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了性法師也很是憂愁。他深知,若是再這樣待在山上,眾人早晚是個死。可如今這個混亂的世道,糧食都掌握在五大異姓王和幾個武林大宗的手裏,他若是想解救菩提宗和那些遭難的百姓,就隻能去請求他們幫助了。於是,他告別了眾人,帶著一名身手還算不錯的親傳弟子,在眾人期待的告別聲中,冒著瓢潑的大雨中,離開了多年未曾離開過的赤霞山。


    下山後,了性法師憑著多年前的記憶,輾轉來到了同為佛宗一脈的妙法寺,請求妙法寺能借給他一些糧食,好讓菩提宗的門人弟子和住在菩提宗的百姓們能度過眼下這段時間。


    妙法寺的方丈在聽到了性法師的請求後,隨口說了句“我佛慈悲”,然後命人緊閉山門。


    吃了閉門羹後,了性法師也沒有怨言,帶著弟子繼續前進,最終來到了當地的道宗分壇。


    在那裏,了性法師終於得到了一些糧食,但卻遠遠不夠。當然,這不是因為當地的道宗分壇不願多給,而是確實沒有多的。道宗雖說是天下第一大派,但畢竟還是江湖組織,專門從事生產的人數本就有限。再加上此地的分壇隻是個門麵,並沒有多少人,僅有的這點糧食還是上次買多了剩下的。如今這世道,那些有糧的人正忙著搶更多的糧呢,哪會管普通百姓的生死。像了性法師這樣的大和尚,這世上怕是也沒有幾個了。


    看著手裏的兩袋糧食,了性法師向麵前這位原本敵對的道宗弟子表示了感謝。他也知道這些糧食對於留在菩提宗的那些人而言是杯水車薪,但總比沒有好。因此,他讓弟子先將這兩袋糧食送迴菩提宗,再叫幾名弟子下山,順著他留下的記號來找他,而他則繼續尋求幫助。


    經過幾天的努力,了性法師成功化緣到了二十多袋糧食,其中大半來自當時尚未稱帝的聖朝太祖皇帝趙景的軍隊。有了這些糧食,在菩提宗躲避災禍的那些百姓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了性法師為了幫助受難的百姓,不惜以一派掌門之尊,向原本敵對的道宗低頭化緣的事很快便傳到了道宗總壇。時任道宗掌門聽聞此事後,深深感佩於了性法師的所作所為,於是命菩提宗附近的道宗分壇緊急湊出了一萬斤糧食送往赤霞山,算是道宗為那些百姓盡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同時,他還親自去書給了性法師,對他大慈大悲的行為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得到道宗捐助的這批糧食後,菩提宗上下也煥發出了活力。有些身強體健的漢子也不再躲在山上,開始趁著雨小的時候下山,來到城裏,用逃難前從洪水中拚死搶出來的錢換了些食物。盡管如今的糧價已經高到不可思議,但他們還是咬著牙買了糧食。那些素來淳樸善良的百姓,在見到了性法師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後,哪還能厚著臉皮繼續吃了性法師低聲下氣地化緣來的糧食呢。與此同時,他們還會合作起來,盡可能地抓一些兔子、山雞之類的小動物,為菩提宗中那些大著肚子的婦人們改善一下夥食,好讓她們臨盆的時候有更好的體力,將來生下的孩子能更健康一些。盡管他們當中有很多人並不認識彼此,但在一同經曆了這場天災人禍,又一起來到菩提宗躲避災禍之後,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共患難的感情,這便已經足夠了。


    一開始,了性法師對於在菩提宗吃肉的行為是很抗拒的。畢竟這裏是寺廟,他們是僧人。可是,當他看到那些孕婦麵黃肌瘦的模樣後,他的內心受到了深深的譴責。罷了,事已至此,這些過錯就由他來受吧,菩薩不是說過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現在,就是輪到他入地獄的時候了。於是,他默認了百姓們吃肉的行為,自己則每天虔誠地跪在佛祖麵前誦經贖罪。百姓們心裏也念著了性法師的慈悲,殺生吃肉的時候都會聚集在山門外麵,不讓了性法師為難。就這樣,兩方人在山上過起了互相理解的生活,直到連綿的秋雨終於停了的那天。


