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你既說是為了邀功,為何來此之後又說我們私闖民宅,還揚言要把我們抓起來。這你怎麽解釋?”沈熠追問道。盡管田祿剛才的解釋沒什麽邏輯上的問題,但他還是很警惕。


    “沈爵爺,這都怪小的眼拙,沒認出來他們都是您的人!”田祿苦笑道,“小的隻道是上麵的人來查封博古行的,可來了之後,卻隻看到一群黑袍人和一個穿道袍的。一來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二來擔心有人渾水摸魚,將這裏的賬冊金銀等帶了出去,這才說了那番話。”


    沈熠瞥了一眼玄策和“十二衛”的打扮,覺得陶震的話倒也有些道理。但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沒有讓田祿離開,而是直接交給了玄策。而他則進了暗室,去問公西樞最後一個問題。


    “公西掌櫃,久等了!”再次進入暗室的沈熠發現公西樞正對著牆發呆,輕咳了一聲道。


    公西樞迴過神來,看了一眼沈熠,淡笑道:“沈爵爺,你說,人這一生究竟是為何而活?”


    “怎麽?公西掌櫃這是看破紅塵,想要出家為僧了,還是突然心有感悟,想與在下坐而論道了?”沈熠眉毛一挑,哂笑道,“在下是個俗人,或者隻為三件事,美人、美食和美夢。”


    “沈爵爺倒是個知心人。若是能早日與你見麵,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公西樞語氣平淡地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沈爵爺最後一個問題應該是與玄珠堂有關吧。”


    “正是!我想知道玄珠堂進行藥物實驗的地方在哪裏,他們究竟在測試什麽藥。”沈熠道,“說實話,玄珠堂這個地方,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知道該從何查起。”


    “抱歉,對於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公西樞道,“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也不知道。玄珠堂的一切行動,除了博古行背後真正的東家外,或許就隻有那位二東家知道了。對於他,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信息。以沈爵爺的能耐,順藤摸瓜的話,應該能查出些端倪吧。”


    “願聞其詳!”沈熠道。他其實並沒有完全寄希望於公西樞身上,故而也沒有感到失落。


    “二東家是個贅婿。其夫人性格蠻橫、彪悍無比,導致二東家十分懼內,在成親後一直唯唯諾諾的。後來,二東家來同安縣的時候,我給他介紹了一個外室,名叫紅葉,溫柔知性,深得二東家的寵愛,還給二東家生了一雙龍鳳胎,此女如今養在城西的妙音坊,沈爵爺若是能拿她和那一雙兒女做點文章,或許就能引出二東家來。”公西樞衝沈熠擠了擠眼睛道。


    “公西掌櫃好深的算計。”沈熠嘲諷道。他自然明白公西樞的意思,隻是心裏有些別扭。


    公西樞也聽出了沈熠話中的嘲諷之意,但他卻不甚在意,反而笑著解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們為了讓我做這昧良心的買賣,竟然控製了我的家人,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沈熠一時語結,潛意識裏覺得公西樞的話竟然很是在理,沉默了片刻後道:“你放心吧,隻要能挖出玄珠堂這條線,連根拔起這群拿活人做藥物實驗的畜生,幫那些無辜的村民討迴一個公道,我也不會做那種迂腐之事的。正像你說的,我是個紈絝子弟,自然不會循規蹈矩。行了,我們的談話暫時就告一段落了。至於你,在此事真相大白之前,怕是隻能住在縣衙的大牢裏了。接下來的事,會有陶知縣負責,我也不好幹預。當然,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現在就可以提出來。隻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完成,算是感謝你告訴我這麽多!”


