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兒不勝酒力,李從嘉安排丫鬟扶到客房休息,卻把江夏和沈離叛請進了書房。


    江夏看這間書房,窗外可巧妙地透過鏤窗看到莫愁湖一角,屋外手植幾竿修竹,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書房很是闊大,書架沿著牆壁羅列而立,一張長達十尺,寬達五尺的書桌上整齊地列放著文房四寶、鎮尺、香爐等文具,幾張宣紙鋪在桌麵,一幅未完成的《海棠秋睡圖》還未曾落款。一具瑤琴擺在北側幾案之上,一本殘舊的琴譜半開半掩,顯是還未來得及收拾。書房四壁掛著前朝張旭的草書、顏真卿的楷書、閻立本的《秦府十八學士圖》等真跡,顯見主人身份尊貴,又透露著儒雅之氣機。他如進寶山,簡直目不暇接,看得心中暗歎,又豔羨不已。


    書童阿二著人奉上香茶,待主客落座完畢,方才靜靜退下,侍立門外。


    沈離叛不顧茶水滾燙,唿唿喝下一盞芙蓉香片,大唿:“暢快,暢快!酒後飲茶,如雪獅子向火,整個要將人融化一般。”


    “哈哈,我這好茶,遇到你,也隻能自歎命運多舛,所托非人。此茶十分珍貴,乃我托西域胡商從波斯運來,卻被你這般牛飲,哎!”李從嘉搖頭作無奈狀。


    江夏知道這茶的珍貴,小心翼翼喝著,漸漸品出茶味的獨特來。這芙蓉香片十分沁香,喝一口,竟似乎能引動體內氣機,於修煉也是大有好處,難怪李從嘉說是十分珍貴。江夏是個解人,不禁對李從嘉更加歡喜親近幾分。


    沈離叛站起來,走到瑤琴旁邊,隨意撫弄琴弦,發出幾聲清越的顫音,大聲說道:“從嘉,你說錯了。我飲此茶是為解渴,入口生津,所以我很歡喜,你品茶圖的是意境,是滋味,你也很歡喜。你我同歡喜,既然都是歡喜,難道還有個高下之分麽?你若真這麽想,未免掛了相,隨了俗套。”


    他這一番話,竟聽得江夏與李從嘉同時心中一震,沈離叛說得雖然粗淺,但細細想來,竟似乎隱含著莫大的道理。


    他兩人同時站起身來,走近沈離叛,目光中充滿熱切。少年的心思便是如此奇妙,在不斷成長的道路上遇到了契合心意之人,直如要將心肝肺掏出來,一一曆數,正所謂肝膽相照是也。


    沈離叛渾沒理會,兀自說道:“我喜歡與你們結交,所以下湖摸魚,大家一起吃酒耍子;你當我做朋友,拿好酒好茶來招待我。我摸魚下裏巴人,你酒茶詩書,陽春白雪,但彼此對朋友的心意,其實又有什麽區別呢!如果今日雷音大哥在,他定也要如此說的,咱們兄弟朋友之間,哪管什麽俗套規矩,隻要遂了自己心意,個個快活就成。”


    江夏聽得心中熱血沸騰,簡直引如平生知己,一種暢快心情,直抒心臆,忍不住放聲長嘯,將這股快意宣泄出來。這嘯聲清越激昂,幾能裂金穿石,震得屋內琴弦不動自鳴,屋外牆角芭蕉沙沙作響。


    沈離叛已是八級武士的修為,聽得心中氣血翻動,知道這江夏功力深不可測,想他如此年少即有這般修為,憑空裏生出不少結交之心。他還不知,江夏適才聽他一席話,與自己心中所想結合一處,竟然大有裨益,在須臾刹那之間,竟再次突破,已達二級丹仙境界!他所發嘯聲,也正是身體突破變化之時,所產生的濁氣,如今吞吐之間,更見神清氣爽,神完氣足。


    李從嘉受沈離叛啟發,驚喜之餘,又被江夏唿嘯驚住,知道他稟賦特異,有心接納結交,當是時,三人互相欽佩感激,心意相通,恨不得立時跪將下來,義結金蘭。


    江夏長嘯之時,李從嘉撫琴,沈離叛順手抽出書房內懸著的一柄寶劍,在空闊之地舞劍而歌,三人相得益彰,於境界各有體會,心中快意,語言無法言明。


    李從嘉手指一彈,那香爐中紫檀香便炊炊嫋嫋,那香味彌漫開來,經由劍的舞動,將整個書房熏染得無比美好。他彈一曲《樵歌》完畢,鋪開薛濤箋,以筆書就,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他自創一門書法,每一筆一畫都如刀法一般精致,滿篇文字,乍看上去便如一部刀法也似,十分新奇。江夏看他寫字,忽然又有所領悟,自己這些時日以來一直在探求修煉與詩書文字的最佳契合路徑,李從嘉的這金錯刀筆法令他有所頓悟,原來於武功的修煉,並非隻有真刀實槍地練習才行。這李從嘉將武功融於筆法,每書寫一字,便是在練習刀法,這是何其地神妙!江夏越看越是高興,單單看字,便似乎有所突破,他剛剛步入二級丹仙境界,便再受啟發,於自己修煉一途,也更為有信心,恨不得立時便找一靜室,好好將剛剛領悟到的好好咀嚼消化。


    沈離叛也過來看這副字箋,被詩句中意境打動,不禁有些擇人比武的衝動。他順手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兵刃,一柄銀椎。他拉住江夏:“江兄弟,來來來,你我好好切磋一下。”


    江夏本就不喜歡與人動手,正不知如何拒絕,卻發現天邊烏雲滾滾,一聲炸雷炸響,三人麵麵相覷,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剛剛還是晴空萬裏,遊人如織,片刻須臾之間,卻突然風雲變色。


    一陣風吹來,刮得庭院裏的門吱呀作響,不停搖晃,簡直要從戶樞上掉落下來一般。窗外芭蕉已經不住風吹,很快地,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依稀可以聽到莊外遊人驚慌躲避的聲音。


    李從嘉對著門外說道:“阿二,你去叫人將莊門打開,那些遊客也許沒地方去,讓他們到偏廳避避雨吧。”


    阿二悶聲悶氣地說:“公子,這天氣怪得詭異,怕是有妖人作祟,這個時候,請公子多加提防,阿二不敢離開公子半步。”


    李從嘉被阿二說得心中一窒,竟無話可說。


    沈離叛正色說道:“從嘉,莫不是你那大哥又遣人行刺你?”


    李從嘉止住他,說道:“阿沈,你莫亂說,他雖說自小與我不合,但我們一母所生,總不至於時刻想要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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