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忍了又忍,才抑製住掐訣反擊的本能動作。


    她前麵那麽多動作都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一旦反擊就功虧一簣了。她沒法解釋為何洞府裏的那個小女孩不見了,人卻換成了自己。


    雖然她身為化神老祖,的確有不解釋的權利,但葉雙從未想過要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自家後輩。


    他們是合作者,不是主從關係。


    這一點,葉雙向來拎得清,她的靈魂本就不是真正的化神老祖,修真界習以為常的那一套對她不管用。


    她從來都是以德服人的好嘛。


    於是搖光老祖淡定地變換了法訣,原本意圖要使出攻擊法咒的手勢一轉,立馬換成了五行遁訣,也多虧了這間洞府的構造,一個土行訣下去,她毫無壓力地就遁往地底,再由洞府外麵破地而出。


    君陵的劍的確很快,且出手果斷,直覺還十分驚人。


    葉雙初時聽葉盈盈說過,這位少年之所以得了無聖尊者青睞,讓原打算一輩子不收徒的蒼華峰劍尊破例,就是憑他天生的劍修之體。


    劍修之體在天元大陸上從來都是一個傳聞,自兩萬年前道魔大戰結束後,這個得天道厚愛的神秘體質就未曾在修真界展露行跡。


    顧名思義,擁有劍修之體的修士就是為劍道而生的,他們對劍道的領悟遠非尋常人可比,傳說隻要執著此道,修行之路將一路順暢毫無瓶頸,因此在上古之時,這種體質也被稱之為“仙人之體”。


    得道飛升,易如反掌。


    先不說這個傳聞到底有多大的水分,但對於無聖尊者這樣一心專注劍道的修士而言,平生能夠遇見一個擁有劍修之體的苗子,可想而知會是何等狂喜。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就把君陵收歸門下,悉心教導。


    葉雙站在洞府之外,再次將身形隱去,抬目望著君陵所發的那道劍氣將堅固的洞府劈成兩半,不由摸了摸下巴,感歎了一句後生可畏。


    聽盈盈說,君陵還不滿三十歲呢,且不談他如今的修為距金丹僅有半步之遙,單憑他這一擊,隱隱已有劍意蘊含其中,看上去劍道應該小成了。


    放在天元大陸之上,被譽為天縱之資也不為過。


    君陵這一劍既快且狠,目標明確,直指之前葉雙隱匿的地方而來,若當時在那裏的不是她,換另一個與君陵同等級的修士,恐怕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劍修可怕的攻擊力向來是其他修士不敢輕易招惹的主要原因,君陵那一擊令得整個洞府四分五裂,碎石四處飛濺,卷起濃濃的煙塵。


    那股碎石灰組成的煙塵衝天而起,被洞府外的風吹散,鋪天蓋地朝著四周覆去。


    葉雙並未遠離,相反她所站的位置離洞府極近,那股煙塵卻在靠近她的瞬間繞行,漫天煙霧,唯有她的衣裙依舊整潔如初。


    華服的女修靜靜望向洞府的方向,隻見罪魁禍首的少年手執長劍,在紛紛落下的碎石間再度一劈,那些石塊便在眨眼間化為塵埃,隨風飄散。


    葉雙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歎了口氣。


    君陵很顯然是在她修為還處在築基期的時候發現她的蹤跡,可是卻一句都不問就直接動手,也不知道他是否確信,藏起來的人不會是自己帶迴來的小女孩。


    迴想起自己的終極任務,搖光老祖愁得不行。


    這樣下去可不行,自家可是正道啊,整天一言不合就動手,那跟魔道又有什麽區別?


    她想要的可是能用愛與正義去感化邪惡的正道弟子,而不是看見魔道就第一時間衝上去屠戮個幹淨的戰鬥狂人,要是魔道都被消滅沒了,那她還費什麽勁做任務?


    搖光老祖一時有些惆悵。


    堂堂化神老祖勞心勞力到她這份上,也是沒誰了,一方麵要鼓勵自家後輩去淨化邪道,一方麵又要防止後輩們一不留神就把魔道給滅了。


    不行,看來調/教後輩的日程要提上來了。


    君陵給讓葉雙生出了一種急迫感,她想到就做,雙目微閉,龐大的神識傾巢而出,不多時,玄一宗的地圖已然印入了她的腦海。


    這種大事情自然是要跟高層商量的,葉雙神識掃過,卻意外地發現芙溪與傅平這兩位管事已然不在拂雲峰之上,而是迴到了她剛降落異世時,第一眼看到的宏偉建築——玉虛大殿。


    葉雙挑了挑眉,從神識的反饋來看,身處玉虛大殿的可不止這兩人,她所見過的幾個後輩,葉盈盈、景疏墨、簡衍……甚至連衝撞過她的雲康尊者父女都在。


    這陣仗,莫不是在商量什麽大事?


    好奇心一起,葉雙也不去管君陵了,雙足輕點,身子淩空而起,瞬間消失。


    葉雙是非常瀟灑地甩手走人了,可憐蒼華峰上的弟子卻是被這驚天動地的架勢給驚到了,很快便有幾位弟子駕著飛劍前來查看,但落地後看清那堆廢墟上站著的是誰後,這幾名弟子頓時變成了苦瓜臉。


    “師、師叔……”其中一名年紀稍大的弟子在同伴們的眼神示意下,不得已挺身而出,對著君陵行了一禮,可話一出口,他便感覺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身子不受控製地僵直,連話都不利索了:


    “師叔,敢問這裏發生了何事……”這名倒黴的弟子正是蒼華峰上的管事,他本以為是哪位師弟練劍時沒控製好力道,砸壞了公物,這種情況在蒼華峰十分常見,按律也就關個幾天禁閉的事。


