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踉踉蹌蹌地跑過高橋,腿一軟,差點從橋上栽下去,連忙雙手抱住一根橋欄,雨水打濕了他一身。


    抬頭無語望天,這個世界太可怕了,原來被人追殺不是最憋屈的,最憋屈的是出趟門還要幫人擼嗶——


    手上還有滑膩的感覺,仿佛那種溫度都滲入到皮膚裏,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葉宇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屁股,還好,保持住最後的防線。妹子被人強上還會得到無數的同情,男的被人強上,連法律都不承認啊。


    葉宇怕自己耽擱太久,那個變態又會跟隨上來,大家都是男人,就算那家夥早嗶,這小段時間基本也能恢複過來。他決定不管是誰救了他,有毛個目的,是不是昆侖門都不重要了,還是快點找到小鬼離開這個變態橫行的鬼地方。


    小鬼長得那麽清秀可人,軟萌白嫩,被變態看上簡直就是人間慘劇。


    不過,那個變態的臉……總覺得在哪裏看過。


    葉宇目光呆滯地迴想起剛才的麵對麵,冰冷的夜燈下,陰影中如同鬼魅般妖異的臉孔,赤瞳墨發的鮮明顏色帶著淩厲的攻擊力,以一種讓人無法抵擋的姿態強行要刻入別人的視線裏,最後烙印到心裏刮都刮不去。


    葉宇連忙甩頭,將那張變態臉給甩開,他身上都是雨水,加上體內的寒氣又冒出來,光著上身實在冷得讓他發抖。他緊緊抓著鬆掉的褲頭,彎著身體鬼鬼祟祟地重新迴到一開始離開的房間。


    那棵老梨樹被打頹了花枝,羸弱的花朵敗了一地。


    葉宇踏著滿地殘花,腳板下粘著花瓣跟雨水就這樣踏入房間。他是來找小鬼外加衣服鞋子的,最後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銀票,跑路沒錢寸步難行。


    要真不行,抽張紙寫借條,再搜刮一遍這個房間,今天晚上就背著小鬼跑路,跑得越遠越好。


    房間還跟剛才出去的時候一模一樣,灰蒙的光線讓房間的整體色調特別陰涼,小鬼還是沒有迴來。葉宇小碎步地原地踏步一會,僵硬的四肢總算是恢複靈活。他開始觀察四周,企圖看到衣櫃在哪裏。好不容易在床那邊找到放衣服的地方,伸手掏出一件褲子,一件外套,尺寸沒有一件合適,葉宇也隻能甩一下衣服將就著穿。將長外套攥起在腰間打個結,幾件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衣物愣是給葉宇穿出拉纖繩的漁夫的氣質。


    褲子在地上拖著,葉宇卷褲管給卷到膝蓋處,露出兩條白花花的小腿。他一副邋遢樣地走出屏風,打算去刮人家家具上的裝飾金子,還有一些裝飾用的珍珠什麽的,對了,連那些會發光的珠子也拿走一顆去當掉。


    這些全部都寫欠條,他有錢一定還。


    雨水的聲響更大了,陰風跟雨絲登門入室,唿吸都能感受到滿室的水汽。葉宇抽抽鼻子,剛出屏風抬頭就發現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


    墨發披肩,背影單薄,坐姿僵直無比。


    葉宇看到這個背影不知道為何心底漏跳一拍,一種熟悉又詭異的感覺湧現。他甚至後退一步,擺出防備的攻擊姿勢。


    朝閩看著門外的潑進來的雨水,目光陰沉,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地彎曲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麽,狠得要掐碎所有。


    身後青年的聲音有些戒備,似乎無法肯定自己麵對的是誰那種茫然。


    ”小鬼?“


    朝閩緊緊攥起的手指,慢慢鬆開。體內那種放鬆過後的愉悅感還存在,葉宇的聲音輕而易舉地再次挑動他心底那股爆裂的毀滅欲。


    太輕易了,這個男人對他的影響。


    這絕對不是種子的原因,連心跳都無法平穩下來,一聲一聲鼓動而起,混亂了他平靜的思緒。


    門外風雨更甚,纖弱的梨花在雨水中破碎成一片白茫茫。


    朝閩聽到葉宇走近的腳步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觸的是死神,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走過來。


    葉宇看到哪都找不到的人突然出現,也顧不得他跑到哪裏了,他伸手拍住小鬼的肩膀,急切地對他說:”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我發現這個地方很不對勁,待會我收拾一下,然後背著你順著山崖爬下去。“


    朝閩依舊背對著他,輕聲說:“離開?”


    葉宇擼起袖子,正在四處張望哪裏的布條比較好撕開,可以將小鬼綁在自己的後背上,那山崖那麽高,一個不慎掉下去可不會再出現個世外高人救他一次。


    “你能去哪裏?”朝閩突然意識到,他從來沒有想過葉宇離開的後果。


    從第一天在竹海裏看到他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掌握在自己手裏,竟然是一次都沒有想過,葉宇也會離開。


    就算丹田變成容器,曾經斷絕生機,變成隻能依靠種子力量而活的*傀儡,甚至是失憶,都無法否認葉宇潛意識裏的殺意。


    對朝閩的殺意。


    哪怕瘋瘋癲癲了,不複往昔的武功,腦子裏都是時時刻刻不忘記自己要殺的人。


    真是綠瀟子的好徒弟,好的不得了。


    雨水潑到門裏,沾濕了朝閩的鞋尖,一股夜深淒冷的寒意襲上心頭。


    他還記得剛才那種溫熱的相擁,暖得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寒冷,這是他殺再多人,喝再多血也無法體驗到的溫度。


