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赤天寥寥數語,句句切中肯綮,念及當年榮光,無數魔教門人興奮莫名,再說到今日蕭條,眾人不禁暗自低下頭來,心中暗叫慚愧。


    他聲音頓了一頓,環視四方,又大聲說道:“赤天不才,今日躍居十宮聖王之位。這些年來,我赤衣宮屢遭迫害,以至於神宮遭焚毀,妻子被亂殺。赤天心中始終存了個天下共和的念頭,其實無論赤衣紫衣,藍衣白衣,總是一家人。何必再去恩怨相報?我聖教這千年以來,自相殘殺,分崩離析,上位聖界也疏於關照,難道我們還指望仙派跟我們一樣搞內部分裂?我教今後何去何從,全在我們一念之間。赤天心中知道,這千百年來,我教弟子內部已結成諸多恩怨,一時無法化解,新仇舊恨,如若一一算將進來,怕是誰都逃脫不了幹係。赤天昔日,少年時候,便曾想過,如我教能夠精誠團結,上下一致,十宮齊心,以我聖宮積威,又何愁不能一統天下,以償上古蚩尤大神的夙願?赤天有一想法,願意發這滔天宏願,做一保人,從今之後不再有十宮之分,恩怨也自此一筆勾銷,此後建立起統一的神教,十宮不再單獨設立聖王,改任護教法王,如何?紫衣宮地緣寬闊,又處於東西方交匯之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說到此處,他目光睥睨了仙派群雄,目光中似乎帶有嘲笑之意,今日仙派铩羽而歸,心中不定有多少怨念。顧龍升的臉上卻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無半點波動。


    練赤天繼續說道:“紫衣宮也是赤天深愛之地,赤天敬紫衣侯為伯父,視召南如手足弟兄,如今周伯父昏迷不醒,何時康複還未為可知,召南兄弟又在十年前受了重傷。赤天從小在此長大,對紫衣宮實是抱有極深感情,眼見紫衣一脈即將衰落凋零,赤天心中不忍。今日鬥膽,決意將這昔日紫衣宮成我聖教駐蹕之所,也是一片拳拳體諒仁愛之心,不知各位王爺意下如何?”


    他此言既出,已然擺明了要鳩占鵲巢,將這百裏繁華的紫衣宮據為己有。想他那赤衣宮,屢遭多年戰火兵燹,早已不成巍峨模樣,而紫衣宮幾百年來屹立不倒,宮牆連綿數十裏,壯觀綺麗,若作為魔教總壇,倒也十分合適。周裂天本就有意想競逐魔王之位,因此將這宮殿修葺得十分壯觀,沒想到功敗垂成,反而成了他人眼中覬覦之物。


    周召南十分清楚,如今練赤天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他與練赤天從小一起長大,知道練赤天為人心性。練赤天看上去溫婉如女子一般,但梟獍之性,殺人從不眨眼,當初他一人殺上西方黑衣魔宮,誅殺十大黑衣長老,更掌殺黑衣宮家眷徒眾近千人,勇烈無法可當,血染征袍,此役過後,紅衣教主天下聞名。


    周召南看著昔日兄弟,心中陣陣發冷。練赤天站在高台之上,高高在上,曾經弟兄朋友,竟似乎遠得不著邊際。此時他心中已知大概,練赤天為了今日已經處心積慮多年多日,如今成了天下魔教之主,已是鐵板釘釘之不爭事實,此時自己若是要與他爭論一個黑白曲直,定會被扣個藐視君上的帽子,到時候非但複仇無望,而且很可憐牽連到父親兒子。於是他盡管心中波瀾起伏,但表麵上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依然平靜如許。


    練赤天一番言論巧妙反駁秋田宮,又趁機洗脫自己嫌疑,反而顯得自身光明磊落,重情重義,倒也博得了不少人的唿應。他耳中聽得諸人叫喊,再看看秋田宮臉色煞白,氣得不住哆嗦卻又無法辯駁,他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於是趁熱打鐵,朗聲說道:“秋田先生,赤天二十年前,於北疆貝加爾湖獵那黑水三尾寒龍,也曾與先生一麵之緣,當時便也敬重先生武功學識,相見恨晚,怎麽如今卻非要做那小人之舉,挑撥我與紫衣宮的爭端,離間我與我召南兄弟?”他一股真氣*向周召南,頷首問道:“召南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周召南還未及說話,秋田宮已然悲憤交加,仗劍而出,飛身撲上高台,大聲說道:“練賊,當年我誤交匪類,被你偷潛進湖底,取了至寶避水寒珠。今日你之用心路人皆知,還要在這裏嘵嘵亂吠!”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與練赤天近身交手。


    秋田宮本是扶桑浪人,因殺了關白藤原良房,流浪至東土,遊曆長安,學識人品,均為人中上品,名噪一時。扶桑國藤原家得知,又聯合魔教橙衣宮織田元一,派出十二忍者殺,來至長安,要取秋田宮項上人頭迴去複命。大雪夜,秋田宮猝不及防,在寓所遭伏擊,重傷逃出,臥倒在大相國寺門前,正遇綠衣魔王郝連修,其時郝連修正來拜訪好友相國寺住持智光大師,正出門時,見秋田奄奄待斃,當時秋田正是相識滿天下。郝連修雄圖偉略,正想成就一番大事,知道日後用得上秋田宮,於是出手救下秋田。那十二忍者殺死了十個,剩下兩個修習“忍遁”的借雪遁僥幸逃命,但已身中綠衣宮絕學碧爪靈指功,兩名忍殺逃迴扶桑島,迴稟織田元一。新任橙衣魔王大怒,有心討伐綠衣宮,但因奪位造成不少內耗,實力實在不足與郝連修抗衡,因此悻悻作罷,但冤仇就此結下。話說秋田宮,被郝連修救下後,一是心懼藤原家繼續糾纏不休,二是對郝連修感恩戴德,索性投了綠衣宮。他與郝連修一文一武,將個綠衣宮整飭得井井有條,一時之間兵強馬壯,縱橫萬裏北疆,總無敵手。這幾十年來,秋田宮從當初風流公子已成如今兩朝元老,執掌綠衣宮大權,從郝連修到郝連秋水,他都一如既往地忠心對待。他精於謀略,眼下練赤天如此伎倆,他怎麽會看不出?兼且適才郝連秋水被練赤天打成重傷,他心中不服,又想起多年前他與練赤天一同下貝加爾湖獵龍之事,那次他被練赤天狡計所騙,失掉囊中之物避水寒珠,也失掉了救治因探吐魯番毒龍穀中熱毒的愛子秋田劍波的機會。新仇舊恨,齊上心頭,他已失了氣度,不顧自己與練赤天功夫差距,挺身直上。


    練赤天已非二十年前吳下阿蒙,他一聲輕笑,閃身避過,兩根手指穩穩夾住劍尖,微微用力,秋田宮欲要抽迴劍身,卻抽不迴來,一股熾熱真氣自劍尖襲來,熱得燙手。秋田宮如遭火炙,此時收手,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當下將心一橫,握劍的左手掌心噴出一股極寒冰焰,那劍身上登時生出一層寒霜。這是秋田宮昔日遊曆北海道,見天落雪,終年不化,又與斑鯨相處多日,從鯨息中悟出的一門特殊功法:寒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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