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從身後的丫鬟小英手裏接過琴,認真地彈唱了一遍。對她而言,這首曲子具有意義重大,每一次彈唱,都要懷著一顆敬畏之心。


    彈唱結束,一眾公子哥兒都被沁兒的才華徹底震懾住了,認為隻有這種嗓音、這種琴藝才配得上本屆的“京都第一花魁”之名。這些人有的是燕歌樓的常客,有的是春風樓的貴賓,他們在這京都的青樓圈子混跡多年,也算是見過各種各樣風格獨特的花魁。但像沁兒這種的卻還是頭一次見。容貌秀麗,才藝超群,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優雅與知性,一彈琴就全身心地投入進去,給人一種世外神仙的超脫之感。也不知她曾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遭遇了什麽變故,竟會落到這般地步,實在是令人唏噓。若是沒有家道中落,媒人定會踏破門檻的。


    沁兒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公子哥兒的心思,她隻是專注地彈唱著,直到落下最後一個音調。略微停頓後,她在小英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朝著在場眾人款款施了一禮,端莊又得體。


    “好!”人群後方發出了一聲高唿。隨即,一個年輕公子手搖折扇,喜衝衝地擠上前來。


    “見過田公子!”沁兒認出了說話的人正是上次來的田卓,於是施了一個福禮,微笑道。


    “沁兒姑娘好!”田卓拱手道。自從上次聽沁兒彈奏了一曲《鶴衝天》後,他就對沁兒的嗓音和琴聲念念不忘,一直想著再來見見。可向三娘告訴他,沁兒這些日子正在準備花魁大賽,恕不接客。聽到這個消息,他隻得連連歎息,深表遺憾。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也不敢再在聆音樓鬧事,畢竟沈熠不是那麽好惹的。而他又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在田卓率先對沁兒的彈唱表示肯定後,其他人這時也紛紛跟上,毫不吝嗇地獻出了自己的讚譽。有的甚至直接撒起了銀票,想趁著在拍賣開始前,先用錢給自己接下來的謀算鋪路。


    沁兒遊刃有餘地應對著眾人的稱讚,她雖然明白這些人現在這麽舍得的原因,但也不會多說什麽。畢竟這種事都是心照不宣的,隻要自己不主動提,就永遠立於上風。更何況她有沈熠的保證在,這些人就算是想借助向三娘的威壓來逼迫她也不行。


    就在這種來迴試探之下,子時的鍾聲如約響起,向三娘終於露麵了。她先是按照沈熠的意思,向眾人介紹了聆音樓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半價活動”,又一臉歉疚地表明,關於沁兒後續的安排,要由自己的東家沈熠來決定,她這個老鴇不敢多嘴,也不敢自作主張。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議論起來,有的認為沈熠是要仗著自己的身份,“獨享”花魁沁兒,不會將其拍賣;有的認為沈熠是要故意營銷,吊足眾人的胃口,再進行拍賣,以圖賺得更多。但不論出於何種原因,他們今晚都打錯算盤了。這讓眾人有些不爽,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這種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能怨別人什麽。好在沁兒露了麵,還表演了這麽精彩的彈唱,付出的這些金錢和時間也算是得到了迴報,總不至於一場空。


    這時,沁兒站了出來,對著眾人微微一拜,微笑道:“諸位公子稍安勿躁,且聽小女子一言!”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必須要出麵轉移眾人的關注點了,否則必然會有損沈熠的名聲。


    眾人漸漸止住議論,看向沁兒,隻聽得她道:“小女子今日之所以能夠成功奪魁,一來仰仗樓裏的培養,二來感謝諸位公子長久以來的支持。為了表示對諸位的感謝,小女子決定跳一支舞,這支舞也是小女子今晚表演的才藝之一,還望諸位能夠喜歡!小女子在此先謝過諸位了!”說罷,沁兒長袖舒展,翩翩起舞,成名的“綠腰舞”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舞蹈快到尾聲的時候,沁兒腳下不穩,突然摔倒在地。眾人見狀,急忙大唿,早有準備的向三娘疾步走上前來,與小英一左一右攙起了沁兒,一臉擔憂地道:“女兒,你沒事吧?”


    沁兒眨眨眼睛,象征性地吸了一口冷氣,勉強擠出兩滴淚來,顫聲道:“媽媽,我腳疼!”


    向三娘心領神會,一臉歉疚地對場中的公子哥兒道:“諸位公子,實在抱歉!沁兒今日辛苦了一天,迴來後又沒有休息,換了身衣裳就出來與諸位見麵了。這才導致方才體力不支,扭傷了腳。還請諸位見諒,容妾身帶沁兒迴房休養,等腳上的傷恢複後,再為諸位表演可好?”


