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涼如水。絲竹聲聲,輕舞曼曼。


    白朔景和慕容家幾個公子小酌完後起身迴側院的客室休息,同行的青冽早已不勝酒力倒在席上被幾個人駕著迴房。那小子一杯就醉,三杯就倒,偏偏還又喜歡喝。


    想起之前幾次與他同行,白朔景對他的酒品實在不敢恭維,隻希望這次他別又闖什麽禍。


    慕容家與白府淵源頗深,算是幾代世交,又有些姻親關係。白府祖上就家底殷實,傳到他祖父手上時經商涉及之廣已涵蓋各行各業,每州省都有白府的錢莊——白玉銀樓,通存通取,更有醫館、學堂、客棧、鏢行等。


    傳聞名冠天下的白府富可敵國,而能與之齊平的,隻有這慕容氏和青門。


    不過慕容家主要產業都與官府朝廷頗有淵源,青門則多涉足江湖,如今當家的青絨雖為一介女流,但手下管理著幾大江湖勢力,加上武林盟主又是她未婚夫,青門在江湖上可謂叱吒風雲。相比之下,白朔景一直認為他家產業沒什麽特別之處,如果真要說有,那就是特別掙錢!不過掙的也都隻是來往市斤的小錢。


    在慕容世家裏白朔景與三公子慕容雲錦一直私交甚好,這裏有一段插曲。少年時雲錦偶與他在六山寺的禪宗那有過一麵之緣,白朔景當時一襲素衣,未冠發,氣質冰清靈氣,五官又絕美動人,慕容雲錦便誤將他認成了女子。他迴府後便派人多方打聽,想托人說媒,這才得知白府上就壓根沒有這樣一位小姐,隻聽聞白府有一位翩翩少年,文武雙全,師出青門是一等一的高手。


    慕容雲錦一直沒放棄尋找這位小姐下落,幾次登門,在見到白朔景後斷然死心。為此雲錦還鬱鬱寡歡了好些時日,最後倒是和他成了摯友。


    所以此次慕容家最年幼的小姐生辰,白朔景理當攜厚禮前來祝賀。府上有些生意和慕容家來往甚密,此行正好可以到京州的商行走走。


    隻是這一整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總想起被他從荷塘裏救起的女子,他肯定當時她身上散發著不尋常的光暈,這也是那一刻他出手救她的原因。


    事後他非常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當時的那名女子身上的確在發光。


    帶著這個疑惑,他不知不覺地竟走到了安置這女子的屋前。雲錦把她安排在靠近西苑的客房內,正好和青烈那小子隔了一個院落,也是準備在搞事情啊!


    雲錦這家夥,學壞了。他不由地笑了一笑。


    屋內燭火透過窗紙撒在廊上,有人在來迴踱步,步子細碎且頻率較快,但她氣息平穩,看來今日落水並無大礙。


    白朔景準備離開,所謂來日方長,關於那團光暈,他遲早會弄清楚。


    何況此時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這燙手的山芋還是不要接的好。


    沒等他轉身,“咯吱”一聲房門居然打開了。


    一張精致略帶稚氣的小臉映入他的眼底,一頭烏黑的秀發染上月色傾瀉而下,再往下是……咳,白朔景君子的把目光往上移了移,刻意避開再看下去。雖然之前將她從水裏救起,但是那時候他壓根沒仔細瞧她。


    原本阮綿綿是覺得房裏空氣有點悶,想出來透透氣。


    她完全沒有想到推開門會有如此大個“驚喜”在等著自己,抬眼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好看至極的臉。


    她仰著脖子,目光就像被粘住一般無法挪開。


    “好美啊!”她脫口而出,並開始在內心吐槽原來世界裏那些所謂的盛世美顏,和眼前的比起來真的是弱爆了!


    聽到這兩個字,白朔景不由地眉頭緊鎖,一團無名火正在心口醞釀。他最不喜聽到的就是有人對他的容貌用“美”這個字來形容!


    阮綿綿是被這張臉迷得晃了神,竟不知死活地伸手想去摸一下,腳下忘記邁過門檻,直接絆倒,就這麽跌進了白朔景的懷裏。


    “嘭——”


    重重地一跌,妥妥地趴上這位仙女姐姐的胸口,呃。為什麽沒有軟綿綿的觸感?


    她疑惑地歪著頭看了手掌下貼著的白色衣料,像是想確認一般,用手按了按身下“仙女姐姐”的胸口,好!結!實!


    “仙女姐姐”的胸前竟然沒有起伏柔軟的小山丘,而是寬闊硬邦邦的地平線?!


    白朔景無聲地看著她怪異的舉動,那團怒火在持續升溫。


    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竟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壓在身下吃豆腐!


    他猜她今天在慕容府的宴席上定是吃下過熊心豹子膽。


    阮綿綿怔怔地抬起眼,“仙女姐姐”的美目璨若星辰,但她好像從“仙女姐姐”水漾眸子裏看到兩團熊熊火焰正在燃燒?


    莫非是她剛剛的冒犯惹她生氣了!?


