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可敬的知青,來自全國各地千千萬萬的知青,在那曆史的特殊年代,全國各省、市、縣、區鎮廣大知識青年,要響應黨和國家的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革命的號角響徹雲霄!革命的知識青年是祖國的花朵、希望和未來,他(她)們抱有著對未來遠大理想、憧憬和向往,軍裝素裹、胸佩鮮花,浩浩蕩蕩的革命大軍,在人們和親人簇擁著的鑼鼓聲中,像當年抗美援朝的誌願軍那樣,手舉著紅旗,高唱著革命的歌曲,雄赳赳、氣昂昂的乘坐著各種車輛遠離故裏城鎮,奔赴那祖國邊遠的山村、兵團和農場。


    然而,1968年是一個全國性革命運動的大時代,在朝氣蓬勃的知青中,曆經造反有理階級鬥爭極左思潮影響下,必然會掀起革命性的浪潮。雖然大鵬與這些知青年齡相仿,有的又是生長在同一個城市,坐著同一列火車來到兵團,但由於說不清的曆史,已經成為難以為繼的冰火兩重天了。


    那是第六個相約的夜晚,雅琴也是帶著沉重的心情聽著大鵬的迴憶。


    :“雅琴,昨天我向你說的,在南局宅親人和鄰居長輩對我的親熱、同情,並經過派出所的認可,完全可以把戶口起到繼父家。如果是那樣,我的人生又是另一條道路。經過監獄大學領導的教導,我不能夜不歸宿沒請示的不告而辭。


    拜別親人,我和陳玉璽迴到就業隊,紅衛兵卻把整個院包圍了,隻許工人進不許走出大門。晚飯後魯教導員找我談話,說是運動很劇烈,調動是為了保護你們,因胡隊長在運動中不宜露麵,轉告你困難隻是眼前的,一定要堅強的接受考驗。我介紹明天父親來接我的情況,魯教導員也是愛莫能助,因為這是運動的安排,任何人也無法改變。


    魯教導員說:“今天也接到齊齊哈爾鐵路派出所來的電話,市裏也在組織知青上山下鄉,即使你在齊市派出所也要安排,還不如今天隨同工人和知青一同下鄉去兵團,條件總會比到農村好得多。你向法院申訴的材料我看過,那個姓啥的不是被判刑了嗎?我相信早晚法院會給答複解決的,…。”


    紅衛兵吹號子緊急集合,武裝把我們押上了車直奔齊齊哈爾火車站,在廣場武警看押下工人們圍坐等待著。抬頭望去近在咫尺的南局宅我悔恨交加,如果聽爸爸和親鄰的勸告今天留在家不迴磚廠,讓派出所去聯係返城那有多好?即使返城後再和知青上山下鄉,那將是另一個集體----下鄉知識青年了。


    兩節專列車上的工人被武警監護著,因為就業工還有個綽號叫“二勞改”,在那文攻武鬥的年代把這些人轉移到邊遠地區,也算是對工人的保護吧。而與我們相連的另兩節車廂就是富拉爾基的下鄉知青,我們之間隻有列車過道的分隔,可那是有天壤區別,有可能是因祖父是國民黨的緣故吧。


    當列車開動後,隨著車輪的滾動可愛的故鄉齊齊哈爾逐漸遠去,我趴在茶幾上哭個不停。就業工王路明把我喚起,他微笑祥和的勸導,我不得不尊重事實的麵對,再見了齊齊哈爾------可愛的故鄉。


    天還沒亮火車進站,我們背著自己的行李,頂著那凜冽的寒風,在全副武裝的看押下走出站台,登上了六輛軍棚車,有意的在那個小城轉了幾圈,最後一直向北黑暗中駛去。當東方露出魚肚白,展現眼前的是一片白雪皚皚,除了路邊幾棵冬眠樹看不到任何存活的生靈,即使穿梭而過零落的小村,已經被白雪覆蓋著看不到人影,我們隻能看到後麵的機槍,架在風馳電掣般的軍車上,似乎奔赴西伯利亞刑場,我的心已死,身已經凍僵,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風把我埋葬。


    軍車終於停在離團部最北的七連,我已經下不來車,雖然在別人幫助中還是摔倒在車下。坐在地上許久站不起來,有人幫我拿著行李,在好心人的攙扶中,我挪動到事先為我們準備好的工人宿舍。


