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全部進入房間後,負責戒嚴的禁衛便將此處圍了個水泄不通。直到晚上酉時三刻,沈熠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在薑姝的攙扶下登上了迴家的馬車。方一坐定,沈熠就陷入了沉睡。


    薑姝看著這一幕,頓覺有些手足無措。若是芸兒在的話,遇到這種情況,她會很熟練地將沈熠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或是讓沈熠枕在自己的腿上。可今天的車廂裏隻有她一個人既怕沈熠由於熟睡而不小心磕到腦袋,又擔心自己沒做過貼身丫鬟的活而不慎折騰醒了沈熠,隻得目不轉睛地盯著。隻要沈熠有側倒的趨勢,她就會立即伸手,及時扶住。


    好在陳誌駕車的技術不錯,馬車平穩地迴到了侯府。薑姝溫柔地叫醒了還沒醒轉的沈熠,與玄策一起半扶半拖地將他帶迴了梧桐院。


    “薑姐姐,少爺這是怎麽了?感覺整個人病懨懨的,不會生病了吧?”芸兒擔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啊。”薑姝搖搖頭,無奈地道,“我們早晨到了濟世堂之後,少爺便沒讓我跟著,他帶著慕容掌櫃和容兒等人去了新濟世堂,直到晚上才出來。至於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本想偷溜進去瞧瞧,可周圍都被禁衛戒嚴了,大半天的,我也沒什麽機會。”


    “別胡鬧!”吃了晚飯的沈熠終於有些精神了,聽到薑姝在說她白天的謀劃,立馬勸道,“那裏麵在做一些隱秘的研究,事關重大,我這才讓宮裏那位派禁衛戒嚴的。”


    薑姝“哦”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我就是說說而已,又沒真的溜進去,有什麽好怕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不是怕,是謹慎!”沈熠認真地糾正道,“行了,快迴去休息吧,我去洗個澡。今天可太累人了,希望以後不會再碰上這種事,我這小身板真的有些吃不消了。乖丫頭,你待會兒去跟郡主殿下說一聲,就說我今天太累了,就先不過去找她了,等明天吧!”


    “是,少爺。”芸兒道。“對了,少爺,夫人下午派人過來傳話,說是有事想問一下您!”


    “行,我知道了,喝完這碗粥我就過去!”沈熠道。他餓了一整天,此刻急需補充能量。


    紫竹院中,柳含煙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沈熠,很是擔心地道:“熠兒,你莫不是生病了?”


    “娘,孩兒沒事,就是今天太忙了,沒顧上吃飯。剛剛吃了些東西,已經沒什麽影響了。”沈熠笑道,“對了,娘,聽芸兒說您有事找我,不知是什麽事,孩兒還挺好奇的。”


    “傻孩子,“常言道:‘人靠飯,鐵靠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忙也要吃飯啊,以後可不能這樣了!”柳含煙“教訓”了一句,隨後道,“叫你過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九公主後日要舉行冊封儀式了,娘想問問你要不要去看看,或者說,方不方便去看看?”


    “冊封儀式?這麽稀奇的事,孩兒當然想去看了。”沈熠興致勃勃地道,卻突然想到了柳含煙剛才有些奇怪的話,訕訕地問道,“娘,您剛才說的‘方不方便’是什麽意思?”


    柳含煙沒好氣地白了沈熠一眼道:“你這孩子,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啊。明月郡主可還住在你的院裏呢,你要是去參觀九公主的冊封儀式,也不想想明月郡主的心情。再說了,九公主的冊封儀式是由皇後娘娘親自主持的,所有有品秩及封號在身皇族女眷和命婦都要去參加。可淩親王妃如今不在京都,淩親王府自然要由明月郡主參加了。要是你也去了,萬一鬧出點什麽岔子,對任何一方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你可有想過?”


    “娘,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你多慮了!”沈熠尷尬地笑道。可從沒想過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女子會因為他做出“爭風吃醋”的事來,故而在聽到柳含煙的話後,立馬羞紅了臉。


    “但願吧!”柳含煙歎了口氣道。作為母親,她自然是希望沈熠的日子能過得一帆風順。


    “娘,您就放心吧,隻要孩兒把事情說開了,就不會有問題的。”沈熠道,“不是孩兒吹捧,她們兩人都是讀書明理的人,又都是皇家女子,且不說任何時候都要注重禮節和規矩,就是從性格上來說,她們也不是那種不識大體、小肚雞腸的人。”


    “你都這般說了,娘還能說什麽。既然你決定去了,那可別誤了時辰。”柳含煙叮囑道。


    “您放心吧,孩兒不會的!”沈熠笑道,“對了,娘,您可知道淩親王他們去哪裏了嗎?”


    “明月郡主難道沒跟你說嗎?”柳含煙反問道,“既然這樣,娘也不能多嘴。這樣不好!”


