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深深地吸氣,他試著去嗅空氣裏微弱的新鮮血腥味,因為黑暗讓他看不清楚血跡延伸到何處,隻能靠這個笨辦法。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耳聰目明,神誌清晰,內力通達,渾身都是勁。


    他甚至能看到頭頂岩石上那些細微的痕跡,還有水珠滴落,從空中到地上碎裂的全過程。這種感覺比他從洞仙派山洞裏,第一次醒過來時還要美好。


    可惜一想到自己現在這種健康得不像話的模樣,是用朝閩的血肉換來的,葉宇就完全笑不出來。而且一定出問題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丹田裏沉甸甸的,天池那朵花跟種子涇渭分明,互相憎恨地在他丹田裏各自占據一半,都在想法子要怎麽弄死對方。


    種子還沒有掏出來朝閩就遁了,不是做手術失敗反噬自身,然後淒淒慘慘戚戚地不知道躲到哪裏等死吧。葉宇其實最怕朝閩這種人了,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他最應付不來的就是什麽事情都不說,累了不說,苦了不說,有困難不說,人前對你笑,人後自個舔傷口的悶騷家夥。


    都是大男人,你倒是大方點,又不是小女生什麽都要翹著蘭花指讓你猜猜猜。有什麽搞不定的說一聲會死嗎?就是困難大到兩個人搞不定,各自分一半死得也痛快點。


    葉宇邊鄙視朝閩的小女兒心態,邊在山洞裏快速地移動,他現在輕功恢複,就是目不能視也比武功盡失好一點。


    順著血腥味,葉宇好不容易走到山洞轉彎處,腳下都是碎石頭竟然摸不到路了。他在黑暗裏,伸手摸了摸前方,全部都是石頭,好像是被人打碎上方的岩石將前方的洞窟給堵塞起來,故意不讓人過去。


    葉宇摸了摸那些碎石塊,手伸迴來的時候,手掌黏糊糊一片,湊到鼻尖一聞,腥冷的鐵鏽味讓他後頸部一寒。


    血腥味。


    葉宇手指忍不住攥起來,用力得將手裏的血漿給碾擠出手指縫隙。到底流了多少血?得多少血才能這麽灑滿一路給人當路標。正常活人這麽一桶一桶血地往外潑,早死了。


    葉宇憤怒得差點咬碎自己的牙齦,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牙縫裏都是血腥味。伸手就開始拚命地扒開碎石塊,在黑暗中,他眼眶開始濕熱,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因為還沒有遇到一個能為你流血流成河的蠢男人。


    “朝閩。”葉宇邊抓開石頭,邊殷切地大喊。他怕自己慢了,朝閩就死在裏麵變成人幹。


    手指內勁纏繞,就跟小型挖掘機一樣好使,可是對葉宇來說遠遠不夠,也不知道朝閩打碎了多少石頭,洞堵得特別嚴實。他都懷疑堵得這麽深厚,空氣能不能進入。


    一想到朝閩在裏麵窒息地打滾著,痛苦而淒涼地掙紮著。葉宇兩眼淚汪汪地刨石頭,就跟在尋找地震後房子底下的愛人一個德行。刨了一會,葉宇突然聽到一種怪異的聲音,在石頭縫隙那邊,細細碎碎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劃過石縫的咯吱聲。這種聲音尖利無比,在黑暗中讓人後背發麻。


    就跟有人用堅硬的指甲在劃玻璃,咯吱咯吱個不停,足以讓人後背汗毛都齊齊出來跳舞。


    葉宇立刻腦補出,朝閩很痛苦,可能是裏麵沒有空氣他又虛弱得出不來,所以在用手指拚命抓石頭。一下心髒就疼得受不了,他立刻伸出袖子將眼裏那些沒有用的眼淚給蹭幹淨,然後丹田力一沉,手掌瞬間堅硬無比,就在葉宇正要在石頭上打出一個大洞,將受苦受難的朝閩放出來的前一秒。


    嘣!碎石堆在裏麵被轟出一個洞來。


    幾絲光線,虛弱蒼白地從小洞那邊飄落進黑暗裏,投射到葉宇的身上。


    葉宇手掌的力氣因為被這個意外而驚散了,他立刻試著喊了一聲,“朝閩,你在嗎?”有光就代表那邊有空氣,那麽短時間內倒是不用擔心朝閩會悶死。


    那個小洞白蒙蒙的,葉宇試著閉上一隻眼睛去窺視裏麵的情況,他怕自己挖太急切會讓碎石塊倒塌,砸到朝閩身上就得不償失。


    小洞那邊一片白光,因為長期黑暗的原因,這種白色的光芒一下就刺激到葉宇的眼睛,讓他忍不住眼眶泛紅。他不舒服地眨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的瞬間白光消失,一顆冰冷的,充滿裂紋的黑色眼珠子驟然近在咫尺,幾乎近到貼入葉宇的眼瞳深處,冰冷尖銳的目光仿佛要刺穿他的腦門,掏出他的腦髓。