    葉宇覺得家具上的金子實在太難刮了,他隻好塞一顆發光的珠子到衣服裏,然後伸手拉住小鬼的胳膊,對他說:“去哪裏都好,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到家的。”宰掉朝閩這事估計很懸,因為以他現在孤身寡人的情況,連朝閩那個大魔頭在哪來都找不到可靠的情報。所以還是先幫助小鬼找到家吧,要真是孤兒,也要找到個靠譜的委托人,至少掙紮到最後真的撐不下去翹辮子了,小鬼還有個依靠。


    其實葉宇很感謝小鬼,因為這段孤苦伶仃的日子有他陪伴才那麽容易過。


    朝閩似乎才反應迴來,他低垂著眼,陰沉沉地看著葉宇拉住他的手。手背的線條有一種優美的弧度,這是一隻曾經拿過劍的手,就算這段時間有些荒廢了,也無法否認,這是一隻非常適合練劍的手。


    葉宇的天賦絕對是新一代裏麵,最頂尖的一個。


    而這種天賦,卻被他毀得一幹二淨。


    種子發芽,一瓣清色,魔侵功成。而葉宇注定會變成犧牲品,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犧牲品。朝閩冷硬如石的心突然絞緊,刺痛不已。他伸手反抓住葉宇的手指,低聲喘息。


    葉宇不明所以地被小鬼揪住手,似乎聽到他含糊地說了句什麽,疑惑地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讓葉宇有些擔心。


    朝閩內心深處那種遇到葉宇後就產生的躁動感,終於徹底腐蝕掉他理智的內心城牆,如猛獸兇魔傾巢而出。


    他終於敢承認,他想要得到葉宇。全部,所有,一切,都是他的。


    一陣猛烈的寒風砸進門內,門外白光一閃,雷電轟隆。凝聚了一夜雨水的威力,在厚重的雨雲裏開始廝殺起來。


    而葉宇也在閃電的那一刻,看到小鬼的眼睛,紅得猙獰。


    終於想起那個變態的臉為什麽那麽熟悉,因為跟小鬼幾乎一模一樣。差別隻是,一個是少年,一個已經長大。


    葉宇感覺自己也被雷劈了,他幾乎是一瞬間甩開朝閩的手,踉蹌往後,恐懼幾乎讓他無法唿吸。


    不可能。


    葉宇拚命說服自己,一定是最近視力不好,所以看誰都像是臉盲症發作,或者是那個變態佬長著一張大眾臉,隨便逛個街都能遇到十個八個差不多的。


    還是,小鬼其實是那個變態失散多年的兒子?


    嗬嗬,小鬼的眼針更嚴重了,看春宮圖看得火大了吧,小孩子不要看不和諧的讀物才是真理。


    葉宇緊貼著屏風,一臉詭異地看著朝閩,少年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天真的柔軟,反而帶著某種不符合年齡的可怕煞氣,而那雙本來非常可愛的眼睛裏,平靜的瞳孔上那些紅色在蔓延綻放,仿佛被雨水浸潤過那樣暈染開。


    赤瞳墨發,完全跟那個早嗶男一個樣。


    終於無法自欺欺人下去,葉宇呆滯地問:“你是誰?”


    這個體虛腎虛,毫無內力,腦子遲鈍,喜歡麵癱,還不會遊泳,不小心被他帶在身邊的小鬼……是誰啊。


    朝閩站起身,身上那套不合身的衣服垂落在地,門外夜雨被風吹拂而進,沾上他飛揚的長發,有一種沉重的水汽圍繞在他四周。


    他一步一步地,宛如踏在葉宇緊繃的神經上,碾著這個青年內心最恐懼的弱點走過來。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宛如在譏諷葉宇的愚蠢。


    “你在害怕什麽?”朝閩走到葉宇麵前,眼含天真地仰頭看著他,仿佛他還是那個孩子,可以欺騙任何老實人。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的顏色完全沒有人類特征,葉宇都要被小鬼說服了。這貨是誰?被變態附身了,被鬼魂穿越了,還是他一直被騙了,就這樣為生為死,蠢得可以地被騙了。


    “你不是小明,你是誰?”葉宇完全無法將那個孩子跟現在這貨聯想在一起,隻不過是眼睛發紅而已,為什麽氣質變得麵目全非。


    如果不是朝閩比他還矮,他都要以為剛才夜襲他的那個神經病就是現在的小鬼。


    朝閩似乎覺得葉宇的如臨大敵很可笑,他溫和地說:“過來,葉宇,來到我的身邊。”語帶蠱惑,餘音纏綿,唇齒間的引誘是那麽明顯。


    葉宇被他這種可怕的變化嚇到頭往後一貼,整個人跟隻壁虎一樣恨不得抱著屏風同歸於盡,今天晚上的臥槽已經完全不夠用。


    這貨不是小鬼這貨不是小鬼這貨怎麽可能是小鬼!


    朝閩突然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煞氣全部褪去,一下子又迴到年少時期的稚氣。


    然後葉宇就聽到他終於開口說:“吾名朝閩。”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淡,平淡到唇齒間竟然沒有一絲不自然的抖動,仿佛這自我介紹毫無意義,比塵埃還要飄忽。


    吾名朝閩。


    葉宇表示,我的讀書少,聽不懂你文縐縐的自我介紹,你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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