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娉婷留意到了趙文秀的表情,知道她肯定心裏有事,於是揮了揮手,讓屋內的丫鬟都退了出去,這才鄭重地詢問道:“乖女兒,你跟娘如實說,你是不是對沈熠那小子有想法?”


    趙文秀原本蒼白的臉突然間變得通紅,支支吾吾地道:“娘已經知道了嗎?”


    “娘又不是傻子,隻要稍微想一下,還有什麽明白的?”獨孤娉婷緊緊握住趙文秀的手,柔聲道,“祁先生說你得的是心病,娘就想著到底是什麽事才會讓你放不下呢?你素來是個剛強的人,小時候學習走路時,摔再多次都不會哭的;長大後行事果斷,雷厲風行,連你爹都對你稱讚有加。這麽多年來,娘從未見過你被什麽事困住過,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你此前從未經曆過的感情了。可是,誰才能讓你動感情呢?娘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那個沈熠了……”


    說到“沈熠”這個名字的時候,獨孤娉婷特意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趙文秀的神情,暗道果然不出她所料,於是接著道:“那小子的身份不簡單,又搗鼓出了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本就很容易吸引到別人的注意。上次在府裏聽戲的時候,娘就注意到你看他的眼神太熾熱了;後來娘說想認他為義子的時候,你的表現更是奇怪;皇後娘娘生辰那晚,夜宴剛開始的時候,你跟沈家那丫頭還有說有笑的,可後來卻鬱鬱寡歡的。尤其是從宮裏迴來後,不僅時不時就一個人坐著發呆,而且飯也吃得少了,甚至連平日裏最喜歡的戲也不聽了。這些事娘都知道,一開始娘還以為你隻是身體不適,可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事。傻女兒,你是真的喜歡那小子,還是隻是單純地對他感興趣?這可關係到你的一生,你要想清楚了再迴答。”


    趙文秀似乎也不知該怎迴答,沉默了一會兒道:“娘,您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


    “喜歡?娘也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獨孤娉婷道,“娘隻知道,當初剛遇見你父王的時候,娘的心就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總是想了解更多關於他的消息,不管做什麽事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將他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甚至想跟他一直待在一起……”


    “要是這樣的話,那女兒應該也是喜歡沈熠的吧!”趙文秀露出笑容,眼神溫柔地道。


    獨孤娉婷見狀,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陷進去了,自己現在再去勸可能已經晚了,但還是想嚐試一下,長歎了一聲道:“傻女兒,聽娘一句話,趁著你現在還沒陷太深,還是放手吧!”


    趙文秀認真地思考著獨孤娉婷的話,片刻後,她固執地搖了搖頭,雖然沒說什麽,但已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還沒跟沈熠表明自己的心意呢,才不想就這麽輕易地放手。


    “傻女兒,你可要想好了,沈熠與九公主可是有婚約的,若是你這條路走到黑,怕是隻能做小了。”獨孤娉婷柔聲道,“而且,沈家與朝局的牽扯太深了,要是再加上王府,陛下那邊想來也不會同意的。無論如何,這已經不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了,你明白娘的意思嗎?”


    “女兒明白的。可是,女兒還是想努力一下!”趙文秀雖然有些猶豫,但並沒有動搖。


    獨孤娉婷又急又氣,可趙文秀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自然還是選擇站在趙文秀這邊,於是問道:“乖女兒,你跟娘仔細說說,那小子到底有什麽好,你為什麽會對他動了心思呢?你們才見了幾次麵啊,按說不該發展到這種地步的,娘實在是想不明白。”


    “女兒也說不清楚。煖兒以前跟女兒說,沈熠是個行事荒唐的人,會經常欺負她。後來有一天,她說沈熠整個人都變了,不僅性子變得溫和了,對待家人的態度也親切了,不僅會做飯,還會做各種這世上從未有過的東西。女兒就很好奇,想親眼見見這個前後變化這麽大的人。”趙文秀自嘲地道,“初見他的時候,他明明都知道女兒的身份了,卻好像對女兒有偏見一般,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大禮參拜,一點尊卑觀念都沒有。上次女兒請他聽戲,結果他卻睡著了,原來是他對那折戲不感興趣,而他也沒有假裝喜歡來討女兒歡心。後來去鳳泉山遊玩的時候,他跟盧老太傅說,希望朝廷能善待那些因傷退伍的將士。那時候,他的身上可沒有一點傳聞中的紈絝氣息,反而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最讓女兒感興趣的是,他從不把身邊的丫鬟當成下人看,而是像朋友一樣平等地對待。女兒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聽到這裏,獨孤娉婷哪還能不明白趙文秀對沈熠動了感情的具體原因呢?因為好奇而想去了解一個人,而了解得越多,陷得就會越深,趙文秀動了感情也是理所應當。真誠果然是必殺技,可是,感情這種事要的是兩廂情願,她還不知道沈熠是怎麽想的呢,必須得問問他。


