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寒陰沉著臉穿過長廊,就在彎過一個拐角快到宮門之時,突然從樹叢中衝過來一個侍女。


    他本能地往後一退,將內力聚至手掌,準備隨時出擊。


    這名侍女雖然沒有內力,但卻如同一頭野豬,橫衝直撞地撲了過來。


    找死?


    就在秦水寒準備一掌推出時,侍女撲通跪趴在了地上。


    “寒王殿下!求您救救我們家公主!”


    秦水寒皺了皺眉,這個狗啃泥絕對傷到了手掌和膝蓋。


    不過他隻覺得莫名其妙,哪個公主需要自己救?


    “抬起頭,你是何人?”


    侍女緩緩抬起頭,細長的眼睛通紅,腫脹的上眼皮更是壓得她的眼睛隻剩一條縫隙。


    “奴婢春芽,是明珍公主的婢女。求您救救我們家公主!”


    秦水寒冷冷地盯著她,腰封的花紋和一般侍女的紋案不同。


    不等他反應,春芽咕嚕一下站起身。


    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環視了四周一番,唯唯諾諾地遞給了秦水寒。


    秦水寒猶豫了片刻,看到她手掌上摔出的道道血痕,還是接過了信。


    春芽見他肯接下書信,頷首鞠了一躬,便彎腰後退幾步,迅速跑走了。


    秦水寒站在原地,屏氣再次確定周圍有無人影,確保沒有異樣後,便也迅速出了皇宮。


    馬車內,他打開信箋,娟秀的字體印入眼簾。


    字跡很小,長篇大論。


    明明幾句話可以表達清楚之事,為何還有功夫做如此鋪墊?


    秦水寒有些無語。


    原來祁玨迴東陵之時,曾和明珍說寒王殿下和伊木值得信任,才情急之下向自己求助。


    秦水寒冷哼一聲,自己是欠祁玨一個人情,但沒有必要還在明珍身上。


    但如今看來,這位公主終於知道父皇不會讓她懷上龍子。


    隻是秦水寒不知道送子湯還有令人出血的壞處,轉念一想,難道父皇賜予的並非送子湯?


    他又思索了片刻,皺了皺眉,收起信箋塞入懷中。


    懇請依依救治?


    癡心妄想!


    父皇不讓禦醫醫治,自己為何要忤逆父皇。


    秦水寒閉上眼,沒想到父皇會如此絕情,難道那些寵愛都隻是一時興起?


    大秦最隆重的家族除夕宴,至始至終都是那位明珍公主陪在父皇身旁。


    果然別妄想猜透父皇的心思,或者說父皇壓根就沒有感情。


    馬車一路馳騁,飛快趕迴寒王府。


    秦水寒剛跨入府邸,就隱約聽到一陣琴聲。


    《夕陽簫鼓》?


    小七來了!


    秦水寒微微一笑,秦奕的琴藝增進不少。


    隻是他有些疑惑,為何琴聲會從依依的院子傳來?


    沒等到他走到院門口,又傳來一陣陣清脆的歡聲笑語聲。


    秦水寒勾了勾嘴角,原來那位熱鬧的柏小姐也在。


    玄風趕來匯報道:“主子,南宮家打造的馬車到了。”


    秦水寒往林依的院子張望了一眼,依依身旁的小姐不是柏妤瓊,那丫頭正站在小七身旁。


    從身形看,多半是南宮璃了。


    秦水寒又折向馬廄,果然一排馬車中又多了一輛嶄新的馬車。


    玄風立馬掀開車簾,露出了馬車的內部空間。


    乍看之下,馬車十分沉穩大氣,但又不乏女子馬車的玲瓏。


    而內部裝飾絕對精細,秀美的雕刻彰顯工匠的手藝,靠背的形狀呈現一種特殊的流線型。


    秦水寒微微一愣,想必這是依依提出的要求。


    他一腳跨上馬車,悠然坐了下去。


    靠在馬車內,感覺腰背部十分舒適。


    他輕笑一聲,原來如此,這奇怪的線條設計是為了貼合腰背。


    不錯的想法。


    見主子露出十分愜意的神情,玄風又看向座椅,莫非這種奇怪的流線型還有玄機?


