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後,一直走在方陣最前方的張天昭,在離敵人營寨大約還有四百米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他瞅了瞅周圍的環境,便指著腳下的草原說:“炮兵把火炮布置在這裏,火槍手在炮兵後麵20米外布陣,敵人應該沒有馬匹可用,火槍手把變方陣為五排橫陣吧。”


    大周軍製,一個營750人,擺成五排橫隊,每一個橫排恰巧是150人。


    這麽多的人排列成五個橫排,會形成一個百米左右的寬大正麵,配合佛郎機火炮,足夠封鎖住敵人的營寨門。


    開戰後,如果敵人經不住火炮的轟擊,敢衝出營寨,來進攻炮兵陣地的話,那這五排火槍兵就會輪流開槍射擊,對衝出營寨的東布裏亞特人,以巨大的殺傷。


    命令下達,炮兵們馬上不顧勞累,就在張天昭指定的地方,擺開陣勢,爭取20分鍾之內,把8門3磅佛郎機炮的火炮陣地,布置完畢。


    在布置陣地的過程中,炮兵們人人全力以赴,其中幹得最起勁的,是剛剛晉升為班長的趙二苟。


    張天昭站在陣地旁,看見他那麽有幹勁,很滿意地點點頭。轉臉去看身後的火槍手,他們也正按照命令,慢慢地把龐大的方陣,變為長長的橫陣。


    盡管在變陣的過程中,有些磕磕絆絆,美中不足。可火槍手們,還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變陣。


    這對於一支剛剛組建才一個月的新軍來說,已經殊為不易,頗有幾分精兵的樣子,讓張天昭大受鼓舞。


    至於其他兩個方陣,也在傳令兵的通知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布置炮兵陣地,把方陣變為橫陣……


    營寨中的東布裏亞特人,看到湖西人穿著漂亮的軍裝,扛著奇形怪狀的武器。在鼓聲中,踩著統一的步伐,向自己的大營慢慢地壓過來時,就漸漸地變得躁動不安。


    他們已經那顏們的口中知道,正是那些奇形怪狀的武器,在五天前的攻城戰中,僅用片刻時間,就把他們六千攻城士兵,打死打傷兩千多人,其中的種種慘象,他們記憶猶新!


    今天,湖西人主動出來進攻自己的營寨,鬼才知道這些火槍火炮,會不會打中自己,讓自己也跟前幾天的同伴們一樣,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兒郎們的焦慮不安,很快就被那顏們看在眼裏。


    於是,大大咧咧的吉格海立刻扯開喉嚨喊道:“東布裏亞特的勇士們,我們不必對湖西人的火槍火炮感到緊張害怕。


    老實跟你們說吧,湖西人的火炮,打得非常近,隻要超過100步遠,打出來的彈丸,就跟個娘們撒黃豆似的,沒有什麽威脅可言。


    而他們的火槍則打得更近,隻要超過80步的距離,就連他們的火槍手也不知道,打出的彈丸會飛到哪裏去了!


    勇士們,我們是蒼狼白鹿的後代,世世代代有長生天的護佑,更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戰,何懼湖西人的火槍火炮!


    勇士們,隻要我們在離敵人120步的距離外,用我們打得索倫人聞風喪膽的漫天箭雨,就一定能戰勝該死的湖西人,將他們趕出湖東之地。


    勇士們,讓我們為了祖先的榮譽,為了子孫後代永不為奴,英勇的戰鬥吧,去殺死所有的湖西人,勝利必將屬於東布裏亞特人!”


    吉格海的講話,讓焦慮不安的弓箭手們放鬆不少,重新平靜下來。


    畢竟,他們親眼看見過湖西人的火炮在發射後,打出來的彈丸的確不太遠。甚至在距離上,他們的拋射還要更勝一籌。


    當然,如果東布裏亞特人知道,大周炮兵在守城時,是故意壓低炮口,為的就是消滅最前麵的披甲勇士,那他們就不會天真地認為,湖西人的火炮打不遠……


    “咦,湖西人為什麽在離我們300步就停止前進呢?”不久後,秋羅佐瞧見大周軍停止向營寨前進,忍不住問旁邊的圖裏山。


    “不知道,”圖裏山陰沉著臉,搖搖頭說,“也許他們是想在那裏,就朝我們開槍開炮吧?”


