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姑娘,不知上次那詞練習得如何了?可否演唱一次?”坐定之後,沈熠直接問道。


    “迴東家,大體上已經掌握了,隻是總感覺缺少一點東西,唱出來不甚完美。”沁兒道。


    “無妨,你且唱一遍,有問題我會記得提醒你的。”沈熠道。


    “是!”沁兒點了點頭,走到古琴旁,略微調試了一下琴弦,然後開始彈唱起來。唱到高潮處,沈熠微微蹙了蹙眉頭,他已經聽出來沁兒的問題出在哪兒了。


    一曲奏罷,芸兒不禁讚歎道:“沁兒姑娘,你唱得好好聽啊,琴也彈得很好。”


    “多謝姑娘誇獎!”沁兒衝著芸兒笑了笑,然後看向沈熠,想得到沈熠的評價。


    沈熠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沁兒姑娘,冒昧地問你一句,你家中可還有兄弟姐妹?”


    沁兒雖然不知沈熠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迴答道:“小女子原本還有一個妹妹,但已多年未見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這就是了。”沈熠一拍手,接著道,“沁兒姑娘,可能你不太了解這首詞蘊含的感情,因而唱不出來想要的那種效果。這首詞以月起興,寫的乃是兄弟之間的親情。詞作圍繞月亮展開想象和思考,把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納入對宇宙人生的哲理性追尋之中,既表達了對親人的思念和美好祝願,也抒發了人生失意時曠達超脫的胸懷。因此,你在演唱時,要麽想一想你的妹妹,要麽想一想你如今的處境。這樣的話,應該就能把這首詞完美地演繹出來了。”


    沁兒聞言,仿佛醍醐灌頂一般,沉思了片刻後,她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了自信。


    “東家,我可以再演唱一次嗎?這一次,我一定會完美地詮釋這首詞。”沁兒道。


    “當然可以。”沈熠道,“實不相瞞,你這嗓音,天生就適合唱歌。”


    沁兒有些害羞,低下頭去調整了一下狀態,然後重新彈唱。隻見她玉指纖纖,皓齒盈盈,鶯音婉轉,情致動人,彈指間仿佛馨香四溢,令沈熠等人不禁聽得忘我。漸漸地,歌聲已罷,琴聲也停了,在場眾人似乎都陷在了沁兒的歌聲裏,遲遲沒有清醒過來。


    “好!”幾息之後,沈熠率先反應過來,開始激烈地鼓掌以示喝彩。芸兒和薑姝雖然不明白沈熠為何要鼓掌,但也跟著一起大聲叫好。


    沁兒從沈熠等人的反應中已經判斷出自己剛才的演唱很是成功,一張小臉也激動得通紅。


    “沁兒姑娘,若是到花魁大賽的時候,你還能保持剛才這種狀態,一定會一舉奪魁的。”沈熠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那就借東家吉言了。”沁兒微微施禮以示感謝,然後端起茶杯,道,“東家,小女子以茶代酒,多謝您的指導!”


    “那好,我們共飲此杯!”沈熠很豪放地道。若是喝酒,他肯定率先認慫;但要是喝茶,他絕對能喝到天亮。


    “少爺,今日如此高興,不如您就再為沁兒姑娘寫一首詞吧,好讓她有更大的把握奪得‘京都第一花魁’之位,如何?”芸兒好像已經變成沁兒的小迷妹了,開始瘋狂剝削沈熠。


    “是啊,少爺,您就幫幫沁兒姑娘吧。”薑姝也勸了一句,接著道,“您想,要是沁兒姑娘成為‘京都第一花魁’,豈不是可以好好地打擊一下那燕歌樓的花魁了嗎,誰讓她上次吊著我們。”


    沈熠瞥了一眼薑姝,這丫頭怎麽變得這麽“腹黑”了。轉頭看向沁兒,隻見她一臉期待地盯著自己,像是很希望能夠從自己這裏再得到一首詞。


    “也罷。”沈熠點了點頭,反正他腦子裏有好多的詞可以借用。既然已經走上了“抄襲”前人詩詞的這條路,那就走得更徹底一些,反正他們也沒辦法從土裏鑽出來找他算賬。


    芸兒見沈熠點頭,立馬走上前,熟練地幫沈熠研起墨。沁兒也急忙將紙鋪開,遞過已經洗過的毛筆。沈熠笑著接過,坐在書桌前,微一思考,寫下了一首《八六子·倚危亭》: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剗盡還生。念柳外青驄別後,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沈熠之所以選擇這首詞,主要還是考慮到了盛朝的時代局限性和逛青樓的客戶群體。


