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魂體飄在半空,望著下方那個麵容熟悉的女子,心情無比複雜。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她原本是隔著屏幕玩遊戲,結果她操縱的那個遊戲號卻跳出屏幕外,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麵前。


    浮生錄從未跟她提過真正的搖光老祖去了哪兒,葉雙原以為過了兩萬年之久,搖光應該是坐化了,靈魂什麽的也早該消散,留下供她附身的不過是個空殼子,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居然還能親眼見到真人。


    中間間隔著兩萬年的光陰,在這個複原道魔大戰的幻境中,她這個借用了人家身體的後來者,終於得以看到正主的風采。


    那位身穿華服的女修已走到了正道大軍的最前列,繡著墨色纏枝梅的裙擺逶迤,她所過之處,正道的修士自動向兩側退去,留出一條寬闊的通道。


    待女修站定,隊伍中有幾位中年修士一齊飛身來到她麵前,臉上的激動溢於言表,其中一個留著長髯的白衣修士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老祖,您……並未受傷?”


    搖光老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誰傳的消息?”


    那幾個修士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由率先開口的長髯修士迴答:“是魔門的人……最近戰場已擴大至北方,連外海都被波及,魔門不斷派使者到各宗勸降,然後……”


    長髯修士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望搖光的表情,發現她依然是淡漠的樣子,隻得硬著頭皮接道:“他們說您……前一陣在鳳鳴穀與魔君約戰,身受重創,正道聯盟失了您的庇護,在魔君手下撐不過一年,勸我等臣服……”


    “是極!”旁邊一位中年女修麵上亦是氣憤難平,“那所謂的使者不過是些金丹期的螻蟻,還敢在各位掌門麵前大放厥詞,甚至造謠說您修為下跌,簡直欺人太甚!”


    搖光並沒有像他們預想中的生氣,反而唇角輕揚:“魔門說我修為下跌,你們便信了麽?”


    剛才義憤填膺的中年女修一怔,連忙否認:“我等自然不會相信!”


    搖光噙著笑,慢悠悠地問:“若是不信,何須慌張?”


    華服女修的目光遠遠落在數百裏之外的魔門大軍上,這些人方才被她用威壓逼退、潰不成軍,但此時似乎有人站了出來整頓軍隊,原本如一盤散沙般四散逃竄的魔門修士又重新集結,氣勢洶洶地反撲迴來。


    “烏合之眾。”搖光壓根不在意對麵逼近的大軍,隻輕輕一掃便又收迴了視線。


    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中年修士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狀況,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老成精的元嬰期老怪,但此刻皆在這位麵容年輕的女修麵前低下頭顱,態度萬分恭敬。他們望著那來勢洶湧的魔門大軍,表情做不到像搖光一般淡定,眼中閃著些許擔憂。


    “老祖,這迴魔門的攻勢較之以往更為厲害,他們早在數月前,已將散布在其他戰場上的魔門子弟召迴,似乎有意在此分出個勝負。”最先出聲的長髯修士解釋道,“但是盡管魔門弄出這麽大的陣仗,真正領軍的也不過是魔君手下的三位魔使。”


    “確實如此。”那中年女修接過話,“這亦是令我等不解的地方,看他們的布置,完全就是孤注一擲要在鳳鳴穀決戰,可偏偏那位魔君……自從與您一戰後,便失去了蹤跡。”


    提到那場震驚整個修真界的戰鬥,女修聲音下意識地放輕:“魔君失蹤,想必魔門的人也是急了,想趁著老祖您不在的時機一舉攻破,可他們沒想到,您非但平安無事,反倒是他們自己沒了首領,現下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呢。”


    “失蹤?”搖光老祖忽然一甩袖,冷哼,“倒是會裝。”


    她的麵容上含著幾分怒氣,倒是打碎了那副冰冷的表情,使她整個人染上鮮活的氣息:“怎麽不直接說他隕落了呢。”


    幾位元嬰修士對視了一眼,皆是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聽搖光老祖這怒意十足的話,想必她與魔君那一戰必有內情,然而這些並不是他們能夠探聽的,還是裝作聽不見為妙。


    搖光老祖身為化神至尊,心境上的修煉自然也是臻至化境,這絲氣惱的情緒隻在腦海中一個打轉,瞬間已被抹平,再開口之時,她的聲音已恢複平靜:“你們莫要糾結此事,專心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數百裏的距離對修士而言壓根不算什麽,魔門的大軍此時已如排山倒海般攻了過來,搖光望了一會,忽然微微挑眉,足尖一點躍至半空,道:


    “我與人有約,這些人便由你們解決。不過既然來了一趟,我也不好空手而迴。”


    搖光在一眾元嬰修士的仰視下,五指飛快地掐訣,隨著她的動作,漫天流雲卷動,天色瞬息變動,一道金色的光芒仿佛從天外射來,撥雲見霧,直直刺入魔門的軍隊之中。


    從魔門修士中,突然飛起一個黑麵大漢,他手中捧著一方玉製印璽,其中五彩的光華浮動,對準那道金色光芒直衝而去。


    兩者撞擊所產生的氣團轟然炸裂,無邊的氣流激蕩而起,一層層向外傳遞,立刻掀翻了站在周圍的修士,似乎整個天地都被這一擊所攪動,那黑麵大漢勉強受了一擊,口中頓時噴出鮮血。


    但他依然梗著脖子直視搖光老祖,搖光對他這種強撐出來的氣勢不感興趣,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趁我不在,便想著欺負我的人?”