    “不可能,如果湖西人的火槍火炮能打那麽遠,我們還打個屁仗,幹脆向他們投降得啦。”桑巴熱不以為然地說道。


    其他的那顏們聞言,都表情各異的不說話,無聲地看著湖西人,在營寨外排兵布陣……


    大約20分鍾後,大周的炮兵、火槍手全部完成布陣變陣。


    張天昭見狀,就走到炮兵陣地上,對剛才格外賣力氣的中年漢子說:“你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職務?”


    “小人叫趙二苟,是炮兵班長。”趙二苟見到四王子主動來問自己,激動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道,“不知伯爵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完成任務。”


    此時的他,心中樂開了花,感覺跟北海伯爵說上幾句話後,從此人生會大不同。


    見到趙二苟對自己下跪,張天昭心中不喜,可現在是在戰場上,也不好處理他。


    隻好踢了他一腳,指著前方說:“看到敵人的營寨門沒有?你來給它一發實心彈,轟開它!”


    “小人接令。”


    接到命令的趙二苟趕緊指揮自己的人,裝填彈藥,測量距離,調整好炮口的高低後,就毫不遲疑地點燃子銃上的導火索……


    導火索頓時“滋滋”燃燒,青煙冒起。


    大約兩秒鍾後,隻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從佛郎機炮中抖然傳出。


    接著,就是一大團黑色的煙霧,從狹小的炮口中飛噴而出。


    煙霧中,一枚重達2.7斤的實心彈,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挾帶著巨大的動能,餓虎撲食似的,衝向四百米外的敵營寨門……


    “嘩啦!”


    實心彈準確無誤地命中東布裏亞特人的營寨門。巨大的能量使它如同撕碎白紙一般,把單薄的營寨門打得四分五裂,轟然倒塌!


    爾後,實心彈餘威末了,繼續高速地砸向寨門後麵的弓箭手。


    直接將一名弓箭手的胸膛打塌,當場吐血而死,它才心有不甘地掉在地麵,“絲溜絲溜”地轉個不停……


    大周炮兵的巨大動靜,把木柵欄後麵的弓箭手們,嚇了一大跳。


    特別是當他們看見,火炮居然能在300步開外,就把營寨門砸得稀巴爛,而且還當場砸死一個士兵後。


    弓箭手們就像炸開鍋的螞蟻,麵帶驚恐地紛紛往後退。


    在後退中,他們把驚訝的目光聚焦在倒塌的寨門,以及死透的倒黴鬼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顏們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湖西人的火炮,竟然打得那麽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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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仗,恐怕要兇多吉少啦!


    趙二苟的火炮聲響起,就像是炮兵開火的命令似的,24門佛郎機炮,於是擊鼓傳花般地響過不停……


    “轟——轟——轟!”


    “轟——轟——轟!”


    在持續不斷的火炮聲中,一枚枚實心彈,帶著滾燙的高溫,挾著摧毀一切的動能,在滾滾的濃煙中唿嘯而出,毫不留情地砸向東布裏亞特人單薄的木柵欄……


    於是乎,東布裏亞特人粗製濫造的木柵欄,頓時被砸得千瘡百孔。那些躲在柵欄後麵的弓箭手們,更被砸得腦漿迸裂,斷手斷腳,驚慌失措地遠離木柵欄……


    弓箭兵隻能挨打,卻無力還手的慘狀,吉格海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他趕緊跑到顧裏達的身邊說:“大台吉,我們得想辦法消滅湖西人的火炮。否則的話,再來三輪火炮轟擊,弓箭手們就會士氣崩潰,無力作戰!”