    沈熠雖然有些無語,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趙文秀當時說趙烈夫婦是“出遠門”了。他並沒有在意,後來卻逐漸覺得不太對勁。玄封帶迴了蕭國和北境邊軍反常的消息,可趙真卻對此事並沒有任何表示,這本就不合常理。而沈泓當天中午剛把這個小心告訴趙真,趙烈夫婦晚上就把趙文秀送到家裏來了,說是要“出遠門”,卻連趙文秀都沒帶。這隻能解釋為他們私下去北境了,不方便帶著趙文秀。他想找人核實自己的判斷,可沈泓和柳含煙都不願跟他說,他也不好問趙文秀,害怕勾起趙文秀思親的情緒。


    “行了,娘叫你過來,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現在事情說完了,你還是趕緊迴去休息吧!”柳含煙看了看沈熠發白的臉色,又仔細叮囑道,“以後可要按時吃飯,絕不能像今天這樣了!”


    沈熠道了一聲“是”,向柳含煙施禮告退。剛出門卻撞見了沈煜來給柳含煙問安,兄弟兩人閑聊了幾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翌日早晨,沈熠剛剛睜眼,就聽見了門外傳來了趙文秀的說話聲,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原本還想賴床的他隻能硬逼著自己起床,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後,他不情願地掀開了被子。


    原本在外間陪趙文秀說話的芸兒聽見了沈熠下床的聲音,笑著走了進來,伺候沈熠穿衣、洗漱、梳頭。這一套流程她已經做了很多年了,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重現一遍。


    “蠻子,昨晚睡得如何,精神還好嗎?”餐桌上,趙文秀邊喝粥邊問道。說著還將一根油條喂給沈熠,嚴肅地道,“一定要按時吃飯,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了,以後我會監督你的!”


    “好,我一定會接受郡主殿下的監督!”沈熠偷偷親了一下趙文秀的手背,會心地笑道。


    趙文秀俏臉一紅,收迴了手道:“討厭!今天有什麽安排嗎?我想去聽書。你陪我去吧!”


    沈熠想了想,今天好像確實沒什麽要緊的事,那就陪趙文秀出去轉轉吧。昨天已經安排好了研製雲南白藥的事,所需的藥材早就找齊了,配方也留給了慕容平,自己還陪著那些人做了一天的試驗。自己該做的已經做了,至於何時能研製出來,就看那些人的悟性了。


    沈熠從趙文秀手裏接過油條,邊吃邊道:“好啊,我今天沒什麽事,就一起出去轉轉吧!”


    “蠻子,你真是個好人!比心!”趙文秀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模仿沈熠教她的動作道。


    沈熠看著趙文秀可愛的模樣,唯一思考,將手裏的油條彎了彎,也迴了一個比心的動作。


    巳時初,兩架馬車離開了鎮國侯府,朝著茗香樓而來。得知沈熠和趙文秀要來品茶聽書,常貴忙不迭地安排人準備好雅間,又拿出易茗親自炒的茶,然後守在門口,恭候沈熠的到來。


    半個時辰後,常貴終於瞧見了沈熠的馬車,急忙迎了上來,恭敬地道:“歡迎東家光臨!”若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對沈熠這個鎮國侯府的三公子有如此表現,但隨著對沈熠的了解,他越來越發自內心地佩服沈熠了。這個三公子不僅懂得那麽多製茶的手藝,對於商道也有深刻的認識。最重要的是,沈熠是有爵位在身的人,他這個平民不得不對沈熠抱以深切的敬意。


    “常掌櫃,我們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麽拘禮?”沈熠微微一笑,眼神示意了一下趙文秀的馬車,擺擺手道,“有什麽話進去說,外麵人多眼雜,不方便!”


    “東家說的是,在下明白了。”常貴心領神會地道,“雅間已經備好,請東家入內一敘!”


    雅間內,沈熠與趙文秀坐在一桌,由易茗親自服侍;芸兒、薑姝和彩雲坐在一桌,玄策和陳誌則不知跑哪兒去了,沈熠下了馬車後就沒見到這兩人的身影。


    “好了,你去忙吧,不用伺候了,我們自己來就行!”沈熠攔住了易茗,端起一杯茶來,細細品了品,誇讚道,“好茶。易掌櫃,這茶的味道,我一喝就知道你炒的。”


    “少爺過譽了。”易茗施了一禮,淡然笑道,“奴婢這點本事都是少爺教的,不敢居功!”


    “你啊,都是當掌櫃的人了,還自稱‘奴婢’,怎麽說你都不改!”沈熠有些無奈地道。他真的不希望身邊的人用這種帶有階級性的稱唿與自己交流,也不止一次地糾正過,可除了身邊幾個丫鬟外,其他人都不聽。也不知是他們害怕沈熠故意在作秀,還是已經被這種奴性教育定格了。沈熠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可沒有找到答案,最後也就聽之任之了!


