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雲溪如此評價她,王思瑜當即職業性地假笑道:“沈夫人過譽了,小女子不敢當!”盡管沈熠和趙雲溪接連強調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但她卻對於這種大人物刻意隱瞞身份的事早已有所了解。再加上顧達此前的話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她自然不會想當然地認為沈熠等人隻是個一般人。


    趙奎見沈熠和趙雲溪隻迴應了王思瑜,而玄策又全程光顧著吃菜,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不免有些怒意。他向來對自己的郡王之子的身份感到自豪,可沒想到今天竟有人如此忽視他,怎麽能不生氣呢。但當著顧達這位地方大員的麵,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沈熠此時也是故意要讓趙奎難堪,因而在聽到趙奎不滿的冷哼聲後,他一臉壞笑地挑了挑眉毛,也毫不客氣地迴應了一道冷哼聲。


    本就怒意滿滿的趙奎被沈熠這道冷哼聲給徹底激怒了,但在發火前,他還是給了顧達足夠的尊重,抱拳道:“顧府尹,非是在下不給你麵子,實在是你這位貴客太不尊重在下了。因此,在下不得不為自己掙口氣了,得罪之處,還請你見諒。”


    對於趙奎這般自以為是的話,顧達冷笑一聲,警告道:“趙奎,本府勸你一句,這位貴客你得罪不起,即便是清平郡王在此,也不敢如此造次!”


    這話一出,趙奎臉色一僵,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好好地教訓一番沈熠,但顧達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他實在是不敢冒這個險。


    沈熠原本就有意為難不尊重趙雲溪的趙奎,這才故意激怒他。此時見他被顧達唬住了,心裏自然有些別扭。隻見他眼珠子一轉,立馬躲到玄策背後,“委屈巴巴”地指著趙奎,鉚足力氣拱火道:“師兄,他剛才哼我。”


    與沈熠兩人相處了這麽久,玄策哪能不明白他的壞心思,於是放下筷子,冷視了一眼趙奎,不悅地道:“你竟然敢哼我小師弟,簡直豈有此理!”


    話音剛落,玄策當即發出了平平無奇的一聲冷哼,站在趙奎身後的那名護衛猛地咳了一聲,隨即一口鮮血噴在趙奎後背,然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一幕發生得實在太過詭異,在場的多數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有王思瑜的護衛紅梅猜到了大概。隻見她一臉警惕地看著玄策,在王思瑜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將手放在刀柄上,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幾息之後,趙奎終於清醒了過來,指著沈熠和玄策,尖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們竟敢當著顧府尹的麵殺人,還有沒有王法了。顧府尹,這兩個狂徒如此草菅人命,你身為渝州府的父母官,難道要坐視不理嗎?”


    顧達這時也陷入了掙紮,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麵,趙奎的護衛確實是在沈熠和玄策對話結束後就莫名其妙地“吐血而亡”的,沈熠和玄策的嫌疑確實很大;可另一方麵,他隻聽到了一道冷哼聲,並沒有看到沈熠和玄策有一人動過手,總不能就憑這個就抓人吧。且不說他能不能抓沈熠,就算真的能,憑玄策“以哼聲殺人”的本事,他也不敢有這個想法。再說了,趙雲溪這個皇家公主還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呢,他千萬不能貿然行事。


    這時,外麵鬧出的動靜也引起了正在內屋吃飯的薑姝和蘭兒的注意,她們倆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衝了出來。芸兒和文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跟著來到了外麵。一時間,雅間的外屋變得極為擁擠。


    芸兒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玄策身後的沈熠和倒在地上的人,以為沈熠遇到了危險,心焦如焚地小跑了過來,圍著沈熠看了又看,見沒有發現任何血跡,這才擔心地道:“少爺,發生什麽事了,你還好吧,沒受傷吧?”