    不過看上去不方正,顯得十分小氣。


    玄風將目光投向趕車人的座位,明顯有些凹陷。


    他沉思片刻,這個坑好像不錯,坐著不容易打滑。


    等兩人再趕到景涵閣時,小七換了一首曲子。


    他一臉無奈,彈奏得滿頭大汗。


    依依披著大氅,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主子。”


    碧月和冷芳率先頷首行禮。


    “五哥——”


    秦奕求助似地看著他,如看到救星一般。


    終於可以休息片刻了。


    今早練功時辰起,那位柏小姐就登門拜訪。


    她興衝衝地送來一筐幹柿子,說是為之前去七峰山之事道歉。


    秦奕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耿耿於懷。


    但看著籃筐裏的柿子幹,他有些驚訝。


    沒見過如此飽滿的果幹,而且柏妤瓊衣角附著的樹枝,看來是她親自采摘。


    還沒練完功,就莫名其妙地被她糾纏著來到五哥府上。


    “小七,《夕陽簫鼓》有進步。”


    秦水寒微微點了點頭,以表讚許。


    秦奕勉強咧了咧嘴,嘴角揚起的微笑帶著一絲苦澀,眼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奈。


    自己堂堂奕王,來到五哥府邸就被柏妤瓊逼著彈琴,美言是給五嫂解解乏。


    隻是五嫂一直在和南宮小姐搗鼓什麽,神神秘秘擺了一堆東西,等她們塗塗抹抹結束後,也沒見五嫂有多少興趣,反而越聽越困的樣子。


    不過那位柏小姐倒是像個歡快的小兔子似的,在自己身邊轉悠個不停。


    秦奕歎了口氣,又看了南宮璃一眼,雖然不知道剛才五嫂在做什麽,但看得出她有一段時間不太舒服,不過五嫂對自己擺了擺手,說明一切都在五嫂的掌控之中。


    都說南宮二小姐的身子不太好,五嫂能治好她嗎?


    南宮璃依舊紅著臉,她和柏妤瓊趕緊起身行了一禮。


    今日她和柏妤瓊約好一起來寒王府,沒想到大早這丫頭就帶了個籮筐過來采柿子幹。


    原本以為她會揮動鞭子把柿子幹都打下來,沒想到她一個一個親手去摘。


    不過現在她知道了,是為了給奕王賠罪。


    之後兩人便分開各自趕往寒王府。


    她小心駕駛著姐姐給寒王妃製造的馬車,沒想到車夫位置的設計十分舒適,人不容易往後滑動。


    抵達寒王府,林依兩眼發亮,立馬拿出一堆清單,說是一定要確定自己的病疾。


    接著就開始了沒完沒了的測試。


    清單中的二十多樣品類裏,果然如林依所料,南宮璃對金屬過敏,所以她沒有佩戴任何黃金首飾。


    不過頭上的藍色瑪瑙珠簪,配上她如玉琢般的麵龐,到是映襯得她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但是令林依意外的是除了金屬,南宮璃對老鼠毛也有輕微的反應,看來下次得準備一些其他動物的毛皮了。


    秦水寒徑直走向林依,拉住她的小手。


    “依依,今日可好?”


    林依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今日很好,就是這會有點困了。”


    她轉眸看了秦奕一眼,赧然一笑。


    彈奏很好聽,就是眼皮不停地打架。


    秦水寒摸了摸林依的腦袋。


    “安胎藥可按時服用?”


    林依皺了皺眉,那麽難喝的藥!


    “喝了…好苦啊…”


    瞬間一旁的眾人都化成了無聲的背景板,望著這一對恩愛夫妻。


    秦水寒自然無視所有人,又擔心道:“今日胃口可好?孕吐可還嚴重?”


