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拿起地契,仔細核對過後,發現沒有什麽問題,便在上麵簽了字;又拿起交割手續,隻一眼便看到了交割金額那裏赫然寫著“銀壹萬兩”四個大字。聯想到玄策方才跟他說的話,他將交割手續放到桌子上,指著金額那裏,沉聲問道:“公西掌櫃,貴行這裏莫不是寫錯了?”


    “沈爵爺放心,並沒有寫錯!”公西樞道,“這是蔽行東家的意思。東家說了,沈爵爺雖然初到此地,但作為同安縣的封君,我等即便不能與沈爵爺做成生意,也應拿出一些誠意。小小薄禮不成敬意,就當是蔽行孝敬沈爵爺與九公主殿下了,還請沈爵爺不要推辭!”


    “原來如此!”沈熠點點頭,“既然貴行東家都這麽說了,我要是再不接受貴行的好意,豈不是失禮?這樣吧,不如請貴行在這紛交割手續上注明,這兩千五百兩是貴行對九公主的一番心意,並無他意,以免日後發生什麽誤會,一旦落人口舌,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這……”公西樞沒想到沈熠會來這麽一出,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決斷。東家剛才可沒提到這一點啊,萬一自己擅自做了決定,東家事後怪罪起來,那才是真的不妙了。


    沈熠見公西樞一臉為難,他又逼了一把,陰陽怪氣地道:“公西掌櫃,要不還是算了吧。不就是兩千五百兩銀子嗎?我在京都的幾處產業,一個月也能掙得了,就不勞煩貴行孝敬了。你還是讓人把這裏改一下,我們趁早簽了交割書才好。我還急著去找工人施工呢,實在不想在貴行這裏耗著了。若是你實在做不了主,那我就去別的牙行吧。說句不好聽的,貴行這樣不遺餘力地給我送錢,我實在懷疑你們是有什麽企圖,我可不想惹一身的麻煩。”


    “沈爵爺,你這是說的哪裏話?”公西樞聞言,當即下定了決心,急忙辯解道,“既然沈爵爺懷疑敝行居心不良,敝行也隻好原價買賣了。您稍等,在下這就去換一份交割書過來!”


    “有勞了!”沈熠點點頭道,“大家都是生意人,又有誰會心甘情願做這種賠本買賣呢。”


    這一次,公西樞去得快,迴來得也快。看著手上這份全新的交割書,沈熠快速掃了一眼,便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自己的私印,二話不說就蓋了上去。


    雙方都簽過了字、蓋過了印,也就意味著這樁買賣正式達成了。沈熠示意芸兒拿出銀票,裝模作樣地清點了一遍,便遞給了公西樞,還不忘補了一句:“公西掌櫃,合作愉快!如今事情也算結束了,我就告辭了,托我向貴東家問聲好,下次有機會,我請他喝酒!”


    “沈爵爺慢走!”公西樞尷尬地笑道。他剛才本想迴去找自家東家商議一下的,豈料卻沒見到人,隻能自作主張,換了一份全新的交割書,以完整的市價將這兩塊地皮賣給了沈熠。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隻希望下次見到東家時,他還能好好站著說話。


    離開博古行後,沈熠這才意識到自己沒馬車了,隻得買了一輛,帶著芸兒徑直迴家去了。至於玄策,則走到半道上,他就跳下了馬車,又折迴博古行了。臨走時還不忘“罵罵咧咧”,指責沈熠將他這個師兄當苦力使喚,等迴來後必須補償他一本傳說中的小李飛刀的刀譜才行。


    沈熠此刻有求於人,不管玄策說什麽,他都一口答應了下來。至於到時候能不能拿出來,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大不了默寫一本《少林護身暗器秘傳》,反正玄策也不認得,說不定還以為自己良心發現,又給他多分享了一些暗器秘法呢。


    迴到子爵府,沈熠叫來阿財,吩咐他下午去那兩塊地皮附近貼出告示,就說這兩個地方不久後要施工,需要有經驗的匠人和打雜的,符合要求的就到子爵府側門報名。


    阿財一一應了下來,又將他調整了府裏的下人住所一事簡單說了一遍。沈熠隻是說了句“這些事你決定就行,不必報我”便離開了,帶著芸兒徑直迴了臥室。


    方一進門,沈熠就發現趙雲溪正和文竹以及另一個陌生的女子在外屋玩撲克牌呢。猛然見到這個素未謀麵的人,他的腦海中充滿了問號,不知次女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若不是次女沒穿道袍,他定然會以為又是那個素未謀麵的師姐突然來了呢。


    見到沈熠迴來,趙雲溪放下手裏的撲克牌,站起身來,笑問道:“夫君,事情可還順利?”


