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此時也發現了異常,輕輕地握了握趙雲溪的手,示意她先別生氣。不管怎麽說,趙雲溪都與雲家有些血緣關係,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她不適合與雲家翻臉。


    “雲夫人,你確定雲家人的靈位都在這裏了嗎?”沈熠死死地盯著唐正梅,語氣冰冷地道,“我自認為我的眼睛沒有問題,可為什麽沒有看到雲昭訓的靈位呢?我沒記錯的話,雲昭訓歸葬祖地後,其靈位也要供奉在雲家祖祠中,怎麽這裏就沒有呢?”


    雲昭訓為女子之身,按說不入雲家祖祠。但由於她屬於皇家中人,且去世前沒有留下龍子,故而要遵循皇家祖製,入母家祖祠享受祭祀。而按照聖朝承自前朝的宗廟製度,雲昭訓的靈位應當遵守從左到右的昭穆製度,位於其父靈位的右側。然而,雲家祖祠的中卻沒有雲昭訓的靈位,這實在不合體統。


    昭穆製度是聖朝的宗法製度,主要是指祖先靈位在宗廟中的排列次序。簡而言之,即始祖的靈位在宗廟中居中,其子孫分別排列左右兩列,左為昭,右為穆。始祖居中,左昭右穆。父居左為昭,子居右為穆。二四六世為昭,三五七世為穆;先世為昭,後世為穆;長為昭,幼為穆;嫡為昭,庶為穆。如此一來,在昭穆的排列中,父子始終異列,祖孫則始終同列。這是因為昭穆製度源自於母係氏族社會的血族群婚製,即一個氏族的男人不得和本氏族中的女人婚配,必須和外氏族的女人相結合,這樣就形成了父子屬於兩個氏族,而祖孫同屬於一個氏族的情況。這種製度形式規定了父子之間的統序關係,強化了宗族祭祀的神聖地位,成為後世人們確立宗族繼承權的重要依據之一。除此之外,在墓地的葬位也同樣以此為準分為左右次序。在祭祀時,子孫也要按照這樣的規定來排列次序,用以分別宗族內部的輩分。此之謂:“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別父子、遠近、長幼、親疏之序而無亂也。”


    見自己的謊言輕而易舉地被沈熠揭穿了,唐正梅也不好再隱瞞,隻得支支吾吾地道:“沈爵爺,其實,雲昭訓的靈位不在正廳裏供奉,而是在西廂房裏供奉。”


    聽到這話,趙雲溪一張俏臉瞬間變得冷若冰霜。眼看她就要發火了,沈熠卻搶先道:“好啊,你們雲家還真的挺會做人的。這雲家祖祠是因為雲昭訓的緣故才得以建起來,可你們這些人卻將她的靈位移出了正廳,甚至擱置到了西廂房。雲夫人,我想知道,這究竟是誰的主意?”


    唐正梅臉色漲紅,眼珠子不停地來迴轉動,快速地思考著該怎麽迴答迴答這個問題。就在她下定主意時,沈熠卻冷聲道:“雲夫人,在你迴答這個問題前,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你們如此對待雲昭訓,既違背了陛下的旨意,又不合倫理道德,實在是不忠不仁。若是陛下知道此事,你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因此,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說,免得再加上一條欺君之罪!”


    “老身明白,多謝沈爵爺提醒。”唐正梅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地道,“沈爵爺、公主殿下,將雲昭訓的靈位移出正廳是拙夫的意思,這一切都與老身無關啊。”


    “你是說雲濱?”沈熠有些懷疑地道,“我沒記錯的話,雲濱與雲昭訓乃是一母同胞,他為何要這樣對待雲昭訓?雲夫人,你該不會是覺得雲濱此時說不了話,故意將這罪名誣陷到他頭上吧?”


    “沈爵爺,老身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這種事哄騙你和公主殿下啊。”唐正梅急忙否認道,“老身雖是女流之輩,可也是出身書香門第,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怎可能做出這種寡廉鮮恥的事情來呢?”