    雨過天晴,百姓們終於露出了笑臉。雖說他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但隻要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可山下的洪水現在還沒有完全褪去,他們也下不了山,隻能在山上苦等幾天了。


    而就在苦等的這幾天,山上有好幾名孕婦竟然有了臨盆的跡象,如此就更不適合下山了。了性法師索性破罐子破摔,命令弟子專門騰出了一間羅漢堂,讓那些快臨盆的孕婦住了進去。又讓之前進城買糧食的幾個百姓下山請了幾名穩婆迴來,好協助孕婦順利生產。


    做完這一切後,了性法師又迴到佛祖麵前誦經贖罪。此番連連破戒,他的心裏並不覺得後悔,但始終覺得對不起佛祖。畢竟他也是受過“三皈五戒”的信徒,實在過不去心裏這關。


    幾天後,菩提宗的羅漢堂內接二連三地傳出來了嬰兒的啼哭聲。也不知是請來的這幾名穩婆本事本來就大,還是說此處有佛祖的護佑,總之,七名男嬰和三名女嬰全都健健康康的。


    很快,半個月過去了,山下的洪水已經開始退了,逃難到菩提宗的百姓們也陸陸續續地準備下山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與菩提宗的眾人相處得默契又融洽,彼此之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起初雖然還會由於食物問題而焦頭爛額,但在道宗送來了一萬斤糧食後,這個問題也不再是問題了。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他們有了源源不斷的糧食補給,時而還會有些肉食和衣物。可惜的是,山上的人始終不知道是誰為他們做了這一切,隻知道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有一隊士卒運著糧車來到赤霞山的山腳下,帶來了他們這段時間內最需要的糧食。


    常言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當洪水徹底退去,露出了田地原本的模樣後,一些身體強健的男子率先向了性法師提出了告辭,並將他們這段日子攢下來的口糧留給了菩提宗,算是目前情況下一點力所能及的報答,隨後便陸續下山了。他們要迴到他們的故鄉去,重建他們的家園。正如千百年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始終相信,隻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還有一個子孫在,就算有再多的大災大難,他們都會積極地建設他們未來的生活。畢竟災難總會過去,他們卻可以一代代地傳承,而這也是這些樸實的人們代代相傳的精神品質。


    當山下的士卒最後一次送糧食過來時,在山上僥幸存活下來的人們終於知道了這些日子以來給他們提供了無數糧食的恩人是一個名叫“趙景”的異姓王。在此後的許多年裏,趙景這個名字響徹了大江南北,並使得許多前朝腹地的老百姓誓死追隨於他。


    與此同時,當了性法師得知這段日子以來一直給他們送糧的人是趙景後,當即便在大雄寶殿的佛祖像下麵為趙景立了一個長生牌位,並日日焚香祈福。趙景雖然不知道了性法師為他立長生牌位的事,但佛祖卻知道。於是,他給了性法師這位虔誠的信徒送來了一樁善緣。


    一個月後,除了剛生產不久的那些孕婦及其家人外,其他前來菩提宗逃難的人都下山了。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一個月來,已經有十七個孩子降生在羅漢堂中了,並且無一早夭,再有一個的話就可以湊成十八羅漢了。當然,生孩子這種事是不能強求的,一切都隻能聽天由命。


    幸運的是,這個緣分很快便來了。當最後一波逃難的百姓們下山時,人群中的一名孕婦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像是有早產的傾向。情急之下,其家人隻能折迴菩提宗,而那名孕婦則在羅漢堂裏誕下了“十八羅漢”的最後一位。至此,了性法師終於等來了佛祖送給他的緣分。