    “多謝沈爵爺的好意,我暫時沒什麽需要,或許以後會有吧!”公西樞微笑著搖了搖頭。


    “隨你!”沈熠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暗室。公西樞的事讓他感觸頗深,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不受控製地同情這個明明做了很多錯事的可憐人,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小師弟,怎麽樣,可問出些什麽來了?”玄策焦急地道。他見沈熠和公西樞談了許久,內心的好奇早就藏不住了。因此,當沈熠與公西樞正式地結束談話後,他便毫不猶豫地問道。


    “大概有些眉目了,我們先迴去,這裏的事暫時就交給陶知縣吧!”沈熠打了個哈欠道,“折騰了一晚上,也知道了許多事情,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消化一下才行!”


    “好吧!”玄策見沈熠確實已經累得夠嗆,也就不再強迫他說什麽,無可奈何地附和道。


    “江統領,諸事已畢,帶著弟兄們先迴去休息吧,這裏不用守了,交給同安知縣就好了!”沈熠對一旁的江鼎等“十二衛”道,“這段日子你們都辛苦了,等明天再好好犒勞一下你們!”


    “多謝三公子!既然這樣,那我等就告退了!”江鼎率先拱手道,“十二衛”跟進其後。


    “三師兄,你現在這裏等一下,我去跟陶知縣說一聲,待會兒我們就迴家吧!”沈熠道,“你也好長時間不在家裏了,四師兄和七師兄都很關心你,你也該迴去見見他們了。”


    玄策沒有說話,默默點點頭。沈熠則在一名衙役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陶震所在的暗室。


    “諸位父老鄉親,你們受苦了!在下新任同安知縣陶震,向諸位賠罪了!”沈熠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陶震的聲音。他順著門縫一看,隻見陶震正對著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村民躬身施禮。這些村民有男有女、有青壯、有孩童,怎麽看都是些樸素的百姓。


    暗室裏的村民像是已經麻木了一般,見到陶震這般“低聲下氣”的舉動,竟是絲毫反應都沒有。陶震也不泄氣,對於這個場麵,他今夜已經是第七次見到了,早已習慣了。


    門外的沈熠看到陶震這種行為後,心底倒是有了些許觸動,於是輕咳了一聲,敲了敲門。


    聽到敲門聲的陶震轉過頭來,見是沈熠來了,急忙迎上前來,慚愧地道:“見過沈爵爺!”


    “陶知縣,這是怎麽迴事?”沈熠看著麵前的村民,不解地問道,“他們為何站著不動,你難道沒有告訴他們,官府來解救他們了嗎?他們可以迴去和家人團聚了嗎?”


    “沈爵爺,下官都說了,可他們被姓塗的騙得太慘,又在這裏關得太久,不相信下關的說辭,這才不敢動彈。”陶震唏噓地道,“經過這事,下官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官府在百姓心目中的信任絕不能被濫用,否則便會如山巒傾倒,天河倒灌,一發不可收拾。就像這次的事一樣,百姓們被當官的騙過一次,就不會輕易相信當官的說的話了。”


    “說得好,你能參悟這一點,證明今晚還是有收獲的。”沈熠拍了拍陶震的肩膀,很是欣慰地道,“也罷,既然遇上了這事,我便再幫你一次,誰讓他們這些人中也有我的封戶呢。”


    “多謝沈爵爺!”陶震感激地道。在前麵七間暗室,為了勸被關在裏麵的村民們走出來,他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勸說了好久,最終隻能強行讓衙役們將村民們趕了出來。可這樣一來,他在村民們心中的印象必然很糟糕,而這種壞印象則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消弭。如今沈熠主動提出要幫他,依據沈熠表現出來的智慧,一定會很好地解決此事的。


    “不必客氣。去叫幾名強壯的衙役過來,再去找一些廚娘,就在博古行的後院起鍋做飯,就煮羊肉吧!”沈熠道,“對了,清查賬目的事辦得如何了,沒有漏掉什麽關鍵的地方吧?”