    沈熠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芸兒想多了,於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乖丫頭,不必擔心,我沒事的。有三師兄在,有事的也隻能是別人。好了,你先到姝兒身邊去,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對了,你們吃好了嗎?沒吃好的話就進去繼續吃吧,不用擔心外麵。”


    聽到這話的顧達有些哭笑不得,但卻對沈熠的坦然表示佩服。在他看來,沈熠明明已經被指控為“殺人兇手”了,可他非但不為自己辯解,反而在關心自己的丫鬟有沒有吃好。不得不承認,他這心也太大了。不過,佩服歸佩服,該處理的人命案子還是要處理的,隻是該怎麽開口問詢呢。


    令顧達沒想到的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呢,沈熠卻看出了他的為難,笑道:“顧大人,你放心,我師兄心裏有數。他隻不過是教訓了一下那個狗腿子,讓這位趙東家長長見識,見見世麵,並沒有害那人的命。不相信的話,你去探探那人的唿吸和脈搏。”


    聽沈熠說得這麽肯定,顧達也有八分信了。於是他走到那名護衛旁邊,探了探那人的唿吸,發現果然有氣,這才真正地放下心來。隻要那護衛沒死,一切都好商量,大不了自己出錢,替沈熠賠點傷藥費,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想到這裏,他站起身來,冷眼看著趙奎,不滿地道:“你那護衛明明還有氣,你非要說他死了,還要誣陷沈公子和這位道長是殺人兇手,簡直是荒唐。話說迴來,你那護衛平日裏仗著你的名頭,在百姓中間的名聲也不怎麽好。以往看在清平郡王的麵上子,本府也就得過且過了。可這次是你非要招惹沈公子,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慶幸倒在地上的不是你。還有,本府好心提醒你一句,清平郡王可還沒有正式決定讓你入主酒行天下呢,你最好消停點兒。”


    被顧達這麽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趙奎一句反對的話都不敢說。一來是因為他與顧達的身份差距太大,不敢反駁這位府尹大人;二來是因為他聽出了顧達話中的警告之意,不敢讓他的父王知道今天的事。因此,他隻得忍氣吞聲,強顏歡笑道:“顧府尹教訓得是,在下受教了,以後定當謹言慎行。”


    顧達甩了甩袖子,語氣不善地道:“行了,帶著你的人退下吧。本來是很開心的一件事,不成想被你鬧得烏煙瘴氣的。王東家,你也退下吧。對了,麻煩你安排一下,今晚的菜再做一份,然後用食盒裝好,送到平溪驛去。告訴驛丞,這是沈公子帶給他的師兄們的,讓他親自送去沈公子所住的院裏。”


    王思瑜原本是想來與沈熠這個贏了“以菜辨人”遊戲的客人認識一下的,不料半路上遇到了趙奎。介於對方的身份,她這才與趙奎一起過來。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因此,在聽到顧達的話後,她也不敢多做逗留了,恭敬地向著沈熠等人施了一禮,隨後退出了雅間。


    待王思瑜和趙奎全都離開後,顧達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本正經地朝著趙雲溪施了一禮,肅然道:“臣治下無方,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趙雲溪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後,大致猜到了顧達突然間如此客氣的原因,坦然道:“顧府尹客氣了,本宮不過是途經此地,並無他意。”


    顧達嘴上雖然附和著,但表情中卻充滿了不信。按照聖朝官製,京官若想進入“三省”,需出任為期五年的地方大員。在此期間,吏部會派人對其任期內的政績進行考核,隻有三年及其以上的考核為優者方可迴京,並按政績評價依次進入“三省”。而他已經在渝州府尹任上待了七年了,且連續五年考核為優,按說早就該迴京了。可聖帝卻下了密旨給他,讓他先委屈一下,繼續代天巡查渝州府,直到朝廷派密使來接替他,他才可以迴京。他原本以為自己還要再等幾年呢,可沒想到沈熠竟在這個關鍵時候來了,而且一來就給“四大皇商”中與皇家關係極為密切的趙家來了一個下馬威,這豈能不引起他的關注。盡管沈熠隻是個子爵,沒有實際的官身,但他卻不敢不重視。因此,他才決定重新向趙雲溪表態。


