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衫、氣宇不凡的白朔景氣定閑情地邁著步子,從男賓側邊的旋梯上了樓。到安合樓五層時,值守的小廝先是想要攔下,待看清上來的人是白朔景後便趕緊恭敬地退了一步,讓出一條路通行。


    在白朔景經過他們身邊時,兩位站姿筆挺的小廝低頭輕聲喚了一句“主子”。


    “嗯。”白朔景淡淡地應了聲,徑直上了旋梯,轉身進了拂曉閣。


    隻見一位白發白須的老者,他身著寬大的灰色道袍一副仙風道骨。老者站在露台木欄處,一手背於身後,另一手捋著已快垂至地麵的白胡須,“你來了,來快這邊坐下吧。”他轉身看到來人,招手親切地喚其到自己身邊的蒲團上坐下。


    “道宗。”白朔景恭敬地向他作了一揖。


    “你小子迴了京州,就再也不上山看看我這個糟老頭了!”老者半開玩笑地說到,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露出了一副和藹的笑容,伸出枯瘦的五指探向案上的白玉壺,白朔景見狀連忙上前拿起壺為其添茶。


    “近來瑣事纏身,未能常去尨高山看望道宗。”他誠懇地說著,也向自己杯中添了茶水。


    隨著白玉壺內的茶水斟出,青玉杯中金黃色液體清澈綿醇,香氣四溢。這是白朔景再熟悉不過的茶香,產自尨高山最高峰雲麓仙台下特有的龍涎金露。


    “道宗怎麽下山了?可是想學生了?”白朔景繼續說道,“怕是雲錦為了雲裳的病特地將您請下山了吧。”


    “就算不是慕容家那小子派人來,我也會下山一趟。”老者放下手中茶盞,目光轉向天際,滿目星辰。


    “京州近來可是將有大事發生?”白朔景隨著老者的目光望去。


    老者擺擺手,“我今日於尨高山夜觀天象,你的主位星似有異動,恰好京州方位又出現了有一道詭異的虹芒,橫空而破,亂了格局,雖目前尚未測出緣由,但我推測兩者也許會有所關聯。”


    “道宗,所指是與我那一劫有關?”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你少時我曾算出你命中將有一劫難,所以一直留你在尨高山,待你主位星平穩,直至三年前才讓你下山,本以為這些年過去,已經避開了這場劫難。誰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老者歎息,遙想起當年,故人已不再,心中不免有些感懷。


    “道宗,您都說了,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是福是禍,自看造化,我從不強求。”白朔景灑脫地說著,抬眼望向空中掛著的一輪圓月。


    “若這樣想,自是甚好。”道宗思索了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他。“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打開!”


    白朔景雙手接過錦囊,前後打量了一番,收迴衣襟內,抱拳謝過道宗。


    “雲錦那小子的妹妹很快會遇一位遠道而來的貴人,身上的病也會漸漸痊愈。你告訴他,此後無須再來尨高山找我。但這有一粒續命丸,你且收好。”


    “多謝道宗。但這是?”他有些不解,接過裝著一粒續命丸的小瓷瓶。


    “那位遠道而來的貴人,身帶大福,福報過後必有大禍,這粒續命丸是給這位貴人的。”道宗手持拂塵正色道,月光在他的白發白須上染滿銀光,灰色道袍似乎也泛著嫋嫋仙氣。


    道宗老者踱步到露台正中間,將白須撩至肩頭盤起,他手中的拂塵質如輕雲,色如銀絲。定氣半晌,他以拂塵使出一套招式,包含劈、纏、拉、抖、掃,整套招式意與氣合,氣與神合,自然流暢,綿綿不斷,一氣嗬成。


    “朔景,這套逍遙生是我新悟出的,你可記住了?”


    “朔景已記下。”這套逍遙生如行雲流水,氣度豁達。他僅是看著道宗所出招式,就以有心胸開闊之感。


    “那我要去會幾個故人了,就不在此多留。若有事,你自能找到我。”


    白朔景耳畔傳來道宗低沉渾厚的嗓音。


    道宗老者的拂塵輕撣,落在露台的烏木圍欄上,他身似輕雲一個騰空,灰色道袍消失在落滿月光的夜色中。


    大廳戲台上管家正在派發參與贈詩的迴禮,凡是贈詩者不論好否均會得到迴禮,阮綿綿看著丫髻們端著一個個托盤送到每桌宴席前,此前贈詩的賓客都各自得到一根竹簽。


    “應該是簽上寫著獎品是什麽。”阮綿綿心裏想著,並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竹簽上寫著是什麽。


    不一會丫髻就發至她所在的這一桌,同桌的幾位千金小姐都拿到簽子,但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


    阮綿綿接過丫髻遞來的托盤,她掀了錦帕,看到放著兩枚精巧的竹簽子,細心的她發現其中一枚竹簽子背麵留有一點很小的墨跡,寫著一個“壹”字,而另一枚並沒有。


    大概是因為自己做了兩首詩,所以得了兩枚竹簽子?!她心裏暗自思索著。


    “啊!早知道人人都有!我應該也寫一首的!”易子柔氣鼓鼓的說道,有些懊惱,她看著桌上的其他幾個人都拿了簽子,雖然她易子柔不差這點迴禮,但是慕容家的這竹簽子,她倒是覺得頗有幾分紀念意義。