    顧裏達這時候也看清楚,湖西人的火炮雖然打得又遠又猛,可數量少,裝填速度慢,隻要把他們的炮兵消滅光,他還可以憑著手中的弓箭手來翻盤。否則的話,必敗無疑。


    “那就集結我沙萊特部,你古齊德部,還有桑巴熱的胡布德部的勇士六千人,外加八大部落的三千人為後援,共九千人。


    分兵三路,同時進攻湖西人的左、中、右三部,爭取消滅他們的炮兵後,把他們的火槍兵也全殲於草原之上。”


    上一次攻城,八大部落損失慘重。


    因此,這一次進攻湖西人的炮兵,顧裏達就算臉皮再厚,也不敢再讓八大部落衝鋒在前,自己躲在看熱鬧——除非他想讓東布裏亞特人出現內訌……


    大周的火炮仍舊在怒吼著。


    在它們的怒吼聲中,東布裏亞特人的木柵欄,隻用了不到10分鍾,就被砸得門洞大開,形同虛設。


    忽然,正在欣賞戰果的張天昭,忽然在望遠鏡裏發現,敵人似乎在營寨中,重新調配兵力!


    “仗都打到這個份上,重新調配兵力,又管什麽用?難道,他們是被火炮打怕了,真敢出來進攻我的炮兵不成?”心中帶有疑問,張天昭放下望遠鏡,在細細地品味著。


    幾經細品,他果斷地對臨時指揮炮兵的湯伯恩說:“湯營長,本伯爵估計,等一會兒,東布裏亞特人會出動重兵,對我們進行一次猛烈的反撲。


    你一定要告誡炮兵們,麵對敵人的反撲,要沉著冷靜。如果敵人在200米之外,使用實心彈,進入到200米之內,必須果斷發射霰彈。”


    說完,張天昭就帶著蒙力克和哈欽林,躲到火槍兵的橫陣後——炮兵陣地已經成為敵人的眼中釘,他可不想在那兒被弓箭射成刺蝟。


    趙二苟很快接到湯伯恩傳達下來的指示,反複斟酌後,他立刻兩眼放光,覺得隻要把反撲的敵人打潰打殘,那升官發財的好機會,就如同煮熟的鴨子,想飛也飛不掉。


    大約十分鍾後,趙二苟突然聽到從敵人的營寨中,傳來了山唿海嘯般的叫喊聲。


    緊接著,是九千多手持弓箭的敵人,像潮水般衝出形同虛設的木柵欄,兵分三路,氣勢洶洶地向三個炮兵陣地撲過來……


    “穩住,不要慌,不要怕!”


    看見潮水般衝過來的東布裏亞特人,趙二苟雖然手腳有點發軟,可還是壯起膽子,高聲下令道,“350步,裝填實心彈,發射!”


    “轟!”


    一聲炮響,3磅佛郎機炮再次怒吼,將重達2.7斤的鐵球,以極高的速度,砸向密密麻麻撲過來的東布裏亞特人……


    “啊!”


    “啊!”


    “……”


    鐵球砸入敵群,所過之處,不是砸掉敵人的一隻手,就是打爛敵人的半邊身子,又或者是帶走一條小腿……直到它的動能消失,已經有四個敵人,倒在血泊之中……


    這個時候,其他火炮同樣在噴射出憤怒的火焰。隻是,24枚實心彈造成的傷害實在是微不足道,依舊無法阻擋敵人撲向炮兵陣地……


    濃濃的黑煙散去,趙二苟還沒有來得及觀看他的戰鬥成果,就看見敵人已經衝到陣地前300米左右,他馬上下命令道:“裝填霰彈,等候命令發射。”


    根據開戰前的布置,發射霰彈要24門火炮同時開火,這樣的效果才最震懾,消滅的敵人也最多!


    近了,敵人更近了,300米……250米……


    當敵人密密麻麻,如同飛蛾般衝入200米的距離時,趙二苟隻來得及點燃火炮的導火索,耳邊就幾乎同時炸響了24聲火炮聲,然後,就是彌天的黑煙將所有的炮兵陣地籠罩……


    等九月的風把硝煙吹散,出現在趙二苟麵前的,是大約四百名東布裏亞特人的弓箭手,倒在200米外的血泊中,哀嚎,掙紮……還有他們戰友們往迴跑的背影……


    “這樣就打勝了?”趙二苟有點懵逼,心想,這才第一輪霰彈齊射,敵人也太不經打了吧?