    葉宇一下就被嚇到,他猛然往後退開,心跳急速跳動起來。後知後覺才發現是對麵小洞的家夥跟他一個意思,想通過這個縫隙來看外麵的情況,結果他們就鬥雞般地對上眼。


    葉宇才覺得不對勁,後腦勺嘶嘶作響,一種本能的預警讓他渾身冰涼起來。


    他覺得那顆眼珠特別熟悉,也特別陌生。甚至都不像是人類的眼睛,葉宇再次迴想起眼珠子的細節,非常……怎麽形容來著,獸性。


    一種鋒利,冷酷,毫無人性,比玻璃珠子還要沒有感情的視線。


    突然間,葉宇突然想起朝閩第一次在月光下,那種形似野獸,破碎不堪的模樣來。那時候他開始碎裂的眼眶裏,那種黑暗也是這種無機質的光澤,無機質的渴求。


    就跟要吃人一樣。


    這是力量枯竭到底了嗎?葉宇停下刨石頭的動作,據朝閩自己說,力量如果枯竭到一定程度就會六親不認地開始殺人。這是朝閩在說起過往的時候,輕描淡寫的描述。


    可是朝閩可沒有說,他是什麽殺人法。


    也許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那種程度,葉宇忍不住聲音放輕點,“朝閩,有困難你說句話吧。”不然他實在是擔心到,五髒六腑都擰成一團了。


    碎石堆那邊的山洞靜謐無比,就好像剛才對上眼隻是葉宇的錯覺。葉宇覺得也許朝閩已經虛弱到連話都不會說了,這一路的血跡跟下來,沒有幾個人能撐得過流失這麽多血量。那掉落的血跡,毫升都能以萬來作單位了。


    葉宇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扒開剩下的石頭,手剛摸到一塊碎石,突然那種咯吱的聲響又出現了。這種聲音簡直讓人炸毛,折磨得聽覺都快要打起滾來。


    葉宇唿吸滯澀,他的動作停了一下,接著又挪開一塊比較大的碎石。忍著咯吱聲,將手伸入碎石縫隙裏,剛要繼續掏石頭時,手腕突然被什麽死死抓住。


    葉軒幾乎無法準確地形容這種觸感,冰冷,幹燥,粗糙,顫抖,比被蟒蛇纏身還要詭異。


    “抓到了……”


    一聲嘶啞,貪婪並且陰沉的笑聲響起。


    與此同時,碎石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掀開,石塊四散,白色的微光隨著四散的石塊而全部流淌而出。葉宇隻來得及單手揮開那些襲擊而來的石頭,手腕還被人緊緊地抓著。對方抓得那麽緊,緊到掐肉,斷血,入骨。


    等到葉宇意識到山洞堵塞的碎石塊,塌陷出一個能容忍進入的洞口時,他才順著自己的手腕往上看,就看到一張慘不忍睹的臉孔。


    如果不是有心理準備,葉宇一定會被朝閩眼前這種破皮翻肉露骨的慘樣給嚇到。


    他的臉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那些花紋已經撕裂他的臉孔,他的血肉,深深烙印進森白的骨頭裏,甚至鋒利到想鑽破白骨,將朝閩碎屍萬段。


    這種模樣,讓葉宇胸口發緊,實在是說心疼都嫌太少。


    “朝閩……”你怎麽弄成這樣。


    話還沒有說完,葉宇就頓住,他一時都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肩膀處一涼,空氣中的血腥味更加濃重起來,什麽液體在他肩膀處潺潺而流。


    朝閩的指甲穿透葉宇的肩膀,指甲紮入肉裏,一時遇到骨頭有些費力,他努力掏了掏那片溫熱的血肉,手指終於穿過骨頭,徹底在葉宇肩膀上開一個洞出來。


    美味的……鮮血。


    朝閩眼瞳裏的破碎花紋,紅豔無比,就如有一隻淒麗的食人野獸蹲踞在裏麵。


    葉宇鼻間都是血腥味,連口腔裏都塞滿了這種不舒服的味道。他似乎想對朝閩說些什麽,卻發現嗓子幹澀,好像什麽話都不足以讓朝閩停止下來。


    朝閩的手指又從他的肩膀抽出來,扯下一片溫熱的血肉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指甲上的碎屑。這個人太美味了,太好吃了。血液順著他破碎的皮膚往下流淌,這是一種已經脫離人類範疇,隻剩下食欲的獸性姿態。


    葉宇突然平靜地叫了他一聲,“朝閩?”


    這聲音輕柔得就似在喚醒一個正在沉睡的嬰兒。


    朝閩嘴裏含著手指,上麵都是葉宇的血肉。他似乎是聽到葉宇的叫聲,奇怪地抬眼看他,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葉宇再次叫了他一聲,“朝閩,你痛不痛?”


    身體都破爛成這樣了,血還在拚命地流著,比起他,葉宇都不覺得自己身上這點傷口算什麽。他也不知道朝閩還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說,就給你吃一隻手,再多就不可以了。畢竟以後我們還要行走江湖,你吃太多我沒有手拿劍怎麽對付仇家,滿江湖都要追殺我們的。”


    葉宇也不捂著肩膀,任由那些血流淌著。他口氣非常平淡,跟朝閩商量的時候,就如同在跟他說今天的晚飯要吃什麽。


    “一隻手,我還能當楊過。給你吃完後,如果你還沒有理智我就要開始反抗,所以你也要努力點,快點恢複原來的樣子。”


    葉宇將那隻血淋淋的手抬起,伸到朝閩嘴邊,“快吃吧,吃完後我們還要繼續割闌尾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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