    “你的事我不感興趣,你也不必跟我說你的家世如何。”沈熠冷聲道,“既然雲昭訓的靈位供奉在西廂房,那你就帶我們去祭拜吧,希望你們雲家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難看,否則的話,哼!”


    沈熠雖然沒說完後半句話,但唐正梅卻已經自行腦補出來了。此時的她直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很想立馬找把椅子坐下休息,可她卻不敢。在沈熠和趙雲溪要殺人一般的目光中,她心有戚戚地帶著眾人來到了供奉雲昭訓靈位的那間西廂房。好巧不巧的是,此處正是沈熠之前注意到的那間門窗破損的房間。


    看著麵前的門窗,不用唐正梅介紹,沈熠也已經猜到了屋內的情形。他停下腳步,有些不忍地看向趙雲溪,輕聲道:“小九,等下進去不管看到什麽,你都不要發火。得罪人的事我來做,我和雲家沒什麽血緣關係,沒什麽好怕的,好不好?”


    趙雲溪雙眼泛紅,看著麵前如此溫柔的沈熠,默默地點了點頭。在沒看到這間廂房之前,她還心存希望,認為雲家斷然不會將事情做得這般難看。可是,當她看到這扇破舊不堪的木門時,她心裏僅存的那點希望也破滅了。她不敢想象房間裏麵究竟會是何種情形,也不敢想象自己母妃的靈位竟會被母家的人如此糟蹋。


    站在門口,趙雲溪深深地唿吸了一下,盡量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最好。隨後,她緩步走到門前,輕輕地推了推。隨著一道沉重的“吱呀”聲響起,頭頂突然掉下一團包裹來。幸得沈熠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拽迴到身邊,這才使得她沒有被砸傷。


    “小九,你沒事吧?”沈熠心有餘悸地看著趙雲溪,突然迴過頭來,冷冷地盯著唐正梅,殺氣騰騰地道,“雲唐氏,你可知謀害公主是何罪名?”


    唐正梅人都傻了,壓根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此時又聽到沈熠要問她的罪,嚇得立馬跪倒在地,求饒道:“沈爵爺,公主殿下,老身冤枉啊。老身很長時間沒來過這裏了,根本不知道這門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若是知道,老身絕對不敢讓公主殿下上前以身犯險的。”


    “這裏是雲家祖祠,你是雲家的當家主母,且這間房間是你帶我們來的。若是連你都不知道,又有誰會知道?”沈熠怒氣衝衝地道,“雲唐氏,你是不是以為我好騙,公主殿下好欺?賀府尹,勞煩你先將這個意圖謀害公主的婦人拿下。等祭典的事情結束了,我們再好好地審問她。”


    “是,沈爵爺。”賀新急忙應道。他雖然站的位置比較靠後,但也清楚地看到了剛才的一幕,因而心裏麵早就慌得不成樣子了。


    唐正梅麵色慘然,連連求饒道:“沈爵爺,此事真的不是老身幹的,你可不能冤枉老身啊。賀府尹,你是雲州府的父母官,你要為老身做主啊。”


    聽到唐正梅如此聒噪,賀新生怕惹得趙雲溪更不高興了,有些煩躁地甩了甩袖子,對著身後的魏城怒聲道:“魏知縣,還不將此人押下去,莫不是要讓本府親自動手嗎?”


    魏城一臉無辜地看著賀新,很想為自己說兩句公道話。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於是轉過身去招了招手,叫來了隨行的衙役,毫不客氣地將唐正梅捆了起來。


    這一番變化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雲家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到唐正梅已經被官府控製住了,他們這才意識到出大事了。尤其是身為人子的雲傑,此時臉色劇變,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局麵,很想找一直協助他的三叔雲旭幫忙。


    然而,賀新並沒有給雲傑求助的機會。隻見他大手一揮、袍鏽一抖,公事公辦地對雲傑道:“雲傑,你先前介紹自己時,說你是雲家現任家主。那麽,本府是不是可以認為,你現在已經掌握了雲家的權力了?既然這樣,現在就麻煩你傳令雲家上下大小人等,即刻到雲家祖祠前集合,本府有旨意宣讀,就以一盞茶的時間為限。若是有人逾時不到,當以輕慢陛下之罪下獄審訊。”