    王路明不僅幫我買了飯菜,還拿來一瓶白酒讓我暖身子,他是嗜酒如命的笑麵虎,五十多歲人送綽號“老狐狸”。在飲酒中他許諾,家有兩個姑娘任我挑,將來要為我組建個家庭。當時的我,總覺得他的心是好心,但意中有點自私不是誠意,二十二歲的我在那種艱難環境中,對成家問題根本隻是奢望。


    軍教員給我們開會上課,說我們不是鐵板一塊,而是社會有用的人才,在那三個多月的日子裏,除了讓我們背誦老三篇和新五篇,就是對資產階級思想的批鬥會。我們也參加勞動鍛煉,24小時兩班倒,去尖子山場院用機械脫麥子,夜間曾經達到過零下40度,機器凍停機隻好收工迴營。


    春天我們被分配到各個連隊,我和其它五人被分配到九連,那時雅琴你才14歲,下麵我說的有些人你會認識的。九連有近二百多就業工和軍隊幹部,有家屬的占全連的一多半,我已經處身於五十多歲的老反革命中,他們有廣東、江蘇、上海、北京、山東、山西、東北等都來自全國各地,幾乎就是口音大雜燴的綜合點。僅有半年之隔先後又調來兩撥人,第一撥是從興凱湖調來的就業工,大部是北京人,第二撥是造反派下鄉知青,大部是齊齊哈爾人,九連集成了四類人員的大雜燴。


    工人們中單身住在長長的土房宿舍,中間開門有個小走廊,又分為東西兩個長屋對麵炕,當然是各有個的案由-各有個的單身鋪頭了。而在工人宿舍的東麵原住著是帶家的工人,那可是紅磚大瓦房,自從知青來後,那趟房就成為他們的男女宿舍,雖然隻有一路之隔,有可能也是東風壓倒西風吧?本來我與知青的年齡相仿,要說我是知青也無可厚非,然而偏偏我卻與那些五六十歲的老反革命在一起。


    指導員找我談話,說是收到齊齊哈爾市局和鐵路派出所的來信,證明我是齊齊哈爾鐵路職工子弟,盡管服過刑也在申訴審案中,並說明對我應該以知青安排。當時的我猶豫著,即使與知青在一起會有什麽結果?檔案裏寫著祖父是國民黨的曆史,在那些造反知青中我將成為被專政的典型,還不如被淹沒在就業工人之中,為此我向指導員說明了想法,並對領導表示感激。剛到九連沒幾天,我從食堂吃完飯迴宿舍,走在路上聽到後麵有人喊:“張!”


    迴頭隻見一個姑娘挑水,不見後麵有任何人。前麵從家屬區走來的王興全說:“人家叫你呢。”


    我說:“哪有人啊?”王興全隻是笑。我後麵又傳來喊話聲。


    :“怎麽沒人,就是我在喊你呢。”再迴頭,發現就是那挑著水的姑娘衝我喊著:“你為啥向王連長打小報告,說我在十二號地撿大麥?”那姑娘繼續質問著。


    :“你冤枉人,我剛來幾天根本不認識你,打什麽報告?”氣得我反擊著。


    :“就是你,就是你。”那個姑娘從我身旁挑水走過,還是那麽斬釘截鐵的喊著。


    我自尊心受到傷害,有氣無處使,可王興全卻笑個不停,進宿舍他向大家介紹笑得肚子疼,不知為什麽大夥還都看著我笑,怎麽迴事?我被蒙在雲霧中。晚上鄰鋪的陳厚德向我介紹了情況:“跟你喊話的是就業工湯雨真的姑娘,她叫湯鳳凰外號湯瘋狂。她的年齡和你相當,看來她是看上你了,今天她是有意想跟你說話,如果你真的同意,我能做中間介紹人。”


    “千萬別!”我氣都不打一處來拒絕著。


    陳厚德是原國民黨老反革命,已經五十多歲,是個江蘇人,因是鄰鋪他向我又提起湯家情況:“湯雨真是個老地主,就住在咱們宿舍後廁所西麵那趟房,他女兒湯鳳凰曾經和工人張璽林談過對象,他們相差十一歲,不僅湯雨真老兩口反對,就是楊指導員大會小會搞批判,所以他們的婚姻是不可能的了。”做為軍人出身的指導員,為什麽要破壞婚姻呢?我糊塗了。


    這天我從宿舍出來去廁所,湯鳳凰就站在宿舍西頭織毛衣,嚇得我轉身迴宿舍是有原因的,如果她還是像上次那樣不講理可怎麽辦?本來不僅宿舍的老工人拿我說事,尤其帶家的老廣東向我說:“張,你走桃花運啦!”我把那些喜逗當成諷刺。幾次出去湯鳳凰還站在那,實在憋不住掃興我從宿舍東麵繞過去。就這樣我像賊一樣躲著她多少次,我恨她,但不是她的錯,是在那種環境中閑言可危呀?