    阮綿綿眼尖的發現,這可不是一般的竹簽子,這是京州惜花坊製作出的珍品。這一枚不到三寸長的竹簽上麵精心雕刻著十二月花令,分別是梅花、杏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蓮花、蘭花、桂花、菊花、芙蓉花、山茶花、水仙花。竹簽柄處用孔雀絲線打著一個別致的絡子,並穿著一枚小巧的金鈴,隻要一拿起了就能聽到一串碎金叮鈴聲。


    “你啊,喏!我這兒有兩根,這根給你!”她將那枚沒有墨跡的竹簽給了易子柔。


    “啊!綿綿真好!”易子柔開心的接過了她遞上的竹簽子,開心地把玩起來。


    阮綿綿拿起竹簽繼續端詳著,慕容府果然不是一般有錢人,一隻普通的楠竹簽卻能翻出這麽多花來,不但能看出製作之人的心思精巧,更突顯贈物之人的格調。如此普通的物件,經由慕容府出來,定都是不凡的。


    “阮小姐,五層有請,小姐需執簽前往。”丫髻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阮綿綿以為是憑著這枚簽去五層領取獎品,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前往,到了五層的時卻被旋梯處的值守小廝攔下。


    小廝打量了她一番說道:“這裏不可隨便上前,還請姑娘迴去。”


    “我有這個,是去領獎的!”明明是丫髻喊她上來的,她拿出那根竹簽,對著阻攔她去處的小廝認真道。


    其中一個小廝接過到,看了一眼那枚竹簽背後的墨跡,對著一旁小廝點了點頭,兩人低頭退開,並對她說:“姑娘有請!”


    阮綿綿上了旋梯,這安合樓五層明顯高出其他幾層很多,簡直快有下麵兩層加一起的層高。她到五層後,發現這裏很多間房,每一個房門設計都不同,門邊掛著一個木牌寫著房名。但是讓她上樓的丫髻並沒有告訴她在哪一間,“這該怎麽去找呢?難道讓她一間間敲門?”阮綿綿看著廊上空無一人,心裏泛嘀咕起來。


    她走到離她最近的一間房門前,敲了敲,沒有迴音,手上使力又推了下。


    房門是從內鎖住的,推不開。


    阮綿綿繼續往前走,又步至另一個房門前,以同樣的方式試了試,還是打不開。


    就這樣,她試了五、六間房。


    “這是什麽情況?讓她來領獎,居然不告訴她在哪裏?難道是打算找到了才算她,找不到就沒有嘛?”阮綿綿心裏吐槽道,大戶人家這是又整什麽幺蛾子?!


    她抬眼看著自己走到的這扇房門前,門邊的木牌上刻著“拂曉閣”三個字。已經有些不抱希望的阮綿綿慣性得身手上前用力推門,“哐當!”,沒想到門竟然自己開了?!她卻由於用力過猛,險些一個踉蹌跌進門內。


    “嗬嗬——”室內傳來一陣男子的輕笑聲,“你是和門有仇嗎?總這樣跌進跌出?”這人音色如高山流水,清澈潔淨,在阮綿綿聽來似乎還帶著幾分熟悉。


    “欸?我是來領獎的!”阮綿綿一下沒明白聲音的主人在說什麽,她以為這是給她發獎的人,便說明了來意。


    “噢?”男子的聲音又響起,似乎帶著一絲玩味、一份戲謔之意。


    “當然,你看我有贈詩奪魁的竹簽!”她把手中握著的楠竹簽子高高舉過頭頂,這間房非常特別推開後內室裏空曠並無半分擺設,僅有層層疊疊的白紗賬懸於房中,她也看不清說話男子身在何處,隻能聽聞聲音似乎在從前方傳來。


    她循聲而去,用手中的竹簽撩開層層垂地的白紗,直至撥開最後一層白紗,是一個被月光浸染著好似白玉的露台出現在眼前。


    “是嗎?那你的獎品在哪呢?”說話的白衣男子背對著她憑欄遠眺。


    是他!


    阮綿綿眼中一亮,心中一怔,月色下的身姿使她頓然對他產生一種出落凡塵、並世無雙、遺世獨立、君臨天下的感覺。


    夜風中男子白衫翩飛,他迴身眼中帶著笑意和一種琢磨不透的情愫看向她。


    “這……”阮綿綿環顧四周,發現這露台上除了兩個蒲團,一張矮機,一把白玉壺和一雙青玉杯便再也沒有別的物件。


    阮綿綿眼看著男子離她越來越近,腳下卻像粘住一般無法移動,隻覺著心跳與他靠近的距離在同比加快。


    倏地,她被男子一把拉進懷裏,露台上夜風微涼,她緊貼著身軀感到一陣暖意,那股好聞極了的木質香味充斥著她的鼻息,她仰頭望著麵前的男子,他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罩住,他的身後就是浩瀚星空,月色如水般流淌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使她整個人都如醉沉迷。


    “嗯?那你的獎品可是在下?”白朔景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地吐息,緩緩說道。


    阮綿綿驀地麵如火燒,若不是此刻麵遮白紗,麵前的男子一定會發現她的雙頰紅似滴血。她覺得被他輕吐氣息的耳根此刻正滾燙著快要冒起煙兒了。


    白朔景眼角噙笑,正要伸手撂去那塊遮擋住她絕色容顏的白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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