    所有被她歸入為“我的人”的正道修士默默仰頭望著上方那個纖細的身影,表情微妙,尤其是那一圈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元嬰修士,更是麵色複雜。


    雖然按修為來分,這位老祖輩分的確頂了天……而且也確實是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所有正道修士、尤其是年輕一輩的精神支柱,但是,公開場合這樣說,是不是不太好?


    老祖您也可以選擇私底下講的,沒看到對麵魔修的臉都快氣綠了麽?


    搖光老祖根本沒往底下看,也並未注意到正道這邊氣氛的凝固,她隻是隨著心意,揚手又將那道金光消去,輕笑:“這麽明目張膽,誰給你的底氣?”


    金光散去,那黑麵大漢身上頂著的壓力一鬆,立時半跪在地,喘著粗氣,目光猶是憤恨。


    搖光望著他這樣的眼神,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斂起長袖,垂眸道:“罷了,倒顯得我是在泄憤似的……你們將這裏收拾好,我去去就迴。”


    最後一句話,她是對身後的正道掌門說的,講完也不停留,手指微動,一個瞬身訣甩出,身影立刻在原地消失。


    搖光老祖的到來隻掀起了片刻的波瀾,正道與魔門雙方都不可能因為她的離去而停手,反倒是正道更像是有了十足的底氣一般,士氣高漲,與魔門拚殺起來再沒像之前那般落了下風,雙方戰了個旗鼓相當。


    葉雙飄在空中,完完整整地觀看完全程,陡然升起一絲哭笑不得的情緒。


    她好像有點明白,別人在看她裝逼時……都是什麽樣的心情了。這位兩萬年前真正的搖光老祖自然不是像她那樣強行裝逼,人家的修為是實打實一步步修煉得來的,無論在氣勢還是法訣的運用上,都比她這個光擁有記憶的外來客強上太多。


    連她這個旁觀者都不得不承認,那才是名副其實的化神風範。


    葉雙俯瞰著丘陵上的戰場,正感慨萬分,突然背後又傳來一陣熟悉的拉力,眼前一黑,魂體又被扯入漩渦之中,麵前的場景瞬息轉換。


    等穩定下來後,葉雙慢慢睜開眼,才發覺自己被傳送到了另一處戰場。


    說是戰場也不準確,這裏並沒有千軍萬馬,空曠的原野上,隻有兩道人影在纏鬥。


    其中一個人的身影她非常熟悉,分明就是剛剛才見過的搖光老祖本人,而另一道……


    那明顯可看出是一個男人,玄衣墨發,然而因為是背對她,葉雙看不見這人的樣貌。


    她魂魄離體,被那個神秘人送進這處幻境之中,似乎並不能隨意動彈,即使她想飄到正麵去也沒辦法。


    所以葉雙隻能隔開一段距離,遙遙望著這兩人對峙。


    搖光老祖收迴方才還在掐訣的手,眉頭緊鎖,臉上全是不渝。她慣來少有表情,總是一副冷冷清清不帶人氣的模樣,葉雙剛開始還不習慣這張臉,後來才發現這算是搖光老祖自帶的表情,即使想要表達高興的情緒,臉上都是帶著一種迷之冷漠。


    現在乍一看,那張冷若冰霜的漂亮臉蛋上竟出現如此鮮活的表情,葉雙自己也覺得不自在。


    搖光說出口的話語也不再淡定,反而帶著一股火氣:“你不是鬧失蹤麽,跑來攔我做什麽?”


    搖光老祖語氣嘲諷:“真想看看你那群找人找瘋了的手下發現你一直待在後邊看戲時,會是怎生的表情。”


    那個玄衣男子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想看?我便抓一個來給你看,好不好?”


    這人一出聲,葉雙立時渾身一震。


    這個聲音……


    與玄衣男子遙遙相對的搖光老祖聲音冷了幾度:“瘋子!”


    葉雙滿目驚愕,這個聲音,她不久前才聽見過……


    在鳳鳴穀的巨大丘陵之上的那個聲音與現下玄衣男子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同樣完美得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仿佛聽上一個字,整個人都能在這聲線中融化。


    他說:“我不喜歡你這般喚我。”


    葉雙在這個聲音下握緊了拳頭。這個人果然跟搖光是相識的……隻是單看搖光的態度,似乎並不待見他?


    搖光老祖並未被這妖孽一般的聲線迷惑,她眼中浮起淡淡的厭惡之色:“玄溯,要打便打,我沒時間與你廢話。”


    “你的耐性怎麽還是這樣差呢?”被稱為玄溯的男子歎息著,聲音這麽一壓低,更是勾人,“不過無妨,你這樣的性子很好。”


    玄色的衣角一閃,他已移至搖光麵前,一手抬起,似是要撫上她的臉龐:“你就這樣待我,很好。”


    他的手並沒能觸及搖光,事實上,在他瞬移的刹那,搖光老祖的指間已掐出一個法訣,就等著他靠近過來,現在毫不猶豫就往他身上扔去。


    “滾!”


    玄溯大笑。


    他的聲音實在太過好聽,即便是這般肆意地大笑,尾音都抹不去那份魅惑之感。


    搖光老祖的法術凝聚著化神期毫無保留的靈力,然而玄溯非但不避,反笑著迎了上去。


    “要戰?這麽輕敵可不行。”玄溯右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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