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繼續玩壓餛飩的遊戲,好幾顆熱氣騰騰的餛飩突然倒到他碗裏麵。然後就聽到葉宇不滿的抱怨聲,“這可不是這麽吃的,要快點吃才有營養,男子漢吃餛飩就要吃一整顆,又不是那些娘們,還要櫻桃小口不成。”


    葉宇接過那碗新來的餛飩,立刻撥幾顆給小鬼。接著他大口喝了一口湯水,剛舒服地想唿出一口氣,突然身體一寒,突如其來的警惕讓他抬眼向四周掃射。可是根本沒有發現什麽,但他就是覺得有人在看他,一種很詭異的視線,像是被狙|擊槍對準的冰冷。他後知後覺地將每個路人都看一遍,卻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他奇怪地收迴視線,難道是最近被人提刀砍多了疑心病末期?


    葉宇滿臉呆滯地吃一口餛飩,才發現不對勁,又馬上轉頭去注意市集,很快他就看到一個光頭和尚站在不遠處的路口看著他們。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和尚,草鞋僧衣佛珠都是一個雲遊和尚的標準配備。奇特的是這個和尚特別年輕,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五官立體俊秀,僅僅隻是站在鬧市路口一角,一股清靜孤寂的禪意撲麵而來。


    當然這麽形容也不過是看到一個帥和尚而已,但讓葉宇覺得他特別詭異的是,幾乎沒有人看見他。那些跟他擦肩而過的鬧市人流,都自動忽視這個和尚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剛才葉宇察覺到他那股視線時,這個和尚其實就站在路口同樣的地方,可他愣是沒有看到。也許那時候他突然就將這個和尚當成一顆石子,一株草,或者空氣。


    沒有存在感的和尚。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誌怪懸疑世界吧。一個大活人站在那裏怎麽就能沒存在感到像是一粒塵埃呢?


    葉宇死死地盯著那個詭異的和尚,結果對方也盯著他,然後就形成一種非常怪異的互瞪現象。和尚雙眼空洞,空到沒有一絲情緒漣漪,就好像他的心也是空的。


    然後葉宇發現對方慢慢走過來,他竟然朝這邊走過來,沒有任何猶豫,他的手習慣地去抓青竹劍。沒有辦法,他突然覺得靠自己不靠譜,隻能靠這把劍了。


    和尚看似慢卻一瞬間已經來到葉宇麵前,他低頭念了聲佛號,接著開口,聲音跟他的眼睛一樣空洞,每字每句都有種清靈迴蕩的效果。


    “貧僧癡癡,來自空空寺,在此會一會小友。”


    朝閩不在意地斜眼看向那個禿驢,嘴角笑意不變,他拿起一根筷子,黑色的眼睛裏,一抹冷酷至極的寒冷泛出來。


    吃吃?吃什麽吃?


    葉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難不成這個和尚跑來跟他化緣?然後他看向自己的碗,餛飩吃得隻剩下湯底,沒看到他很窮嗎?要是遇到和尚就被化緣,那麽沒有等到目的地,他就該去睡大街吃殘羹了。


    “大師有何指教。”葉宇勉強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手死死握住劍,劍沒有反應,所以說眼前這位吃貨大師沒有殺氣?


    葉宇現在就如同驚弓之鳥,他一路被人提著刀砍怕了,現在看誰都像是上來就要分分鍾砍死他的神經病。


    癡癡抬起自己幹淨的雙眼,他看向葉宇,一派禪意空靈的氣質。


    葉宇隻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他好想拔劍分分鍾將這個不像人的和尚給砍死。


    “葉施主。”癡癡對葉宇點了點頭,然後口念佛號,淡然地說:“家師與洞仙派掌門綠瀟子前輩是好友。”


    洞仙派掌門不就是他那個坑人的,已經死掉的師父嘛,又來一個我家師父跟你家師父是基友,那麽下一秒就是要掀桌子大戰一場的節奏?葉宇手裏的劍抓得更緊,還身體盡量側坐,擋住小鬼。


    “所以請施主迴頭是岸。”癡癡淡定地勸誡。


    迴頭是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下海了。葉宇深唿吸一下,他眼神銳利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疑惑地問:“你要幹什麽?”