    “都辦妥了。”沈熠道。說著從芸兒手裏接過地契和交割書,一並交給趙雲溪了。作為子爵府如今的當家主母,這些家產的事也該由她負責了。


    “奴婢蘭兒,見過駙馬。”這時,那個陌生女子見沈熠和趙雲溪說完了話,便走上前來向沈熠見禮。原來她正是趙雲溪的暗衛,也是一直在暗中保護趙雲溪的人。


    “你是……”沈熠與蘭兒此前從未見過,此刻聽聞蘭兒稱他為“駙馬”,因而很是好奇。


    “夫君,蘭兒是母後派給我的護衛,這些年來一直在保護我,我也一直拿她當自家姐妹看待。”趙雲溪介紹道,“之前在京都,我每次偷溜出宮時,陪著我的人都是她。”


    “原來如此!”沈熠點點頭道,“蘭兒姑娘,多謝你這些年來一直照顧小九,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進了這個院門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也有個護衛,暫時還在京都,等她過來之後,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或許你們還能有些共同話題呢。”


    “駙馬說的是那位薑姑娘吧?”蘭兒道,“奴婢之前暗地裏見過她一麵,功夫確實不錯。”


    “是嗎?這麽說來,你的功夫倒是比姝兒還好一些,畢竟我可沒聽她說起過你!”沈熠沉吟道。按照蘭兒的說法,應該就是上次在梧桐院吃烤肉的時候見過薑姝。可那個時候玄徹也在,為何沒有跟他說起有人在暗中觀察呢,或許他也是把蘭兒當成侯府的護衛才沒有說吧。


    “駙馬說笑了。”蘭兒微笑道,“駙馬、殿下,你們聊,奴婢就不打擾了,這就告退了!”


    “好!”沈熠笑了笑,看向趙雲溪道,“午飯吃的什麽?可還滿意?要不晚上吃烤肉吧?”


    “真的?”趙雲溪欣喜地道,“夫君,你真好!上次吃過烤肉之後,我就一直惦記著呢”。


    “當然是真的了,我還能騙你不成。以後隻要你想吃,我們就隨時吃。”沈熠寵愛地道,“乖丫頭,去跟季嬸說一聲,帶著後廚的人,多備一些蔬菜和肉食,今晚我們吃烤肉。還有,讓季嬸準備點吃的,就送到這邊來吧,我去洗一下,迴來再吃。”


    “是,少爺,我這就去!”芸兒應了一聲,對著沈熠和趙雲溪福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小九,你先坐著,我去去就迴!”沈熠脫掉長袍,取了一件輕薄的衣服,便去衝涼了。最近的天越來越熱了,出趟門就是一身的汗。若不是這邊的生意需要解決,他才不想出門呢。


    衝了一個涼水澡,又隨便對付了幾口飯,沈熠這才拉著芸兒,陪著趙雲溪玩起了撲克牌。


    這撲克牌是沈熠畫好了設計圖之後,請玄碩用金箔做的。雖然沒有複雜的圖案設計,但基本的標識還是很清楚的,足夠娛樂一下了。就這麽簡單地一副牌,可花了玄碩不少的時間,若不是他擅長鍛造術,光是冶煉黃金就要花上不少時間,更遑論雕刻和燙金了。


    幾人完了小半個時辰後,玄策終於氣喘籲籲地趕迴來了。易風如今正式成了沈熠的書童,除了日常的抄書、曬書工作外,還要承擔起傳話、跑腿的職責。因此,玄策迴府的消息自然是由他傳遞給沈熠的。對他來說,與幾個月之前的牢獄生活相比,如今的日子可是舒服多了。


    “少爺,玄策道長迴府了,現在在書房等您,讓奴才前來告訴您一聲。”易風在門外道。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沈熠應了一聲,將手裏的牌交給了文竹,讓她陪著趙雲溪玩。


    與梧桐院相比,如今的子爵府不僅有大小院子六個,而且有各種房屋一百二十間。為了便於區分,沈熠與趙雲溪一合計,給府裏的六個院子和主院的一些經常使用的房間都命了名。如夫妻二人所居的主院名為“雲深院”,其取自“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一句,既含有夫妻兩人的姓名,又暗示此地縹緲,外人難尋;而沈熠的書房名為“澹泊”,趙雲溪的琴室名為“寧靜”,其取自“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一句,表明了夫妻兩人的心誌。


    澹泊書房內,玄策正斜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喝著涼茶。一見沈熠進來,迫不及待地道:“小師弟,你知道什麽叫作‘人心似水’嗎?師兄我今天可算是長了見識了。”


    “三師兄,我不是讓你去盯著那個公西樞嗎?你怎麽有這麽大的感慨?”沈熠好奇地道。


    玄策冷哼一聲,放下茶杯,從發冠中取出一張小紙條,“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語氣不善地道:“盯他有什麽用?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吧,這些人所做的事,真是令人齒寒!齒寒!”


    沈熠還是頭一次見到玄策這樣情緒失控,心中滿是疑惑,不禁對紙條上的內容感到好奇,豈知他隻看了一半,便按捺不住內心的怒意,破口大罵道:“一群王八蛋,簡直是喪盡天良!三師兄,這是從哪來的?你知道收信人是誰嗎?這群喪心病狂的人,實在是死有餘辜!”