    “既然如此,何必說什麽‘見諒’之類的話,自然是身體要緊了!”田卓一臉焦急地道,“向媽媽,還是快帶沁兒姑娘迴房吧!我等又不是活不到明天,若是想欣賞沁兒姑娘的才藝,待沁兒姑娘養好傷後,自然有的是時間,何必急在今晚這一時呢,諸位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田公子說的在理!沁兒姑娘,快迴去歇著吧!”田卓的小弟急忙附和道。其他人見狀,也隻得略帶遺憾地表示同意。畢竟人家都受傷了,總不能逼著人家繼續表演吧。


    “多謝諸位公子諒解,小女子銘感五內!”沁兒委屈又感激地道,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沁兒離開後,那些衝著她而來的公子哥兒閑坐了片刻,幾杯酒下肚後,又覺得百無聊賴,可這個時候已經宵禁了,想走也是不可能的了,隻得將目光轉向其他姑娘;而那些聆音樓的常客則輕車熟路地去找“心儀”的姑娘吃喝玩樂了。在這裏,他們不僅能吃到炒菜、蜜沙冰和冰酪,也能喝到炒茶和味道別開生麵的啤酒,還能玩到令人上癮的麻將,甚至有機會看到讓人激動不已的舞蹈。比起在家裏麵對著枯燥無趣的書和生活,這種日子簡直是神仙才有的。


    迴到自己的小閣樓,沁兒終於輕鬆下來了,蜷縮在椅子上,一麵與向三娘閑聊著,一麵叫小英去準備點宵夜。折騰了一天,她還沒吃飯呢,難怪沈熠跟她說“全民偶像”不好當呢。


    向三娘瞥了一眼怏怏的沁兒,擔心地道:“女兒,你的腳真的沒事嗎?可別弄假成真了!”


    “媽媽放心,女兒沒事,就是這會兒覺得有些疲累,不想動!”沁兒強壯微笑道。直到這時,她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為花魁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竟這麽輕易地就拜托了成為花魁後的命運。若還是以前那個東家掌管聆音樓,如今的自己這會兒怕是已經被送出聆音樓,踏上無數前輩同樣的路了。但是,自從沈熠成為東家後,一切都改變了,她有了自己的休息時間,不用被強迫去接待她不喜歡的客人,甚至可以爭取自己的命運。這一切都是沈熠帶給她的,沒有沈熠就沒有今天的她。說起來,這個東家還真是個怪人。


    “媽媽,你說,東家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沁兒有些好奇地道,“女兒有時候覺得他的說話習慣和行事方式都好奇怪,像是不屬於這個時代一樣,比如他不喜歡別人給他下跪。”


    向三娘的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她生怕沁兒迷上沈熠,做出什麽糊塗事來,於是勸道:“乖女兒,東家可不是普通人,他身邊的女人都是有身份的,你可不能陷進去!”她對沈熠了解得比較多,知道沈熠是未來的九駙馬;也見過沈熠和趙文秀相處的畫麵,知道那位明月郡主與沈熠的關係也不一般。這兩個女子,無論是身份還是背景,都不是沁兒這樣一個青樓女子能比得上的。而且,鎮國侯府那種龐然大物,也不會容忍一個青樓女子對沈熠動心思的。


    聽到向三娘的話,沁兒露出了一絲困惑的神色,不明白向三娘的意思。細細想了片刻後,這才意識到向三娘是誤會她的意思了,苦笑道:“媽媽,你想到哪兒去了?女兒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從來沒想過那種事。女兒隻是對東家這個人感興趣,他好像跟這世上的人都不一樣。對於我們這種人,他從來沒有那種嚴苛的等級觀念,一直把我們當成平等的‘人’來看待!”


    “沒有那方麵的心思自然是好的。”向三娘點點頭道,“不過,你說的也在理。我之前去過東家的院子,他對院裏的丫鬟和奴才也是這種平等的態度。或許,這就是東家的魅力吧!也隻有這樣的東家,才配得上那位的青睞。”向三娘又想起了趙文秀,那位由皇帝陛下親自冊封的明月郡主,又是當朝淩親王的嫡女,單論身份就已經是令人羨慕的存在了。可她卻在明知沈熠有婚約的前提下仍然青睞沈熠,這隻能解釋為沈熠的個人魅力征服了這位郡主殿下。


    這時,小英端來了夜宵,沁兒也顧不得想沈熠的事了,讓了一下向三娘後,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連吃了兩碗薺菜餛飩後,這才摸了摸肚皮,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椅子。


    樓裏的姑娘原本為了保持身材,夜裏從不敢多食。但自從沈熠引入薺菜餛飩後,聆音樓的姑娘們晚上都會吃一些。畢竟與客人打一宿麻將也是很耗費心力的,更遑論唱曲與跳舞了。


    根據沈熠的說法,薺菜味甘性平,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食用方法多樣,風味獨特,可炒食、涼拌、作餡、煮粥。最重要的是,薺菜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和胡蘿卜素,能夠健胃消食,增強機體免疫功能,因而不用擔心吃得多了導致熱量和脂肪超標而影響身材。


    樓裏的姑娘雖然聽不懂那些奇怪的名詞,但還是有選擇地清楚地聽到了“不用擔心影響身材”這八個字。她們對沈熠的話奉為圭臬,再加上已經學醫的曾容也說過類似的話,她們也就信了。畢竟晚上不補充體力的話,她們自己可能就先撐不住了,又怎麽能陪好客人呢。