    朝閩的筷子又輕敲一下碗沿,無人注意到,碗裏麵的湯沒有出現任何漣漪,凝固得像是冰麵。


    癡癡身體一頓,抓著佛珠的手指用力到發白,然後他終於抬眼看向朝閩。其實他是循著葉宇走過的路而來,卻意外地看到不該看到的人。


    主持曾經說過,如果遇到朝閩就轉身而去,不要妄想前行。因為,前麵無路。


    朝閩微微一笑,眼底是種深不見底的冷漠,他的笑容線條殘酷而冰冷,手拿著一隻筷子,指尖輕輕一壓,又再次敲到碗沿上。仿佛這一下,就將眼前之人的生路寸寸敲斷。


    手裏的佛珠,一顆顆在內部開始碎裂。癡癡感到刺骨的疼,疼得眼底血絲彌漫。


    現在就該轉身而去,興許還可以保住性命。癡癡愣愣地看著朝閩,有一刻如同入魔。然後他閉上眼睛,再次睜眼,已是心入經海,誓殺朝閩。


    葉宇覺得自己該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和尚邪門得很,就算他看起來身材單薄遇風就跑,好像手無縛雞力的樣子,也不能排斥這個和尚來自少林寺,擁有胸口碎大石的功力。


    “佛心多情,苦海無涯,當願施主迴頭是岸。”癡癡終於開口,語帶憐憫,眼底卻是一派滅寂般的寧靜。他說完勸誡,喉嚨深處突然抖動起來,一句又一句深奧難以理解的佛經從他嘴裏冒出來。他蒼白的臉頰上突顯一抹血紅,雙腳踩著土地,手拿著佛珠,聲音輕盈地用一種舒緩的節奏念著。


    葉宇表示,他有聽沒有懂,這是要強行化緣的意思?


    朝閩手裏的筷子一僵,他眼裏閃過一絲殺意,和尚嘴裏聽起來平靜的佛經卻迴蕩著轟隆的真氣,瘋狂地襲向一無所知的葉宇。


    葉宇突然覺得體內一陣翻攪,似乎剛才吃下去的餛飩都在叫囂著要離開他的身體,他難受地捂著肚子,眉間黑氣隱現。


    朝閩看到葉宇眉間的黑氣,瘋狂的狠戾從內心湧出來,大葉輪迴經在直接催生葉宇體內的魔門種子,這個禿驢竟然敢在他麵前毀掉他。朝閩直接折斷手裏的筷子,手指一彈,一個金色的小鈴鐺已經掛在他纖細慘白的指尖上。空空寺那個惡心的鬼地方,不好好隱世非要出來礙他的眼,該死!


    葉宇突然拔出劍,亮光一閃而過,劍身就擱到和尚的頸部上。葉宇嘔出一口黑血,他臉色的黑氣更加濃鬱,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是自從這個和尚開始念經後,他就痛得想打滾。“閉嘴,吃貨。”葉宇惡狠狠地大喝,他幾乎無法站穩,“不準念經,不然殺死你。”他終於進入江湖了,持劍懲兇,一臉正氣。


    “施主,請迴頭是岸。”癡癡口念佛號,然後繼續將他的經文念下去。


    我還立地成佛呢?葉宇再蠢也知道這貨不是好東西,他嘴裏的經文就是核武器,現在正在用核輻射暗算他。


    一聲鈴鐺聲突然細弱地響起,葉宇眉間的黑氣好像聽到害怕的東西,驟然消散了不少。葉宇敏感地捕捉到這種鈴鐺聲,他本能而親近地想要跟著鈴鐺聲走,和尚此時脆聲大喝,如晨間銅鍾驚醒混沌的世界。


    “施主,莫要一錯再錯,請您迴頭。”


    葉宇被他嚇一跳,可是下一秒,他又聽到鈴鐺聲,他不知道這種聲音來自哪裏,又要去哪裏,他隻是覺得這種聲音讓他很舒服,他全身的細胞都喊叫著跟著它,跟著它走。


    葉宇可恥地被它引誘了。


    在葉宇所不知道的境界,經文的輕吟被細弱的鈴鐺聲一層一層削弱,魔門種子的瘋狂生長也一點點鎖迴殼子裏,不敢聽經文的引誘而跑出來擠爆葉宇的身體。


    癡癡突然頓住,他身體站得筆直,眼皮低垂,手豎在眼前,如同雕塑般凝固著。


    葉宇迴過神來,劍入和尚的脖頸,一道血柱湧出來,這種顏色滲人滲得慌。這不是遊戲,人死了就真死了。


    葉宇猛然住手,抽劍迴鞘,一臉驚慌地伸手抱住小鬼,轉身就往屋頂飛躍而上,轉眼消失在所有人眼前,餛飩老板剛好迴頭,他著急地揮舞著汗巾大喊:“客官,你還沒給錢呢。”話剛落,他就看到自己的桌子寸寸崩塌,瞬成粉末,連同湯碗都漂浮在空中,風一吹,隻剩下一堆灰色的灰燼。


    和尚此刻才有反應,他猛然下跪,身上的僧衣跟著碎裂開,臉色突白,又現紅,接著紅色急速消退,慘白得像是死人的顏色又占據他的臉孔。衣服裂開後,白皙赤|裸的身體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經文,經文如同活物,四處流竄,血珠開始滲出他的皮膚,瞬間他就成為一個可怕的血人。


    滿臉滿身是血的癡癡,安靜地念佛號,然後平淡地說:“葉施主,請盡快迴頭是岸。”前方,並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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