    我被安排在菜園子,每天和幾個女家屬削土豆栽子,就是用刀頭把土豆分成幾個帶牙的小塊,用灶灰把削好的土豆載摻絆了,即防住水分的蒸發,灶火灰又是土豆生長的養分,觸動豆苗的生長。


    女家屬圓明園和丁香都已經四十多歲,他們倆總是說笑不止開玩笑,丁香的丈夫外號叫“老病號”,他們有三個男孩小名都有虎字,圓明園就逗丁香:“大虎、二虎把我抬到你媽身上!”笑得大夥前仰後合。可隻有我和一個叫趙愛花的不敢笑,我們總是低著頭,無意中看她的臉紅紅的,我心裏第一次有過激情。


    圓明園發現我與趙愛花不正常,她有意問:“你叫什麽名?今年多大啦?原來家在哪住?家裏有什麽人?有沒有對象啊?”在眾目睽睽下我隻好迴答。本來趙愛花在我對麵坐,從那後再來時她不僅靠著我,還經常主動幫我拎筐把土豆載倒在大堆上,迴來把空框遞給我,再坐到那繼續工作,可我卻不敢幫她,心理越發緊張。


    大家夥心知肚明,圓明園當著大夥麵向我介紹趙愛花的年齡19歲,她父親因曆史問題二進宮,在富拉爾基磚廠服刑十二年,還有八年刑期,拋下她母女二人在家,領導為照顧生活她十七歲就被分配參加工作,現在已經十九歲。家裏還有個小腳老母親,一切負擔全靠愛花她,實在太可憐了。趙愛花早已躲到一邊,我想她一定在哭,而我的心在流淚,那不是單純的同情,而是發自內心對她的尊重。


    雅琴,你是認識趙愛花的,她瘦小而標致,身穿樸素的服裝,她根本就像個學生,年齡那麽小和這些老工人在一起,家裏還有老母依靠她掙錢養家,真讓人心痛。”


    “她比我大五歲,雖然認識也在一起過,可她有工作接觸比較少。”雅琴迴答著。大鵬繼續的講述著:“隨著運動深入和知青的到來,階級鬥爭使我們沒能走到一起,看過朝鮮影片“賣花姑娘”,我現在時常想念她,就用小提琴拉著主題歌和“南江”,寄托著我對她的同情和懷念。


    有一天中間休息,圓明園她們有意都走了,隻有我和愛花坐在那誰也不說話。我站起來向敞開棚的菜窖邊走去,愛花走到我身後問:“你喜歡這嗎?”我剛說了聲:“喜歡!”迴頭想表白,看到工人**來了,我隻好向他打招唿,像是在掩蓋著什麽,但心理還是為之跳動,過後,為錯過那唯一的機會感到遺憾。


    迴到宿舍我給趙愛花寫了封信,簡單的介紹了我的過去和對她的同情。我把信交給工人古誌祥,因為他長得黑,人們為他起外號叫“老印度”,他已經沒了老婆,隻和唯一的小兒子住在愛花家對門,我已經讓他捎給愛花三封信不見迴音。晚上我要和工人華子陽拉草,就在趙愛花家門前等車,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腳老太太走過來,她問我年齡?勸我夜間幹活要多穿點,她讓我到她家坐坐,這時趙愛花喊了一聲“娘!”,老太太答應著想說什麽,而拖拉機車來了,我和華子陽向她揮手別過,上車奔往荒郊而去。


    雅琴,根據情況,趙愛花娘倆不僅知道信的內容,而且,也期盼著我們真的能成為一家人。可偏偏就發生了難以改變的變故,運動的高壓,像狂風掃落葉那樣,不僅成家的願望一掃而光,甚至自己也要被牽連其中。就是11歲的“小黑孩”,在學校喊錯了口號,不僅導致學校搭台批鬥會,也波及到他的父親“老印度”,在工人宿舍成為眾矢之的的批鬥靶子。由此,我和趙愛花間接的受到無情的牽連,隨時處於卷入被運動批鬥之中。”請看第20章:運動批鬥起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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