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種玄妙到詭異的預感,當葉宇直麵那把長劍時,這種必死無疑的預感是那麽清晰,清晰到他無法動彈。


    如果他在漕運幫麵對那些麵具人還能動彈的話,那麽餘霖這一劍卻毀滅掉葉宇任何逃離的機會。他其實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剛剛穿越到陌生地方,穿越前幾乎沒見過刀劍殺戮的普通人。說不上多軟弱卻一定還無法真正融入到這個鬼世界裏,所以這導致他麵對別人拿刀拿劍衝過來時,思緒總是跟不上身體反應,因為他會思考……別人為什麽要砍死他?


    這真是個美好到讓人想哭的哲學題。


    這一劍的淩厲如雪崩的毀天滅地,劍氣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空氣被卷碎了,四瀉而出的力量牽引住流動的河水,平靜的水麵崩裂暴起,水汽覆蓋住整艘小船。


    還沒有砍到身上,葉宇就被這一劍的威壓逼得五髒六腑氣機大亂,一口血被哽在喉嚨間不上不下,難受到他咬牙死忍。一股陰冷的黑氣從他的丹田猛然躥起,護住身體被震蕩到的各大筋脈,黑氣隱隱出現在他的臉孔上,看起來煞氣十足。


    葉宇沒有辦法轉身,他抓不到隨便仍在竹筐裏的青竹劍,躲無可躲,手已經像是有意識地抬起,木槳與餘霖的長劍電擊般地碰撞到一塊。黑色的勁氣從他的手掌裏瘋狂湧出,將木槳包圍得如硬鐵塊一樣,甚至劍切下木槳的那一瞬間有火光隱現。


    對方無可阻擋的劍身有一刹那的遲滯,隻是這點小縫隙的生機,葉宇當機立斷鬆手放開槳,整個人往後狼狽跌倒,碰到竹筐,反手抽出青竹一躍而起。那口哽在喉嚨裏的鮮血終於嘔出來,血腥味與四周落下的水珠混在一塊,在他胸前暈染出大片的紅色汙漬。


    餘霖眉頭皺起,他劈斷木槳,劍勢不斷,如連綿的瀑布雨水,一招連一招地朝葉宇劈頭蓋臉擊去。


    葉宇的受傷驚醒了朝閩,坐在船裏的少年驟然睜大眼睛,黑暗在他眼瞳裏瘋狂旋轉,他聞到鮮血的味道,種子的氣息在空氣裏濃鬱起來,讓他心境不穩,暴躁不堪。本來大部分力量就儲存在葉宇身體裏,他體內剩下的力量因為失衡而顯得岌岌可危,葉宇安全無恙陪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還可以借著葉宇本身安靜的氣息加上種子的力量,來壓抑這種瀕臨崩潰的瘋狂。可是葉宇竟然受傷了,容器受損,種子的力量像是聞到鮮血的魔鬼,自發地湧出來保護葉宇。


    這種暴烈的力量會影響到他自己本身的內力運行,而現在的葉宇很可能會承受不住種子的力量,導致*崩潰。


    他根本不在乎葉宇死不死,但是葉宇的命隻能他來取,他種植種子的容器,就是他的東西。餘霖,昆侖門雪融的首徒算是個什麽玩意,雪融那個門前掌劍的老不死都打不過他,區區一個雜碎就敢來動他朝閩的人。


    朝閩左手攤開托住右手,右手指擺出一個優美奇異的手勢,他端坐在船裏,眼瞳中央越來越紅,慘白的皮膚與紅豔的眸子像極了淒厲的厲鬼。他要直接催熟葉宇體內的種子,讓葉宇入魔發狂,然後將餘霖那個小輩撕成碎片,到時候他會將餘霖的屍骨吊到昆侖門的天碑上,狠狠打那個老不死一巴掌。


    葉宇已經看到那把劍的軌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視力竟然會這麽好,那微小卻又圓滑完美的劍法,封住他所有逃避的路線。他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葉宇以為自己會恐懼,可是害怕卻比不過氣憤,他簡直不知道這些神經病的家夥是哪冒出來的,一句話都沒說拔劍就砍,上一秒還禮貌地自我介紹下一秒就能殺人。


    這裏節奏被狗吃了嗎,來個說人話的!


    這種氣憤來得暴烈洶湧,完全無法忍耐,葉宇急於宣泄出來,手持青竹劍往前踏步麵對麵就迎上去,滿腦子都是要將這個家夥打趴下的念頭。


    劍與劍直接交擊硬憾在一塊,竹聲冰鳴再次牽引住往前流淌的河水,船體四周的水麵被劍客的力道阻攔而上,形成漩渦眼看就要將船拖進去。


    朝閩冷冷地笑起來,他半垂下眼,遮去眼底那抹接近走火入魔的豔紅色,右手的手勢漸漸展開,如花朵的美麗惑人。一團黑色的氣體包圍著尖銳的金絲出現在他右手上,他慢慢地動起手指,氣體隨著他的動作而滾圓地旋轉起來。


    朝閩的手指對著背對著他的葉宇,他無聲念出——魔侵。右手猛然掐上,黑金色的圓形氣體破碎開。


    而拿著劍跟餘霖硬磕的葉宇雖然又驚又怕,但是腦子還有點清明。他覺得自己快要吐血了,餘霖的力量比綠巨人還坑爹,他的劍抖得不成樣子,眼看就要被對方劈成兩半。雖然心裏有各種各樣的劍法劍訣,但是他愣是無法立刻反應迴來,這些打鬥的反應都是這具身體自帶的本能,他自己連菜刀都用不熟,別說拿劍出來生死相搏。