    翌日一早,沈熠在趙文秀的偷襲下,不情不願地起了床。昨晚迴來後,意識不清的沈熠透露了趙烈夫婦快要迴京的消息。趙文秀欣喜萬分,本想追問下去,可沈熠已經唿唿大睡了。無奈之下,趙文秀隻得滿懷心事地迴了房間,直到後半夜才將將睡了一陣。可今早辰時剛過,她就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沈熠的臥房外。


    芸兒這時已經起床了,見到趙文秀急匆匆的樣子,知道她是想問沈熠昨晚說了半截的事。於是率先進屋,見沈熠的睡相還算雅觀,這才笑著將趙文秀請了進來。


    “郡主殿下,奴婢就先下去了,有事您吩咐就行!”芸兒微微施了一禮,便退出了房間。


    見芸兒離開後,趙文秀來到床邊,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沈熠,頓時玩心大起。她本想像上次一樣捏沈熠的鼻子的,可又想起了那次沈熠拍她屁股的尷尬事,不禁有些遲疑。環顧四周後,她發現西邊的牆上插著一對紅翎雉雞羽毛,於是上前取下了一根,壞笑著走向沈熠。


    沈熠原本還在做春秋大夢呢,迷迷糊糊地感到鼻子發癢,很快又感到腳心也很癢,哼唧了一聲,懶懶地翻了個身,漏出了他那件幼稚的卡通睡衣。隻見這睡衣上麵繡了許多胖胖的小鳥,除了嘴巴和下腹分別是黃色和白色外,全身上下都是紅色的。尤其是那一副又黑又粗的眉毛,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兇巴巴的,但和整體的造型配合起來看,則顯得頗為滑稽。


    趙文秀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搞笑的衣服,不由得捧腹大笑,一時間竟忘了“騷擾”沈熠。


    而沈熠也被趙文秀這爽朗的笑聲吵醒了,隻見他雙眼半睜,懶洋洋地道:“乖丫頭,幾點了?”


    “啟稟子爵大人,已經辰時了,您該起床了!”趙文秀銀牙緊咬,陰陽怪氣地道。這個死蠻子,張口閉口就是他的“乖丫頭”,實在是太氣人了。但她也知道芸兒不是一般的丫鬟,與沈熠的關係也非同尋常。因此,她盡管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選擇遷怒或是怪罪芸兒。放眼聖朝乃至五國,每個世家大族或是豪門勳貴家的嫡係子孫身邊都有兩名通房丫鬟,有的甚至更多。這是極其正常的事,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但或許是由於鎮國侯府的家風向來嚴謹,又或許是由於沈熠的為人還算正派,他的身邊一直就隻有芸兒一人,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


    聽到是趙文秀在答話,沈熠立馬就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趙文秀為什麽會一大早就出現在他的臥房,而且房門緊閉,芸兒也沒有陪著。這種瓜田李下的場合很容易引起誤會,就像上次那樣,緊張之餘不免又生出了一些壞心思,想逗逗趙文秀。隻見他漏出一抹壞笑,抓過一旁的被子,緊緊地蓋在身上,略顯“驚慌”地道:“郡主殿下,你這是幹什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不能強人所難、脅迫於我啊。我必須嚴正地聲明,我是一個正經人!”


    見到沈熠這般做作的演技,趙文秀俏臉一紅,啐了一口,笑罵道:“壞蠻子,又取笑我!快點起床,我有事要問你!”說著又看到了沈熠身上那件滑稽的衣服,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沈熠雖然不明白趙文秀在笑什麽,但他卻懂得見好就收,見趙文秀有些害羞,也就不再逗弄,嘿嘿笑道:“郡主殿下,你是不是應該先迴避一下,這樣我才方便起床更衣啊。”


    趙文秀知道自己應該避嫌,於是嬌哼一聲,轉過身去,正好露出了藏在背後的雉雞羽毛。


    沈熠一見,頓時明白了剛才為什麽會覺得癢。內心卻不禁覺得好笑,這趙文秀怎麽跟個小孩兒一樣,還喜歡玩這種把戲。可仔細一想,趙文秀今年也就十八歲,放在前世,不過是剛成年,說是小孩子也不為過。一想到這裏,沈熠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禽獸,幸好平日裏比較克製,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否則可就要承受良心的譴責了。


    趙文秀離開了房間,芸兒笑著走了進來,見沈熠已經下了地,便伺候他洗漱更衣。穿戴整齊後,這才朝著膳廳走去。


    玄策等人早就開始用早餐了,見沈熠過來,都覺得有些驚訝。這位小師弟今早起得也太早了些,簡直與平日裏的作息大為不同,他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果然,向來說話耿直的玄蘊當即問道:“小師弟,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莫非是身體不舒服?”


    沈熠知道玄蘊是在笑話他,反駁道:“師姐,你這話也太傷人了,我就不能早起一次嗎?再說了,我往日起床晚,也不代表我今天也要起得晚啊,你以靜止的眼光看問題可是不對的!”


    “哦!”玄蘊淡淡地應了一聲。她的話雖然不多,可殺傷力卻很大,懟得沈熠無可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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