    不由一陣驚愕,阮綿綿原本撐在“仙女姐姐”銅牆般胸口的小手一軟,她又一次栽了下去,整張臉砸向了正在怒瞪著她的白朔景。


    “對不起啊,仙女姐姐!”她緊閉雙眼在心裏呐喊道,她也不想對“她”進行二次迫害,誰讓“仙女姐姐”要怒目相視嚇得她一時手軟。


    唇上柔軟的觸感,呃,怎麽還有一絲血腥味。等等……好像她這次是不小心親到了……仙女姐姐的嘴?!並且粗暴地磕破了“她”的唇?!


    “仙女姐姐,你千萬別生氣!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占你便宜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白朔景不僅嘴被輕薄了,連鼻梁也被她關照了一番,在這樣的重磕下一陣泛酸,他兩眼不由地升起水汽。


    他真該一腳蹬開著這個女色狼,她這些行徑真是一再刷新他的眼界。


    “仙女姐姐,你千萬別哭啊!我,我,一定負責的!”阮綿綿說著就開始伸手給他抹淚,說也奇怪,她一觸碰到自己,白朔景心裏的怒火一瞬間就被澆熄了。按他以往的脾氣,這一腳肯定能把她踹迴早晨那個池子裏。


    “哦?你想怎麽負責?”什麽時候他又成仙女姐姐?白朔景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哈?”阮綿綿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張美若天仙的臉,卻發出似流水擊石般清明婉揚的男音。她嘴角抽了抽,忽覺背脊一陣涼意,迴想起方才自己一係列浮誇過激的舉動,眼下她該怎麽收場?若她直接暈過去是否比較合適?


    她的腦海裏快速閃過種種對策,無賴?裝暈?還是,直接擒下他!


    靈光一閃,心生一計——先下手為強。


    白朔景枕著手臂,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前為止她的舉動都讓他竟然感到有趣,他越發好奇,接下來她又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阮綿綿當著他的麵往自己衣襟裏探,解下自己頸上戴著一枚鑲金白玉珠,極為慎重的塞進白朔景手心裏。


    “咳咳!公子好生收著,待我長發及腰時定上門提親!”在原來的世界她常教育自己的員工,生活就要這麽有儀式感。說著她又順手把白朔景腰間露出的一塊白玉環解了下來,“那這個就當你與我交換的信物啦。”她將玉佩在手上晃了晃,笑道。


    阮綿綿拿到這枚白玉環後迅速的從他身上爬起來,帶著一副機賊的表情,像是得了個寶貝。


    “夜已深,我就先歇息了。這位公子,我就不送你了,還請你哪兒來的還迴哪兒去。”她欠了欠身,算是行了個禮,居然自顧自地挪著蓮步移迴了屋子裏。


    留下一臉莫名的白朔景。


    順利抵達安全區域,她立刻將門被反鎖了。


    其實這道門是絕對攔不住白朔景的,但他竟有些沒迴過神。


    他仔細地看著手裏孤零零的白玉珠,還帶著那丫頭的餘溫,略帶深意地笑了笑:“的確有趣。”


    躺了大半天的冷地板,白朔景起身,他能感到屋裏的人氣息不太平穩,上躥下跳,又是捶床,又是歎氣的,看來色膽包天的小丫頭也不是一點不慌啊!


    他舔了舔剛才被她牙齒磕破的下唇,把白玉珠收進腰間暗袋裏。


    本來他是來解謎的,這下這謎團變得更大了。看來他的佩玉是要不迴來了,不過這事,變得更有趣了。


    迴到房間的阮綿綿顯得有些慌亂,既懊惱自己怎麽突然見了美色就犯花癡,又擔心她的緩兵之策是否會真的奏效,萬一那個男子衝進來暴打她一頓,該怎麽辦?又或者他明天白天再來怎麽辦?


    她通過這身體之前的記憶,她現在身處的環境相對而言比較開明,但是方才她對那位男子的舉動,肯定是不符情理的。就算是換在她原來的世界,這也是耍流氓啊!


    雖然,她不是故意的。她也知道這麽說,真的好牽強。


    她已經把他撲倒了,摸了胸,親了嘴,咬破他的唇,騙他收下了信物,還奪了他的佩玉,這男的一生怕是都要栽在她手裏了。


    自己眼下,如此的窮,豈不是害了人家!不過窮隻是暫時的,為了以後和“仙女姐姐”幸福生活,她必須要努力,阮綿綿怎麽感覺自己心中升起一股小竊喜呢?


    “啊啊啊——”她在內心低喊道,她能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才來這多久,就遇到這麽多事,後麵的日子怎麽辦!而此刻她隻要一想到那個“仙女姐姐”柔軟的唇,就一臉燥熱。索性蒙起被子,讓自己趕緊進入夢鄉。她還有一堆事情要煩惱,就算美色當前,先保住小命更要緊。


    她掏出收在懷裏的白玉環,是一塊極好的料子,好溫潤的白玉,竟和她原來頸上戴的那顆玉珠質地有些相似。


    古代就是好,這麽上好的玉料人人都能帶一塊。


    阮府以前也曾是盛極一時的大戶人家,那玉珠本是身體主人自小佩戴的,作為定親信物再合適不過。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此前還在擔心倘若要嫁給一個沒見過的人,她該怎麽辦。這麽快就自動送上門的“仙女姐姐”,算她白撿一個未婚夫。


    她揉揉有些打架的眼皮,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直到屋內的人吐息規律睡熟後,白朔景才又悄聲地離開這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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