    “乖女兒,你還是好好休息吧,等身體恢複了再說喜歡的事。”獨孤娉婷有些無奈地道。


    “嗯。”趙文秀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獨孤娉婷卻注意到有淚珠從趙文秀的眼角滑落。她暗暗想著,待會兒見到沈熠後,必須得好好敲打一番。自己的女兒因為這小子病成了這個樣子,可這小子卻毫不知情,不收拾一頓,這口氣怎麽能咽下去。


    輕輕地離開趙文秀的閨房後,獨孤娉婷當即吩咐管家去鎮國侯府“請”沈熠來王府一趟。


    管家一見獨孤娉婷咬牙切齒的模樣,也不敢多問什麽,轉身就駕車前往鎮國侯府找沈熠。


    這時,剛從宮裏迴來的趙烈也聽說自己最愛的女兒昏迷了,急忙跑過來探視,卻被獨孤娉婷攔下了。待了解了病因後,趙烈也沉默了。一來是因為自己也忽略了趙文秀的感情生活,二來是因為此事牽扯到了沈熠,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地方。


    獨孤娉婷見趙烈滿臉愁容,意識到趙烈應該還有心事,出於關心便詢問道:“王爺可是在宮裏還聽到了其他的煩心事,不妨說與臣妾聽聽,或許臣妾還能幫您分擔一下。”


    趙烈歎了口氣,隨即將上午趙真告訴他的關於沈熠、道宗、“降臨者”等事轉述了一遍。獨孤娉婷聽完後,不由得也愣了片刻。起先她隻是懷疑沈熠與“那座山”有關係,沒想到他不僅出自道宗,而且還是上任道宗掌門的關門弟子。最要命的是,他竟與傳說中的“降臨者”有瓜葛,這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王爺可知陛下打算怎麽處理沈熠?‘降臨者’可不是小事,當年那位“降臨者”可對前朝皇室造成了不小的損失。”獨孤娉婷皺起了眉頭問道。平心而論,她還是很欣賞沈熠的,不希望他牽扯到這些莫名其妙且亂七八糟的事上去。


    趙烈苦笑一聲道:“陛下還能有什麽辦法。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本朝太祖皇帝曾以奪取天下為條件,與當年的道宗掌門簽訂了一份契約,要求我等趙氏子孫不得對‘降臨者’動手。因此,陛下雖然很是忌憚沈熠,但被太祖皇帝的遺命限製著,他也沒有辦法。”


    “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簡單的。”獨孤娉婷發現了這件事中不合情理的地方,沉吟道,“以陛下的心思,他絕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任何潛在的威脅。依我看,咱們這位陛下說不準就以沈家作為人質,與沈熠達成了互相牽製的條件。”


    趙烈聞言,又想了想趙真的行事風格,最終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獨孤娉婷的想法。


    鎮國侯府,梧桐院的書房中,沈熠一臉嚴肅地與玄徹聊著“降臨者”的事。他既已決定正麵這些麻煩,總要先了解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才行。《孫子兵法·謀攻篇》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他現在兩眼一抹黑,對“降臨者”的了解程度幾乎為零,這太被動了。


    “大師兄,你還是跟我仔細說說有關‘降臨者’的事吧,我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啊!宮裏那位雖然也跟我說了一些,但我不太信任他。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師兄,又是道宗掌門,再怎麽也不會騙我的。”沈熠先是給玄徹戴了一個高帽,接著道德綁架道,“師父就我這麽一個關門弟子,你也不願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卷入這種麻煩中卻沒有補救的辦法吧。”


    玄徹眼皮一跳,暗道小師弟這厚臉皮的程度跟他有的一拚。但無可否認的是,沈熠的話確有道理。自己這次下山,主要就是為了沈熠,也該盡可能地幫他減少一些麻煩才是。思考再三後,玄徹於下定決心,對沈熠講起了道宗有關“降臨者”的記錄。


    五百多年前,時任道宗掌門靈虛真人夜觀天象,意外發現有異星侵入紫微垣。紫微垣乃“三垣”之一,是上古神話中天帝居住的地方,民間用以代指皇帝內院,故常用此區的星象變化來預測帝王家事,“流星現則內宮有喪,星象異則內宮不寧”。但當時的皇室實力強大、地位尊崇,根本沒有人相信這些神鬼莫名之事。


    結果,一年後,這片大陸的西方出現了一個自稱為“降臨者”的人。他表示自己是天星降世,意在解救世人,宣稱要推翻皇室統治,廢除奴隸製度,實現民眾共治國家。這一瘋狂的理念吸引了大批出身奴隸的人,尤其是宮裏的太監和宮女,甚至還有一些平民。他們揭竿而起,在前朝境內接連發動了一連串的暴亂。發展到了後來,一群太監和宮女竟直接將當時的皇帝勒死在了寢殿內,並放火燒了皇宮;而“降臨者”也與他們裏應外合,放火燒了太廟。