    雲傑本就由於其母親被抓起來了而感到惶恐和茫然,此時又聽到賀新安排給他這麽一件差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平日裏一直為他出謀劃策的雲旭此時跑去哪裏了,人群中根本找不到其身影。對他而言,這真是一件猶如晴天霹靂一樣的事。


    見雲傑愣在原地不動,賀新有些沒好氣地道:“雲傑,你為何還不趕緊去傳令,難道本府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還是說,你這個雲家家主根本就是虛有其表,你的命令壓根就沒人聽?”


    被賀新這麽毫不掩飾地諷刺了一通,雲傑卻是一絲怨氣都不敢有。且不說賀新說的都是事情,就是憑賀新的身份,他這個一窮二白的平頭百姓也不敢反駁什麽。


    這時,雲傑注意到了其母親唐正梅的眼神示意。二人畢竟是親生母子,他微一思考,便明白了其母親的意思,於是陪笑著躬身道:“請賀府尹放心,在下這就去傳令,保證讓所有人按時來到祖祠前接旨。”


    有了雲傑的保證,賀新也不再多言,輕哼了一聲,吩咐魏城指派一名衙役跟著雲傑去傳話。隨後,他一臉擔心地走到沈熠身旁,看向趙雲溪道:“公主殿下,剛才沒傷到吧?以下官之見,還是讓人先將此處打掃一下,殿下再祭拜吧?”


    趙雲溪搖了搖頭,吩咐道:“賀府尹,不用這麽麻煩了。麻煩你命人找一把掃帚,一隻雞毛撣子和一麵幹淨的濕帕子來,我等下有用。”按照她的想法,今日之事結束後,她就要大張旗鼓地將母妃的靈位安置在正廳中,讓所有得利於母妃的人恭恭敬敬地給母妃行祭拜之禮。等明年清明時,她會親自將母妃的靈位移到子爵府的家裏供奉。盡管這件事她還沒有來得及與沈熠說,但他卻知道,沈熠一定會同意的,誠然,這樣做並不符合規矩,但她也不在乎了。母妃是因為生她才不幸薨逝的,可她這麽多年卻沒有盡到做女兒的孝心,於情於理,她都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至於雲家,這些因為母妃才活得人模狗樣的人,竟然這樣對待母妃的靈位,她絕對不會再讓母妃留在這種地方受委屈的。


    賀新應了一聲,默默地退迴原位。說到底,這些都是雲家人內部的矛盾,他這個外人實在不好多嘴。就算趙雲溪今日將雲家祖祠給拆了,他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沈熠此時注意到趙雲溪的心情平靜下來了,他這才抽出空來,轉頭對薑姝道:“姝兒,去看看那包裹裏裝了些什麽,千萬要注意安全。”


    薑姝點了點頭,抽出寶劍走到門口,小心地挑斷包裹的結,結果隻有一遝紙和幾封信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見沒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她這才放心地俯身撿了起來,抖了抖上麵的灰塵,交給沈熠道:“少爺,裏麵隻有這些,沒有其他的。”


    沈熠掃了一眼,目光很快便被一封信上的“夫人啟”四個字吸引住了。直覺告訴他,這封信絕對與唐正梅有關。於是,他也顧不得什麽“窺探他人隱私是不道德的行為”之類的教育觀點,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信封。


    這封信的內容很少,主要說的是寫信人知道了“夫人”的某個秘密,讓“夫人”給他十萬兩銀子,並送他的妻女離開雲州府,否則他便要將這個秘密告訴老爺和知縣魏城。至於這個秘密什麽,信裏並沒有提及,或許是為了避免走漏消息。


    沈熠看得一頭霧水,隨即拿起了其他幾封信。令他奇怪的是,這幾封信的信封上麵一個字都沒有,隻有一朵紅梅花。或許是受到之前的心理暗示的影響,沈熠下意識地就將目光轉到了唐正梅的身上。隨即又收迴目光,認真地看著剩下幾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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