    “沈爵爺放心,一切都沒問題。”陶震道,“下官從縣衙帶來了兩名主簿,又請了四位老掌櫃和十名賬房先生,接連核對了兩遍,共查抄黃金……”


    “陶知縣,這是官府的事,我是勳爵,不該過問,就此打住吧!”沈熠打斷了陶震的話,無奈地道,“我都不知道四公子怎麽會找你這麽個不經事的人來當知縣,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我總覺得他這是在故意為難我胖虎。你也別問我為什麽要叫胖虎。”


    陶震尷尬地笑了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幸好這時來了幾名衙役,沈熠也就不再“教訓”陶震,指著呆若木雞的村民,對衙役道:“看到那些人了嗎?把裏麵的小孩全部給我拎出來。帶到上麵的後院去。要是有人敢攔,一並帶走就行。至於不想動的,就讓他們在這裏等死吧。”


    幾名衙役聞言,一時間楞在當場,不明白沈熠是什麽意思,隻得向他們的知縣老爺求助。


    陶震雖然也有些不解,但卻不敢看沈熠的眼睛,隻得吩咐道:“找沈爵爺的意思辦就行,出了事有本縣擔著,你們有什麽好怕的。要是再磨磨蹭蹭的,你們就自己脫下這身衣裳吧!”


    衙役一聽這話,哪還敢猶豫,立馬衝上前去,左右開弓,將幾名孩子夾在腰間,大踏步離開了暗室。這些孩子的父母見狀,滿腦子都是他們的骨肉被“抓走”了,那還有功夫思考騙不騙的事,都爭先恐後地跟著衙役跑了出去。


    “行了,陶知縣,別看了,我們上去吧,看看廚娘們給村民們做的飯如何了?”沈熠道。


    “是,沈爵爺!”陶震一頭霧水地跟著沈熠離開了暗室,不知沈熠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與玄策匯合後,沈熠先是讓陶震派人將公西樞和田祿押迴縣衙大牢嚴加看守,然後讓人將沒有人的地下暗室進行封閉,最後才與玄策一起迴到了地麵上,來到了博古行的後院中。


    博古行的後院此時燈火通明,五口原本用於賑災施粥的大鍋正不停地翻滾著,裏麵各自煮了半隻羊。大鍋四周圍著那些從地下暗室裏被解救出來的村民,他們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鍋裏的肉,不時地咽著口水,肚子也很配合地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沈熠看著這一幕,暗自歎了口氣。這些可憐的村民,怕是很久都沒見到葷腥了吧。他們原本應該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即便不是天天吃肉,但也能每旬吃一次吧。可就是因為這場飛來橫禍,它們被當作牲口一樣,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暗室,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他們本該十分信任的官府,這讓他們上哪兒說理去。


    “小師弟,你說這些可憐的百姓,他們明明什麽錯都沒有,為何要受這種罪呢?”玄策不忍地道,“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會對於博古行買賣人口的事表現得那麽激動嗎?那是因為我也是小時候被賣掉的。若不是有機會上山,我現在指不定在那個大戶人家家裏為奴為仆呢。正因如此,自從我動手那天起,我就很平等地仇視每一個買賣人口的混賬。”


    “三師兄,抱歉,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的事。”沈熠愧疚地道。他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玄策,其身世竟也有這麽令人唏噓。以前的他隻覺得自己前世的身世悲慘,可在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他才漸漸明白,這世上的成千上萬的普通人,沒有一個是活得輕鬆的。


    “無妨,都是過去的事了。”玄策擠出一抹微笑,使勁兒地嗅了嗅空氣中四溢的羊肉味,摸了摸肚皮道,“突然覺得有些餓了,等我喝一碗清湯,我們再迴家吧!”


    “那我也陪師兄喝一碗,慶祝我們這次的行動還算完美!”沈熠道。他知道玄策絕不是像表麵上那樣開心,而是為了不讓自己心生歉疚才故意裝出來的。就衝這一點,他就認定了這個師兄。他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玄徹為什麽會因為師父的一道遺命就下山幫他,甚至搭上整個道宗的未來。可在與幾位師兄、師姐的親密接觸後,他漸漸想明白了。或許這就是道宗一直以來傳下來的理念吧。身為師兄弟,毫無疑問地就是要友好相處、守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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