    “奴婢一家都是拜少爺搭救才能有今天的日子,少爺就是我們永遠的主子,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因此,少爺以後還是不要再糾正奴婢的稱唿了!”易茗語氣堅定地道。


    “隨你的意吧!”沈熠也不想糾纏這個話題了,“對了,過幾天跟你爹一起迴院裏一趟,我有事要跟你們說。這件事還是挺重要的,也需要有經驗,除了你們一家人,我誰都不放心。”


    “是,少爺。奴婢與家人絕對不會辜負少爺的期許!”易茗深深地施了一禮,嚴肅地道。


    沈熠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便讓易茗先退下了。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他相信易茗一家子一定會明白該怎麽做了。這家人是他買的第一批家奴,對他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


    “蠻子,我發現你對下人的態度跟大家都不一樣,這是為什麽呢?”趙文秀好奇地問道。她住在梧桐院這麽長時間,最深的感受就是沈熠對待自己的丫鬟仆人的態度大不同於其他人,像是刻意地要跟這些身份低下的人處成朋友一樣。放眼整個聖朝,這也是一見非常稀奇的事。


    “我也不確定為什麽,大概是我想把他們當作一個獨立的人來看吧!”沈熠不確定地道,“郡主殿下,或許是由於我們所接受的教育不同,導致對這件事的觀點也不同。在其他地方,我沒資格、也沒本事去管,這些所謂的‘丫鬟仆人’,但在梧桐院,我隻希望他們有且僅有一個的身份,那就是一個獨立而有尊嚴的‘人’。如果有的選,我相信他們也不會當奴為婢。可現實卻不是選擇題,他們沒得選。就像剛才跟我們說話的易茗,他們一家原本都是正經的茶葉商人,可因為一場或許是嫁禍的變故,他們全家下了獄,成了官奴。你還記得我那院裏那位教小丫頭們刺繡的老太太嗎?她是易茗的祖母,如果沒有那場變故,這個年紀的她應該正在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成為我的家奴。我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他們的過去,但想盡自己的能力,改變他們的未來,這也是我送易茗的弟弟去私塾的原因,他們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聽完沈熠的話,趙文秀陷入了沉思。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原本的世界好像被沈熠撬開了一個角。她轉頭看向彩雲,看向那個從小服侍她、陪伴她,與她情同姐妹的貼身丫鬟,想起彩雲曾為她做的事,替她受的罪,她的心突然一顫,有種說不出的情愫。


    由於沈熠剛才並沒有故意壓低聲音,因而坐在另一桌的芸兒、薑姝和彩雲三人都很清楚地聽見了他的話。芸兒和薑姝倒還好,他們與沈煜相處的時間較久,多少也聽到過類似的話故而沒有太多表情。可彩雲不一樣,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貴籍之人為奴籍之人說話。這種強烈的發差感令她不禁感到心神動蕩,若不是在外麵,又當著趙文秀的麵,她指定要給沈熠鄭重地施了一個禮以示感謝。而當她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向沈熠時,她注意到了趙文秀看向她時複雜的眼神。她與趙文秀名義上雖是主仆,但兩人相處多年,在感情上早已超越了主仆的限製,盡管不敢保證心有靈犀,可多少也了解一些彼此的小心思。正如此刻,她已經讀出了趙文秀的眼神中所蘊含的感情,本想說些寬慰的話,可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說書先生重重地敲了一下醒木,開始講起故事來。自從沈熠將《說嶽全傳》送到茗香樓之後,樓裏的幾位說書先生便全部開始講這本書裏的故事,今天也不例外。


    “少爺,這位先生講的好像就是您寫的故事啊。”芸兒突然道。她剛才聽出了說書先生所講的故事中的主角名字,想起了她幫沈熠研墨時看到的故事,很快便將兩者聯係到了一起。


    “乖丫頭,你的記性很不錯嘛,這個故事確實是我寫的!”沈熠又喝了一口茶,微笑道。


    “蠻子,你竟然還會寫故事,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趙文秀一副花癡模樣地道。


    “那當然了,我的故事多著呢,什麽類型的都有。你想聽什麽類型的?我迴去便給你寫!”沈熠炫耀道。他的腦海中現在有一座十分龐雜的電子圖書館,任何方麵的知識都能找到。


    “我才不信呢。”趙文秀撇撇嘴,也端起茶杯來,仔細地品嚐了一口,發現味道果然與她在梧桐院裏喝的一樣,看來,沈熠平日裏喝的茶都是由剛才的易茗專門炒的。


    眾人在茗香樓一直待到中午,然後去望月樓吃了午飯。到了下午,趙文秀表示想去參觀一下麗人坊和造紙坊,看看沈熠名下的產業經營得如何。沈熠自然沒有意見,也幸得今天是多雲天氣,雖然悶了些,但好在沒有那麽毒辣的太陽。


    一進麗人坊,幾個女子在薛含的帶領下,裏裏外外地參觀了一遍麗人坊,連隔壁的生產工廠也沒放過。臨走的時候,幾個人都拎著一隻印有麗人坊標識的布袋,至於裏麵裝了什麽,沈熠自然不知道。但他卻知道,明明逛的是自己的店,卻還要自己花錢,這讓他感到很憋屈。


    一眾人一直逛到酉時,這才心滿意足地迴了家,洗漱、吃飯、睡覺,結束了一天的生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聖朝當駙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枕江南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枕江南雪並收藏穿越聖朝當駙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