    蘇櫻和厲先生一直走到門外。


    大片大片的陽光忽然鋪麵而來。


    但是並不刺眼。


    站在雪白的沙灘上,蘇櫻看著碧藍的大海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她說:“厲大哥,你知道嗎?今天是我這麽多年來最輕鬆的一天,陸成灝得到解脫,我才能夠解脫。”


    厲先生站在她的旁邊。


    果果已經脫掉鞋子,強行拉著小元寶的手衝向了沙灘。


    這裏的沙灘有獨有的特產,叫做白沙蟹。


    果果從沙灘上拾了一個小桶,蹲在地上捉白沙蟹。


    小元寶靜靜的站在她的旁邊,她撿到哪裏,他便也跟到哪裏。


    厲先生說:“如果有一天六弟恢複了記憶,你不擔心嗎?”


    蘇櫻仰頭衝著他笑:“我並不擔心,陸成灝對我,無非是一種執念罷了,就像是小時候他很喜歡我們孤兒院門口賣的一種糖,叫青稞糖,後來賣糖的人走了,他一直懷念那個味道,很多年總是念念不忘,但是後來我們長大了,吃到了更好吃的糖果,漸漸的,他便不再惦記了,小魚是最適合他的糖果,這點我可以肯定。”


    厲先生的嘴角動了動,並沒有笑,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蘇櫻是兩天後離開的。


    她離開的時候,陸成灝才剛剛能下床走路。


    和奶奶道別,並且將陸成灝醒過來的消息也告訴了她。


    老太太也是安慰,說:“但願這孩子永遠不要記起來才好,遺忘有時候是一種幸運。”


    終於踏上了迴國的征途。


    蘇櫻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容靳修。


    這麽多天,盡管每天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但是蘇櫻還是非常的想念。


    早就告訴了他迴來的時間。


    說好會來機場接她,但是出來的時候才接到他的電話,說是有事不能過來。


    心裏掠過一絲悵然。


    不過司機早已經在外麵等待。


    國內已經是三月底,春寒料峭,和澳大利亞那邊的天氣大相徑庭。


    蘇櫻覺得有些累。


    在車子的後座上便睡著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剛剛醒。


    蘇櫻迷迷糊糊看了看窗外,這裏並不是容家的老宅,而是錦繡酒店。


    司機老馬說:“少奶奶,少爺在這裏給您定了桌,您先進去吃晚餐。”


    蘇櫻看了看:“阿修會過來嗎?”


    老馬說:“少爺還在公司,若不然少奶奶打個電話,少爺一定會過來陪少奶奶的。”


    蘇櫻搖了搖頭:“不用,讓他忙吧。”


    果果和小元寶也都睡著了。


    蘇櫻想叫醒他們,老馬卻說:“少奶奶,我將小少爺和小小姐先送迴去吧,看他們睡得這麽香甜,就不要叫醒了。”


    蘇櫻想到剛剛元寶和果果在飛機上吃了商務餐,便也同意了。


    其實,她倒是也不餓。


    隻是有些好奇,容靳修為什麽要將晚餐安排在這裏,家裏的一堆師傅的手藝也不比錦繡差啊。


    許是這裏又出了什麽新鮮的菜色。


    往常就是這樣,哪裏出了什麽花樣,容靳修總是要帶著她來嚐一嚐。


    隻是,一個人,未免有些惆悵。


    進去以後,有專門的侍者帶著蘇櫻去了容靳修定好的包廂。


    侍者帶她進去以後,禮貌的說:“今天我們這裏推出了幾款新菜色,容太太一定要好好嚐嚐。”


    果然被蘇櫻猜到了。


    門被關上。


    蘇櫻驀然發現包廂的中間的餐桌上準備的是燭光晚餐。


    花瓣鋪了一桌,銀色的雕花宮廷燭台,昏暗的光線,倒是頗有氣氛。


    蘇櫻做了下來,看著麵前的餐盤和刀叉,倒是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


    一個人吃燭光晚餐,到還是第一次……


    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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