    在盛朝,大多數的夫妻都是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結合在一起的,自由戀愛的很少,有感情基礎的也不多。再加上時代的局限,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求夫妻之間務必遵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這種機械式的相處方式,妻子頂多隻能陪丈夫行周公之禮,還是特別嚴肅認真的那種生育任務,導致夫妻間缺少親密感、浪漫感。可青樓裏麵的女子卻截然不同,她們能歌善舞,才華橫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然具有巨大的誘惑力。


    同時,青樓的客戶群體多以文人士大夫為主,他們大都是富貴人家,家裏還有三妻四妾。他們之所以逛青樓,與其說是為了發泄欲望,不如說是為了滿足他們的審美趣味和表達他們對“浪漫愛情”的遐想。這些人逛青樓,大多都是喝喝茶、聽聽曲、下下棋、吟吟詩,然後就離開了。當然,也有一些人是失落彷徨時來青樓醉生夢死、尋求慰藉的,或是功成名就時來青樓聲色犬馬、尋找刺激的,也有孤獨落寞時來青樓寄情於紅顏知己的,隻有極少的人是為了享受軟玉溫香。


    《八六子·倚危亭》抒發的是一個大才子與他曾經愛戀的一位歌女之間的離別相思之情。全詞由情切入,突兀而起,其間繪景敘事,或迴溯別前之歡,或追憶離後之苦,或感歎現實之悲,正好與這些文人士大夫逛青樓的原因相契合。若是傳唱出去,想必定能引起更多人的精神共鳴,吸引他們來聆音樓,沁兒的身價也會因此水漲船高。


    沈熠吹幹紙上的墨跡,將它遞給沁兒,道:“這段時間你就先唱這個,再挑一句詞作為廣告語大力宣傳,先把你的名氣打出去;等到花魁大賽的時候,如果《水調歌頭》還鎮不住場子,我再給你做一首更應景的詞,一定會讓你成為這一屆的“京都第一花魁”。”


    “多謝東家厚愛!”沁兒接過這首詞,細細讀了一遍,頗有些愛不釋手之感。


    “不必多禮。如今你可是我這聆音樓的台柱子,有什麽需求就跟我說,我一定全力支持。”沈熠道,“若是你不方便找我,就跟向三娘說,她會傳消息給我的。”


    “是,東家,沁兒明白了。”沁兒點點頭,又讀了一遍這首詞。


    這時,向三娘和曾容迴來了。沈熠一見兩人臉色,就知道樓裏有人染上疳瘡了。


    “說吧,幾個人?嚴重嗎?”沈熠直接問道。他最怕的是很多人染上此疾,那就麻煩了。


    “迴少爺,就一個,不太嚴重。”曾容道,“還是按您中午開的藥方治嗎?”


    “不行。男女患病部位不一樣,表現出的症狀也不一樣,所用的藥物就更加不一樣了。”沈熠搖了搖頭,看向曾容道,“你跟我出來,具體描述一下她的症狀,我想想該怎麽治?”


    聽完曾容的敘述,沈熠仔細地想了想,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相應的治法。由於不好表述,他隻得從曾容的藥箱中拿出紙筆,將藥方寫了下來。


    “去找向三娘,讓她安排人去抓藥,我等下還有事要吩咐,暫時迴不去。”沈熠囑咐道。


    “是,少爺。”曾容點了點頭。這一刻,她真心地為樓裏的姑娘感到慶幸,要不是沈熠要求她來檢查,不知還有多少人會染上此疾。


    “對了,你剛才檢查的時候做好防護了嗎?此疾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千萬不可大意。”沈熠突然想起來這一茬,有些擔心地問道。


    “少爺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做好防護了,全程都戴著您做的腸衣手套和口罩。”曾容道。


    “那就好,要是因為給別人檢查而害得你不小心染上此疾,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沈熠長舒了一口氣道。當初,為了能吃到好吃的豬肉,沈熠隻能選擇劁豬。可是,劁豬是個精細活,若是不做好傷口的清潔工作,那可是會感染的;再加上他實在受不了豬身上的味道,因而製作了這腸衣手套和口罩,沒成想如今碰上了疳瘡,正好能用得上。


    迴到房內,沈熠當即宣布了五項決策,要求向三娘立即傳達給樓裏所有人:第一,將那患病的女子所在的小閣樓隔離起來,派人嚴加看管,禁止閑雜人等與其發生肢體接觸;此外,在做好防護的前提下,派人將那女子的衣服、被褥、床單、枕巾及洗臉巾焚燒後掩埋;第二,明天一早讓樓裏所有的男子去醫館檢查身體,由坐堂先生開具健康證明,且不得造假,務必確保他們都沒有染上類似疳瘡的傳染性疾病;第三,從今往後,聆音樓采取“五天工作製”,即每營業五天便休息兩天,不得強製要求姑娘們營業;第四,所有人每月都要進行一次體檢,需要的錢由樓裏出,一旦檢查出有人患病,務必就地治療,痊愈之前不得進入聆音樓;第五,派人前往望月樓、茗香樓聯係,將炒菜、炒茶正式引入聆音樓。