    剛剛誕下孩子的這家人姓淩,祖上本是詩書世家,因上書譴責前朝皇室的一位幹涉朝政的公主而導致全家被貶,最終不得已迴到了祖籍,開始了許久未曾接觸過的農耕生活。然而,由於這些年天災人禍不斷,導致他們現在甚至連賴以謀生的田地也被洪水淹沒了。好在如今有了這個孩子,他們一家也有了新的生活目標。再加上這個孩子正好是“十八羅漢”的最後一位,也是因早產才得以躋身這個“組合”的。因此,淩家人便請求了性法師為他們的孩子取個名字,既是為了銘記這場災難,又是對這個剛剛降生的孩子甚至是整個淩家未來的祝福。


    由於這個孩子的提前降生了卻了了性法師這幾天來的一個小小的心願,故而,當他聽到淩家人的請求後,當即毫不猶豫地為這個孩子取了一個帶著深深的祝福的名字,又按照之前那“十七位羅漢”的輩分,給這孩子取了一個法號,名為“悟法”。至此,降生於菩提宗的“十八羅漢”正式歸位。也正是因為這“十八羅漢”的故事,菩提宗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當作送子觀音廟看待,來此求子的人絡繹不絕,供奉的香火錢也無比豐厚,這使得菩提宗很快便名聲鵲起,一度吸引了許多慕名而來的人拜師,其中就包括後來自創了“菩提九宮劍”的那位絕世天才如塵的師祖。與此同時,菩提宗的名聲也迎來了創派以來的第二個輝煌巔峰。


    由於了性法師在這場特大洪災中表現出的大慈大悲,使得當時受到其恩惠的百姓們尊敬地稱唿他為“了性菩薩”。在他圓寂後,菩提宗由其二弟子悟明接掌。遺憾的是,悟明資質平平,又沒有了性法師這樣的大智慧,菩提宗在他手裏日漸落寞,直到後來的如塵橫空出世,方才短暫地搶救了一下日薄西山的菩提宗。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關於菩提宗和了性法師的故事至此結束,隻見玄策端起一杯早就涼了的茶,一飲而盡後,很是期待地道:“小師弟,你覺得我講故事的水平如何,真的可以去茶樓當一名說書先生嗎?”


    “當然了,師兄,看不出來,你在這方麵還真挺有天賦的啊。”沈熠很是配合地稱讚道。


    “那是自然!”玄策得瑟地道,“你可能不知道,師父在世的時候,曾要求我們每個人每天都要看兩個時辰的書。可你也了解我的性子,那些個‘之乎者也’的東西,我是一點兒都看不下去。因此,我就四處翻看這些有意思的情報消息,權當打發無聊的讀書時間。後來有一天,我正在看這些東西的時候,被師父抓了個正著。當時我以為師父一定會狠狠地訓斥我的,可沒想到的是,師父卻一臉慈祥地跟我說,兵家有句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像如今的武林,道宗雖說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大派,但盯著我們的勢力有很多,說不準哪天就會有某個門派取代了我們。因此,為了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們要盡可能多地了解我們的敵人,無論是他們的為人處世還是武學素養,這些都很重要。而最讓我驚喜的是,從那之後,師父就讓我負責搜集各個門派的信息,然後與主管天機樓的四師叔互相交流,將我們道宗的情報部門發揚光大。我剛才跟你講的菩提宗的事,有一半都是我自己收集到的情報。怎麽樣,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哼哼……”


    聽到玄策說自己曾負責打探情報,沈熠突然就來了興致,追問道:“師兄,你搜集到的情報中,有沒有關於玄珠堂的?八師姐與陛下所說的基本上一樣,實在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說實話,我總有種直覺,這次南下,我們一定會與玄珠堂正麵碰上的。可我現在隻知道‘己’,不知道‘彼’,一旦遇上玄珠堂,我豈不是一碰就碎,那也太恐怖了吧。”


    聽到“玄珠堂”三個字,玄策原本得意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陰鬱了。不得不承認,玄珠堂確實是他情報生涯的夢魘。對於這個遊離於江湖與廟堂的組織,他所了解的和玄奇所知道的都差不多,畢竟他們都是在山上的情報處看到的。除此之外,他也就沒有其他了解了。


    沈熠注意到了玄策的臉色變化,知道自己剛才提出的這個問題定然得不到更多的答案了,此刻的他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準備迴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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