    可他完全沒想到搞破壞的會是這位君師叔!給他一萬個膽子都不敢指責君陵,更別說是進行處罰了。


    漂亮如畫的少年遙遙望了這些戰戰兢兢的弟子一眼,淡聲道:“是我弄的。”


    君陵收起長劍,眼睛卻還看著方才葉雙藏身的地方,半晌,垂下眼簾。


    他剛踏入洞府之時,的確察覺到有生人的氣息,但剛確定好方位走過去,半道中這股氣息卻猛地消失,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


    唯餘下一陣淡得快要融於空氣中的冷香。


    這種香氣,他隻在一人身上聞到過。


    無晝海上短暫的接觸,清冷的女修微微振袖,隨著洶湧靈力而來的,就是這淡淡的梅香。


    恐怕連她本人都不曾察覺。


    君陵垂下的手攏於袖中,心念及此,手指不禁輕輕一動,仿佛意圖將這快要消逝的香氣攥於掌心。


    但片刻後,好像意識到自己正在幹徒勞的蠢事,君陵如墨的眼眸一閃,又恢複了原樣。


    留不住就留不住吧,人還在,何必舍近求遠?


    他不再對那已成廢墟的洞府施舍半分關注,在幾位弟子或惶恐或忌憚的目光中慢步走近,隨著距離的縮減,幾名弟子越發不敢直視君陵的雙眼,可更加不敢隨意移開視線,以免被視作不敬。


    君陵對他們這些小心翼翼的動作視若無睹,隻平靜地道:“走吧。”


    “去,去往何處?”最開始搭話的那位弟子見同伴們個個裝死,隻好硬著頭皮問道。


    君陵好似對他問出這個問題十分不解,瞥了一眼,在那弟子冷汗直流時,才反問:“蒼華峰戒律,無故損毀洞府者需關禁閉七日。”


    他的眼神不變,可那弟子卻覺落在身上的視線正逐漸變冷:“汝等為執法弟子,此事難道還需由我提醒?”


    明了君陵話中的意思,那名弟子在忙不迭應承的同時,心裏也抹了把冷汗:乖乖,君陵不開口,他們哪裏敢說他違反戒律,就雙方的武力差距,難不成還能綁了他去關禁閉?


    幾名弟子相視一眼,俱是在心底歎氣。


    .


    葉雙可不知道自己千防萬防,實際上早就暴露了,她已淩空飛至玉虛殿外,想了想,還是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落在了殿門外,神識探了進去。


    大殿中氣氛凝重,玄一宗的兩位掌事與雲康尊者分庭而坐,其餘的小輩分立兩側。


    雲康尊者身邊隻站了他的女兒樓若淳,仍舊是一襲豔麗的桃紅衣裙,神色一如在誠身崖下那般桀驁不馴,反觀雲康尊者麵色卻不太好,不知是不是當初受到陣法的反噬,傷勢還未大好。


    可盡管如此,屬於元嬰尊者的氣勢卻沒有削減半分。雲康尊者冷眼瞧著對麵垂手立於傅平身後的簡衍,道:


    “傅平,你這話是何意!”


    他麵上醞釀著怒火,卻還隱忍著不發:“你這是在詰問我的女兒?”


    “淳兒名節已毀,你還待怎樣!”


    傅平神色自若,微微一笑:“晚輩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的這位徒弟身中蠱毒,就連芙溪師妹也束手無策,隻好問問樓姑娘,你對阿衍種下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說到最後,傅平真人語氣微冷,隱含威脅:


    “若樓姑娘執意不說,就莫怪我上報搖光老祖,請她老人家來親自定奪!”


    雲康尊者拍案而起,怒目圓睜:“豎子爾敢!”


    “爹!”樓若淳拉住父親的衣袖,不甘心地望了簡衍一眼,見他沒給半分迴應,有些失落,卻仍強打起精神爭辯道,“我早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包括我在那個上古修士洞府中獲得的情蠱配方也一並交與了你們,你們現在卻掉頭反咬一口,說我下的不是情蠱,簡直可笑!”


    樓若淳目光灼灼,一張臉因為激動染上紅暈,豔若桃花:“我給簡衍種下情蠱,確實存了逼迫他的心思,這件事做了便是做了,我不會不認!但是——”


    她提高聲音:“你們也別想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你說的那些個異狀,我一概不知,再說了,情蠱怎麽會有這種效用!”


    一直冷眼旁觀的芙溪開了口,她的語氣溫溫柔柔的,話裏卻寸步不讓:“我特意請太叔真人查看,他也可以證實,簡衍身上的不是情蠱。”


    “我們二人商討許久,也是毫無頭緒,至於樓姑娘你給的那份配方,我們當然嚐試過配出解藥……”


    “隻是毫無用處!”芙溪加重語氣。


    “這怎麽可能!”樓若淳猶不死心地盯著簡衍,高聲道,“簡衍,除了情蠱,我不曾對你做其他手腳,我可以心魔起誓!”


    心魔起誓對修真者來說是最重的誓言,可樓若淳這般說完,玄一宗那邊的修士依然滿臉不信任,簡衍更是撇過頭,不去看她。


    “你、你們!”樓若淳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不過是仗著化神老祖的威勢罷了!否則有我爹爹在,哪裏有你們說話的餘地!”


    桃紅色衣裙的女子昂首而立,咬牙道:“仗勢欺人!”


    她話音剛落,不知哪個角落便傳來一聲輕笑。


    這個聲音響起,眾人皆是一愣,然芙溪與葉盈盈師徒很快便露出欣喜的神色。


    樓若淳亦是嚇了一跳,她連忙迴身,隻見玉虛大殿門前,身著留仙裙的女修以袖掩唇,目光意味深長地劃過她,道:


    “哦——仗勢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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