    “還能是從哪來的?當然是從那個‘公雞’發出的信鴿那裏奪下來的。”玄策冷笑一聲,不悅地道,“至於收信人,想來便是他背後的人了,早知道他們還能做出這種有喪人倫的事,當時在博古行,我就該把那個在樓上與‘公雞’密談的人抓起來的。”


    “三師兄,此時還要從長計議,千萬不能魯莽!”沈熠急忙道,“師兄,請恕小弟多嘴,以前的你看著也不像是個衝動之人,為何這次會如此失態,莫不是與童年之事有關?”


    玄策沉默了片刻,像是冷靜下來了,但他並沒有迴答沈熠的問題,反而問道:“小師弟,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若不趁早將幕後之人一網打盡,必定遺或不小。”


    “師兄莫要著急,容我仔細思考一番!”沈熠沉吟道,“打蛇打七寸,我們要麽不出手,要麽就直搗黃龍,千萬不能給對方留下周旋的機會。師兄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等我想好了,一定派人通知你後續的計劃。不過在此之前,師兄萬萬不可衝動。”


    “我知道了。”玄策低聲道,“那就聽小師弟的安排,我先迴去了,一定要記得通知我。”


    “師兄放心吧!”沈熠保證道。說著他不自覺地又看了一遍那張紙條,心裏麵一陣憋悶。


    在聖朝,牙行按照其經營的業務,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其一是經手房地產買賣的,叫作“莊宅牙行”;其二是經手人口買賣的,叫作“生口牙行”;其三是經手牲口買賣的,叫作“五畜牙行”。《聖律》要求,生口牙行隻能經手奴、賤兩籍之人的買賣,絕不能買賣良籍之人。但按照玄策上午偷聽到的消息以及這張紙條上的內容,初步可以確定,博古行並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這種莊宅牙行,更像是一個以買賣良籍之人為核心的生口牙行。這些被買賣的良籍之人並不是成了奴仆或娼妓,而是被用作藥物實驗,甚至還有孩童。這才是最令他生氣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話,同安縣甚至整個聖朝,這些年應該“消失”了很多人吧。


    呆坐了許久之後,沈熠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先設法設法查出來主持這樁肮髒的生意的幕後之人,如果朝廷到時候不能給這些無辜的人一個公道,他就隻能越俎代庖了。別的不說,就衝他這個“同安縣子”的名號,他也該為封地內的這些封戶謀得一絲活路。但現在有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那就是他的手裏沒有那麽專業的探查人員。看來,他隻能向沈泓求援了。


    主意一定,沈熠便開始寫起信來,除了向沈泓討要一些專業人才外,他還拜托沈泓幫他查查博古行的東家究竟是誰。除此之外,他還給趙文秀、沈煖、薑姝和兩位師姐等人各寫了一封信。內容也很簡單,多是些這兩天發生的事,卻表達了他對眾人的情意。


    寫好了信,封上火蠟。沈熠叫來陳誌,讓他親自將信送迴京都,務必親手交到眾人手上。尤其是寫給沈泓的那封信,更是重中之重,千萬不可馬虎大意。直覺告訴他,隱藏在博古行背後的那個喪心病狂的人,必定在朝中有著較高的地位。這種違反《聖律》的事,一旦東窗事發,輕則全家處死,重則夷三族,普通人絕不會有這種膽量和魄力。


    陳誌見沈熠神情嚴肅,知道這封信事關重大,自然不敢猶豫,領命之後便交了護院總管之職,到後院牽了一匹沈熠成親時沈泓所贈的良駒,顧不得頭頂上的大太陽,匆忙趕往京都。


    申時中,外出宣傳招工的阿財終於迴來了,他先是簡單匯報了一下招工告示的事,然後詳細介紹了關於兩塊地皮的實際情況以及周邊現有的商業活動。


    沈熠仔細地聽著,發現與他所了解得絲毫不差,這才放下心來。畢竟在買這兩塊地皮前,他可是初來乍到,隻是衝著博古行的名聲去的。雖說他相信博古行不敢輕易騙他,但還是讓阿財實地考察了一下。要是沒被騙,那自然最好不過;可要是被騙了,他可要好好算算賬了。


    “對了,阿財,你如今可是家裏的大管家了,也該叫個正經的名字了。”沈熠突然笑道,“你本名叫什麽,以後我就叫你本名吧!若是一直叫你阿財,其他下人會不自覺地看輕你的。”


    阿財聞言,神情有些為難,糾結了片刻方道:“迴少爺,奴才本命苟旺財。老夫人當初將奴才買迴來後,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這才一直叫奴才‘阿財’的。”


    沈熠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被這個名字逗得樂不可支,接連大笑了好幾聲才強行憋住笑意,忍不住吐槽道:“這叫什麽名字?你老子怎麽迴事?取這種名字不是糟踐人嗎?”


    “迴少爺,這個名字不是家裏人取的。”阿財低著頭,紅著臉解釋道,“奴才從小便被賣到了牙行,這個名字是牙行的苟掌櫃給起的,奴才與那些同一批被賣掉的都人跟了他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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