    沈熠雖然也很好奇顧達前後的態度變化如此明顯,但他卻沒有多問,而是提起了被顧達訓斥得像孫子一樣的趙奎。


    “顧大人,我剛才聽你訓斥趙奎,說什麽清平郡王還沒讓他正式入主此樓,讓他消停一些,這是怎麽一迴事兒?”沈熠好奇地問道。


    “哦,是這樣的,沈子爵……不,應該是沈爵爺。”顧達突然改了口,很是親近地道,“這酒行天下明麵上雖然是‘四大皇商’留給他們的庶係子孫的家業,但本質上仍舊是‘四大皇商’的私產。因此,‘四大皇商’都極為重視每代的繼承者的人選,尤其是清平郡王這一脈。他們既是皇家的人,又是與宮裏做鹽鐵生意的人,身份極為敏感。正因如此,從第一任清平郡王開始,曆代入主酒行天下的庶係子孫都有四個預備人選,他們分別在酒行天下擔任三個月的臨時東家,並按季節進行輪換。最終,清平郡王會按照他們每個季節實際的經營情況與樓裏其他三位東家對這四人的評價進行分析,選出最優的那位繼任東家。這個趙奎雖然也是這一任東家的預備人選,但他本身能力有限,若是想靠經營業績讓清平郡王注意到他,實在是難於登天。因此,趙奎就兵行奇著,像一塊牛皮膏藥一般瘋狂追求王思瑜,想借助王家的這位女東家來提高他在清平郡王心裏的評價。”


    默默地聽完顧達的話,沈熠忍不住吐槽道:“想不到這小子還想吃軟飯,我真鄙視他。清平郡王府是不是沒人了,竟讓這種人競選東家,真丟人!”


    聽到沈熠這麽不給清平郡王府麵子,顧達越發相信心中的猜測了,於是對沈熠和趙雲溪又多了些恭敬。


    沈熠覺得別扭,又不知顧達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隻能皺著眉頭道:“顧大人,你還是別跟我這麽客氣了,我有些不習慣。我們還是說說那個王東家的事吧。當然,我並不是覺得那個王東家本事不行,實在是單純地覺得好奇,王家可是大家貴族,條條框框的規矩想來並不會少。他們怎麽會同意讓一個女子入主酒行天下呢,莫不是王家已經沒有男丁了?”


    顧達臉色一變,急忙道:“沈爵爺,請慎言!這最後一句話,你以後還是莫要再說了,以免節外生枝。王家的事,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甚至還會牽涉皇家以前的事,我自然不敢多說,你別不要亂打聽,以免惹火燒身,沾一身晦氣。”


    沈熠沉吟不語,最終默默地點了點頭。當然,他並不是怕了顧達的話,而是不想為難顧達。按照他的想法,既然王家的事有可能牽涉皇家以前的事,那他還不如問趙雲溪呢。雖說趙雲溪自小長在深宮,但能聽到的小道消息絕不會少。


    顧達見沈熠被他勸住了,這才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外間的夜色,試探性地道:“沈爵爺、公主殿下,時間不早了,二位是否要迴館驛休息了?”


    沈熠聽出了顧達話裏的散場之意,很配合地道:“顧大人說得不錯,如今飯也吃好了,該看的熱鬧也看了,我和小九是該迴去了。”


    一眾人一路客套著離開了酒行天下,眼見沈熠就要登上馬車了,顧達突然道:“沈爵爺,請留步,在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親自’請教你!”


    沈熠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顧達,見他臉色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不免多了些好奇,於是朝著他走了過來。


    薑姝見沈熠朝著顧達走去,她本想跟上去。但玄策卻攔住了她,搖搖頭道:“薑師妹,有我在這裏盯著,小師弟不會有事的,你先上車吧。”


    見玄策都這麽說了,薑姝哪還能硬跟上去呢,於是轉身登上了馬車,但目光卻一直透過車窗看著沈熠。?


    沈熠來到顧達麵前,開門見山地道:“顧大人,你這麽神秘兮兮的,不知想問些什麽?事先說好啊,太私密的事我可不會說的。”


    “沈爵爺放心,在下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的。”?顧達壓低聲音道,“沈爵爺,敢問你此次南下,陛下可跟你說了什麽,尤其是關於在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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