    “今日吃了兩個蘋果,酸酸的很開胃,都沒怎麽嘔吐了。”


    “那叫廚子多備些蘋果,隻要你想吃,任何時候都叫他們給你奉上。”


    林依咧嘴笑了起來,習慣性地抱住秦水寒,把頭埋在他的懷裏。


    隻是靠在他胸口的那一刹那,感覺到懷裏有東西。


    柏妤瓊竊竊笑了起來,傳言裏的冷酷王爺又露出了溫柔的一麵。


    她對南宮璃使了個小眼神,得意地眨了下眼,自己所說非虛,寒王就是內熱外冷,所有的高冷都是裝出來的!


    南宮璃用衣袖撫唇,輕笑了一聲。


    不過她的臉上依舊感覺滾燙,沒想到剛才寒王妃竟然當著奕王的麵掀起自己的袖口。


    雖然知道這是給自己看診,可是這裏是涼亭,而且還沒有幔帳,她實在無法理解。


    南宮璃裝作不經意地掃了秦奕一眼,隻見秦奕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寒王妃手間。


    此時的林依手中舉著一封信,剛才她本能地伸手一抽,從秦水寒的懷裏抽了出來。


    雖然她無意幹涉他的公務,但這字跡明顯出自女子之手。


    不爽!


    “水寒,這是什麽?”


    “公務。”


    秦水寒麵露難色,這是準備給小七看的,所以並沒有銷毀。


    “上麵寫著讓你親啟,莫非是別的女子給你的定情書信?”


    林依晃了晃手中的信,眼睛瞪得和兔子似的。


    “真不是——”


    秦水寒哭笑不得,立馬掃了秦奕一眼,雖然不是依依想的那種內容,但也怕她看到書信會有過激反應,畢竟還有外人在此,特別是那位柏小姐。


    萬一有何流言蜚語傳出去,就會變成皇子和妃子有不正當的關係。


    秦奕皺緊了眉頭,這信肯定不是女子的抒情書信,五哥才不會留著這種無聊之物。


    林依有些不爽,直接抽出信看了起來。


    好多字啊!


    雖然沒有秦水寒一目十行的能力,但林依會看關鍵詞。


    身子不適、懇請寒王。


    林依心驚膽顫,立馬皺緊了眉頭。


    這信危險,不能讓別人看到!


    她抬頭看向秦水寒,癟了癟嘴,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歉意,仿佛想要道歉,卻不知從何開口。


    “寒王妃,可是定情書信?”


    柏妤瓊眨巴著眼睛,一臉期待地看向她。


    林依火速把書信折好,塞入秦水寒手裏。


    “寒王手下匯報的工作,無聊得很,讓柏小姐失望啦。”


    秦水寒暗自舒了口氣,依依當然分得清是非輕重。


    他把信塞入懷中。


    柏妤瓊的八卦之火瞬間被澆滅。


    她看向秦水寒,又忍不住問道:“寒王,可否勞煩您給王妃彈奏一曲?”


    南宮璃瞄了一眼信件,若是出自女人之手,有何書信值得寒王如此謹慎呢?


    怕不是普通的信件吧。


    不過南宮璃十分知趣,她感到秦水寒有一絲不悅,立馬出言說道:“妤瓊,我們在寒王府上打擾已久,該迴去了。”


    柏妤瓊側頭看向秦奕,露出一臉不舍。


    “奕王彈琴真的好棒!”


    秦奕一臉懵圈,這女子是走還是不走?


    “柏小姐說笑了,我的琴藝自然是比不上五哥。”


    柏妤瓊莞爾一笑。


    “寒王小氣,又不肯彈!”


    秦奕微微一愣,這位柏小姐說話毫無遮攔!


    南宮璃屏住了唿吸,妤瓊這番說辭有失偏頗。


    隻有林依笑嘻嘻地看著她。


    好可愛的小姐。


    “依依,你想聽嗎?”


    “好啊!”


    陽光下的林依,眼中如一灣春水,璀璨明媚。


    瞬間秦水寒揚起嘴角,眼中滿是寵溺。


    這世間,隻有她的要求才值得自己去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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