    其實他不知道,在大周炮兵開始發射實心彈的時候,敵人的士氣,就開始慢慢地走向崩潰,隻不過因為傷亡太少,沒有當場崩潰而已。


    等到大周炮兵發射霰彈的時候,那24發霰彈就成了壓垮他們士氣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求生的本能下,他們紛紛扔下1200多名死傷者,慌不擇路地往迴跑……


    東布裏亞特的那顏們,這時候在營寨中,目睹著弓箭手的慘敗,心中無不泛起陣陣的無力感。


    這仗,真不能再打下去啦!


    一輪齊射,就死傷一千兩百多人。再來幾次,東布裏亞特恐怕要滅種不可!這個責任,誰扛得住?


    望著麵無表情的那顏們,大台吉顧裏達仿佛老了十歲似的,有氣無力地說:“派人去議和吧,但願湖西人看在長生天的麵子上,給我們一個體麵的結局。”


    “我們可以撤退,大台吉。”吉格海雙眸通紅,像鬥輸的公雞叫道,“我們的人比他們多得多,他們同樣沒有馬,是追不上我們的。”


    “可湖東人會給我們拆帳篷的時間,帶著鐵鍋撤退嗎?”秋佐羅瞪著他,不客氣地說,“沒有帳篷,沒有熱湯,你想讓我們的勇士在寒冷的夜晚凍死嗎?”


    吉格海無語反駁。畢竟九月的烏蘭烏德,晚上的溫度會接近零度。在沒有帳篷的情況下,凍死人的確很正常。


    “別爭了,去議和吧。”顧裏達示意讓大家不再爭論,然後對圖裏山說,“圖裏山那顏,就辛苦你跑一趟吧,願長生天保佑你,也保佑我們東布裏亞特人。”


    圖裏山去得快,迴來得也快。


    當顧裏達從他的手中,接過湖西人,說是他們的四台吉親手擬定的議和條件。


    打開一看,顧裏達不由愣住了,這哪裏是議和條件,分明就是要東布裏亞特人屈服投降的條款!


    比如:


    第一條,所有的東布裏亞特人,必須向大周國王宣誓效忠,並向大周王國繳納實物稅。


    第二條,所有的東布裏亞特人的那顏,必須向大周王國交出繼任者為人質。人質居住在安國城。


    第三條,所有東布裏亞特人的貴族子弟,必須在烏蘭烏德的大周學校,學習最少六年的大周文化。


    第四條,所有那顏的親生兒子,在老那顏去世後,都可以分到與繼任者一樣多的人口牲畜。


    第五條,東布裏亞特人所有的軍隊,必須隨時聽從大周國王的征調,跟隨大周軍隊出征。


    第六條,大周國王冊封東布裏亞特人的那顏為世襲男爵,保證不幹涉其部落內的具體事務。


    第七條,大周國王保證,每年會賣給東布裏亞特人足夠的糧食、茶葉、食鹽。


    第八條,大周國王保證,會與東布裏亞特人一起,征討不臣的索倫人。


    第九條,……


    看完條款,顧裏達忍不住雙手顫抖,迴頭對那顏們說:“如果,我們答應了這些條件,從今之後,隻能認大周國王為主人,聽從他的命令,向他繳納貢賦,再也沒有獨尊一方、無憂無慮的生活可言。”


    “可起碼我們還活著,子孫永遠都是貴族,與國同休。”圖裏山淡淡地說,“我們的祖先,在四百多年前,就被成吉思汗的子孫所征服,認他們做主人。


    一百多年前,又被土謝圖汗部所征服,並向他們繳納貢賦。今天,我們屈服於大周王國,也隻不過是換了一個主人而已,哪有什麽可憂慮的?”


    “答應了吧,不然,你們抵擋得住他們的火槍火炮嗎?”桑巴熱垂頭喪氣地說,“我老啦,還想迴到部落中,過幾年太平的日子呢。”


    “那就同意吧!”顧裏達的話剛出口,就是悲不能言,老淚縱橫,


    因為,圖裏山剛才悄悄地告訴他,大周王國的四台吉,其實是一個十歲的小胖子!


    第150章烏蘭烏德之戰:勝利與處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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