    向三娘被沈熠這五項決策震驚到了,尤其是第三條,簡直是聞所未聞,這還是開青樓嗎?傳出去恐怕也沒幾個人會信吧。但沈熠已經發了話,她也不敢多嘴,隻得吩咐龜奴傳達下去。


    不出所料,當龜奴將這五項決策傳達下去後,整個聆音樓的人都不敢相信,紛紛派人找向三娘求證消息的真偽,最終還是向三娘搬出了東家的名頭,這些人才將信將疑地接受了。


    “沁兒姑娘,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再演奏一曲,你這琴彈得確實不錯。”沈熠道。


    “那就請東家多多指教了。”沁兒笑道,接著又彈了一曲,並讓沈熠點評了一番。


    夜幕降臨,沈熠也離開了聆音樓。曾容並沒有迴濟世堂,而是跟著沈熠迴了侯府。作為沈熠名義上的丫鬟,她也需要拜見一下鎮國侯這位一家之主。


    送走沈熠等人後,向三娘和沁兒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不明白沈熠為什麽要在聆音樓裏實行“五天工作製”。這位開青樓難道不是為了賺錢嗎,為何要給青樓裏的姑娘放假。分析了半天,這兩人也沒有搞清楚沈熠的心思。最後聊到了不久之後的花魁大賽,沁兒信心滿滿,表示有沈熠的幫忙,自己一定會成功奪魁;又讓向三娘幫她宣傳一下,這幾天她要演唱一首專為文人才子打造的新詞,並將“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一句詞作為沈熠教給她的“廣告語”大力傳唱,盡管她並不明白什麽是廣告語。


    迴去的路上,曾容忍不住問道:“少爺,您為什麽要在樓裏實行所謂的‘五天工作製’?”


    “哪有什麽為什麽,就是突發奇想唄,朝廷的官員每個月都有三次休沐的機會,樓裏的姑娘為什麽就不能休息一下呢?”沈熠道。


    “少爺說笑了,青樓裏的姑娘怎麽能跟朝廷的官員相比呢?”曾容反駁道。


    “怎麽不能比,大家不都是努力上班的打工人嗎?朝廷的官員是給皇帝打工的,皇帝就讓他們每旬休沐兩天;樓裏的姑娘是給我打工的,我為什麽不能讓她們每隔五天休息兩天呢。”沈熠道。前世的他最想幹的就是做五休二的工作,可到死都沒有機會體驗。因為自己淋過雨,再世為人後,他就想為這些可憐的女子撐起一把傘。


    “少爺淨說些歪理。”曾容撇了撇嘴,明顯不相信沈熠的解釋。或許是逃離了青樓那種地方,又或許是被沈熠的真誠打動了,如今的曾容看起來樂觀多了,也敢和沈熠說笑了。


    “行了,快迴府吧,不知季嬸今晚做了什麽好吃的,我還挺期待的。”沈熠嘀咕了一句,衝著駕車的老岑道,“老岑,走快點,再晚就要趕不上飯點了。”


    馬車剛駛出金環街,隻見兩名大漢倏地出現。他們一個是瘦高個,一個是大胖子。


    “少爺,前麵有人攔路,好像是故意在等著我們。”老岑急忙停住馬車,有些驚慌地道。


    沈熠剛想說話,卻被薑姝打斷了:“少爺,來人不知是敵是友,你先別動,我出去看看,他們很可能就是今天中午跟蹤我們的人。”說罷,她握緊寶劍,走出了馬車。


    “來者何人?為何攔路?”薑姝提了一口氣,朗聲問道。


    “我家老爺有請沈爵爺前往臨仙樓一敘。”瘦高個道。


    “這裏沒有什麽沈爵爺,你們找錯人了。”薑姝道。她能感覺到這兩個漢子的功夫不錯,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完全對付得了,可要是再來幾人衝著沈熠、芸兒和曾容而去,但她又被牽製住的話,事情就麻煩起來了。


    “不會錯的,沈爵爺就在車上。他是鎮國侯府的三公子,爵封同安縣子。”大胖子道。


    馬車內的沈熠聞言,立馬便明白了這兩名漢子是衝著自己來的。既然他們連自己的身份都調查清楚了,那就沒有必要再躲著了。他拍了拍芸兒的手,又給了曾容一個放心的眼神,很是瀟灑地跳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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