    眼看餘霖一劍就要將他的青竹劍挑飛,他想急速後退,又想起那個在船裏的小鬼,人家手無縛雞之力,要是被劍氣掃到立刻能去半條命。


    真是退不能退,進又會被人用劍敲得吐血,而且最憋屈的是他壓根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麽要殺他,他在原主人的記憶片段裏搜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到答案。


    就在葉宇手慢腳亂地接餘霖劍招時,他腹部突然一陣劇痛,似乎有什麽東西扯著他的腸子一擰的驟然,不會是這個時候突發性闌尾炎吧。葉宇頓時臉色發白,而對方的劍已經往他胸口刺來。生死一瞬間,他突然失去意識,前麵一片黑暗,大腦處轟然一響,一個男性的聲音在他大腦裏命令道:“將這個雜碎殺了。”


    殺了——將這個雜碎殺了!殺了他,將他殺了。


    殺什麽?他自小到大連隻活雞都沒有殺過,要他殺什麽?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人要坐牢的,葉宇甩甩頭,不對,想甩掉這種莫名其妙卻又深入骨髓的催眠。


    而餘霖在葉宇黑氣染上眼瞳的時候大吃一驚,葉宇入魔了。他師傅在他下山的時候就告訴他,如果葉宇發狂,那麽要第一時間搗毀對方的丹田。因為魔門種子就藏匿在容器的丹田內,如果讓葉宇完全吸收這股暴虐的力量,那麽在葉宇自爆前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殺死他。他謹記師父的話語,在發現葉宇的眼瞳染上非人的黑暗時,提氣聚集畢生功力,將半空這一劍往葉宇的丹田送進去。


    在葉宇沒有反應前,這劍心空明的一擊,足以毀滅魔門種子順帶殺了容器。


    殺了他——葉宇厲然睜大眼睛,毫無焦距的眼底翻滾著入魔的殷紅,他大腦裏隻有一個念頭,殺了眼前這個雜碎。一股巨大而冰冷的力量擒住他的身體,他清楚地看到餘霖的劍法軌跡,手掌伸出去,千鈞一發的瞬間,染著黑氣的五指抓住那把距離他腹部微毫之處的古劍,鋒利的劍刃割破葉宇的掌心,他無知無覺,另一隻手上的青竹已經斜劈而下,眼見餘霖的人頭就要葬送在青竹劍下。


    船裏的朝閩冷漠地看著他們,他盯著葉宇,看到他手掌被割裂出的鮮血,有些貪婪地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雖然現在操控葉宇入魔有點早,但是他已經有點不耐煩,他要快點拿到葉宇體內的種子,讓力量重新迴歸,不然越是往後他體內的力量會越失衡,殺死葉宇掏出種子後,他第一個要屠的就是昆侖門。


    將光明教的旗子插在昆侖門的九天樓上,氣死那群老朽不堪的棺材板正派人士。


    正當朝閩正在yy要怎麽大殺四方,造禍武林時,葉宇突然清醒過來,他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不是在打遊戲,不能隨隨便便就提劍亂砍。可是眼底的黑氣一散開,清醒過來就看到自己的劍往別人脖子上砍,忽然之間葉宇的大腦裏閃過很多驚悚的標題——喪心病狂瘋子當街砍人,罪大惡極故意殺人罪立刻槍斃,無法饒恕家屬哭天搶地要賠償……他竟然在砍別人的脖子?


    劍已落下,無法停止,這嚇得葉宇直接鬆開對方的古劍,全是血的手掌重重打在餘霖的腹部上,將人直接打飛出去好避開青竹劍的屠戮。餘霖嘔出一口血,整個人踉蹌後退飄出小船掉到河水裏。


    葉宇目瞪口呆地看著被自己打飛的人,什麽時候他力氣那麽大了。還有……餘霖會不會遊泳,他弄死人家得坐多少年的牢?不過就是死了,也算正當防衛吧。


    而端坐著的朝閩猛然伸手捂住胸口,他兇狠地看向葉宇,難以置信葉宇竟然自動清醒過來,更加猛烈的痛苦襲擊而來,操控葉宇神誌不成功的反噬讓他元氣大傷。


    葉宇,該死。朝閩赤紅著眼,不聽話的傀儡根本不該留下。他豁然站起,忍住經脈受損的痛苦,一步一步朝葉宇走去。而正站在船頭東張西望,希望餘霖別真的淹死的葉宇壓根不知道他背後走來一個死神。


    纏繞著死氣的手指驀然收緊,指尖冰寒,朝閩抬起手瞄準葉宇後背丹田處刺出去。看似無力的手掌在接近葉宇的身體要猛然發力前,手在半空卻突然被人截住,葉宇迴身握住他的手,不帶一絲惡意,順帶將撲過來的朝閩抱住說:“別怕,小鬼。”


    怕得連眼睛都紅了,真是可憐,葉宇連忙拍拍他的後背安慰道:“船要沉了,你抱住我,我會遊泳。”


    朝閩愣住,這個擁抱很緊實,近在咫尺的唿吸溫暖得發燙。水漫過身體時,他才想起在水裏殺了葉宇不方便,等到上岸再掏出種子也不遲。


    “深唿吸,對,閉緊嘴巴不要叫,我在這裏。”葉宇在船進入漩渦前,抱起朝閩借力飛躍而起,在入水前他還不忘安慰別人。畢竟這倒黴催的小鬼也是被他連累了,才會看見這麽血腥的場麵。


    朝閩緊繃的手指慢慢地放鬆開,他覺得要整死昆侖門那群老不死也不急於一時,葉宇身體裏的種子還是再發育一段時間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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