    前朝皇室經此大難,頓時陷入混亂。皇室後裔為了奪得帝位,開始互相攻殺,整個國家分崩離析。值此之時,前朝的五位異姓王共同選出了一個名為天下共主,實為傀儡皇帝的人繼承大統,並以絕對的武力結束了前朝的動亂。僥幸存活的皇室中人這才相信了靈虛真人的預言,他們在祭拜過天地宗社之後,在重新修建的太廟前立誓,將“降臨者”列入危險禁忌之首,並大力鼓勵陰陽卜筮之術的研究,這也導致了澹台世家的快速崛起。


    由於有了第一任“降臨者”的言傳身教,後麵又發生過幾次類似的鬧劇,雖然也在一定程度上給前朝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最終還是被皇室和五位異姓王共同鎮壓了。經過百餘年的隱忍,前朝的後繼皇帝終於有了和五位異姓王公平對話的實力,皇室的地位也漸漸得到了五位異姓王的重新認可,並一直延續到前朝的末代皇帝手中。


    一百多年前,前朝的末代皇帝“自作孽,不可活”,將祖輩隱忍苟且才坐穩的大好河山糟蹋得一言難盡。五位異姓王的野心也暴露出來了,他們紛紛起兵,都想成為新的天下之主。在這種天下大亂的時候,時任道宗掌門幻玉真人找到了五位異姓王中實力最弱的趙景,兩人一番商議之後,達成了一項約定,即道宗率全部弟子出山,幫趙景占領前朝腹心的中原地區,並派人刺殺其他四位異姓王,使趙景可以快速站穩腳跟,並建國稱帝;而趙景需要留下遺命,禁止其後世子孫對“降臨者”動手,違者死後不入宗廟,不受祭祀。趙景當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於是就答應了幻玉真人的提議,而幻玉真人也果真沒讓趙景失望,隻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讓其他四位異姓王紛紛離奇而死,而趙景也得以順利地建立了聖朝,成了太祖皇帝。


    聽完玄徹的介紹,沈熠驚得合不攏嘴,一方麵是明白了趙真為什麽會這麽提防‘降臨者’,換作他是皇帝,他也害怕有人偷偷地將自己勒死;另一方麵則是對幻玉真人的行為感到好奇,難道“降臨者”與道宗有關聯?為什麽他會傾盡全宗之力,主動提出幫助趙景呢?又為什麽要讓趙景留下遺命,不讓其後人對“降臨者”動手呢?不管怎麽算,道宗都是吃虧的一方啊。


    “師兄……”沈熠還想再追問幻玉真人的事,書房的門卻被敲響了,接著傳來了芸兒的聲音:“少爺,淩親王府的管家過來傳信,說王妃要見您,讓您立刻過去一趟。”


    “哦,知道了。”沈熠應了一聲,隻得暫時放下幻玉真人的事。可他的心裏卻暗自嘀咕,獨孤娉婷怎麽突然想起來找他了,莫非又要認自己當義子,可是,上次在宮裏應該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了啊;不會是想問“那座山”的事吧,要是這樣的話,那倒好辦了,反正現在有玄徹這個活生生的掌門在,想問什麽都可以。想到此處,沈熠看向玄徹,嘻嘻笑道:“師兄,不知你是否有空陪我走一趟嗎?我怕路上有危險。”


    “也好!反正也是閑著。”玄徹道。要是他知道沈熠在“算計”他,不知會是何種心情。


    打開書房門,沈熠對守在門口的芸兒道:“乖丫頭,去問問四小姐可有時間,我們一起去淩親王府。”沈煖與趙文秀可是手帕之交,讓她們經常聯係著也不是什麽壞事。


    沒過多久,芸兒就迴來了,對沈熠道:“少爺,四小姐不在院裏,聽說一早就帶著蓮兒去淩親王府了,現在還沒迴來呢。”


    沈熠覺得有些奇怪,沈煖一大早就去了淩親王府,現在獨孤娉婷又讓自己過去,莫非是沈煖出了什麽意外。一想到這,他也不再磨蹭了,急忙換了件衣服就帶著芸兒和玄徹出發了。


    “陳誌,再快點!”路上,沈熠不停地催促道。車夫老岑當晚被刺客傷到了心脈,雖然僥幸留下一條命,卻隻能慢慢休養了。也幸好現在身邊有陳誌在,駕車的事就徹底交給他了。


    淩親王府門前,一個看起來有些麵生的門吏正在焦急地等待沈熠的到來。見到鎮國侯府的馬車出現後,他急忙迎了上來,躬身施了一禮道:“奴才龐三,奉命等候沈爵爺。”


    沈熠跳下馬車後,一把抓住龐三的衣服,怒聲問道:“我妹妹呢?她怎麽了?”


    “妹妹?”龐三有些困惑,片刻後反應了過來道:“不關沈四小姐的事,是王妃要見您!”


    沈熠見龐三一臉真誠,不像是說假話,這才放下心來,拍了拍龐三的衣服,又想起這是人家淩親王府的地盤,不好意思地道:“在下方才失禮了,別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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