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扶梯傳來“哢嚓”一聲細響,林蘿的腳步頓了頓,低下頭去看了一眼這年事已高的梯子——雜誌社為了力求這次拍的大片能夠原汁原味地展現民國時期的味兒,巴巴兒地從市郊租了這麽個老舊的房子當做攝影棚。


    林蘿第一次看到這旋轉而上的木梯,腦子裏立刻冒出了四個字“搖搖欲墜”。


    可不是麽,就這樣一踏上去就嘎吱嘎吱響的樓梯,若不是租賃方一再擔保安全,林蘿真要懷疑這梯子下一秒就要塌了。


    雜誌社為了今天金亦楠大片的拍攝,還真是花了心思的。


    林蘿所在的《霓裳g》是國內二線時尚雜誌,而今天接受雜誌專訪以及大片拍攝的則是如今正炙手可熱的小生——年僅24歲,剛剛斬獲他人生中第三座三金獎杯,成為最年輕的三金影帝的金亦楠。


    金亦楠還在讀高中時就被名導陸思明挖掘,出演了陸導的大製作男一號,當年的新人獎拿到手軟。高中畢業後考入了國內最頂尖的電影學院,讀書期間一年兩部電影,一部商業片一部文藝片,出手快準狠,商業片從來沒有票房滑鐵盧的,文藝片從來沒有不拿獎的。就連電影演員一向的短板人氣,他都是爆棚——原因無它,隻是因為一張妖孽的臉。


    入行近六年,金亦楠娛樂圈時尚圈雙開,走的順風順水,簡直羨煞旁人。這不,大學畢業還不滿一年,他又走上了人生新的巔峰。


    如今的金亦楠是當紅炸子雞,要人氣有人氣,要逼格有逼格,要商業價值有商業價值。而《霓裳》隻是一個二線的時尚雜誌,金亦楠肯來,還是看在金亦楠的經紀人王璨和雜誌主編有交情的份上。


    以金亦楠如今的地位和勢頭,雜誌社理應給他最完美的專訪環境。


    專訪的地點設置在老樓的閣樓上,天光幽幽地自樓頂上的天窗灑下來,金亦楠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梳著複古的側分頭,正側對著林蘿所在的方向。


    他的左手輕輕搭在花架上,往上便是幾簇半枯萎的紅玫瑰,而身前則是一台老式的留聲機,留聲機裏婉轉流出一段輕快的女聲:“玫瑰玫瑰枝兒細,玫瑰玫瑰刺兒銳,今朝風雨來摧殘,傷了嫩枝和嬌蕊……”


    “喜歡聽這種老歌?”林蘿在他身前坐下,選了個輕鬆且符合意境的話題開始了他們的專訪。


    金亦楠轉頭,對著她微微一笑:“一般,不過這種歌很符合這個調調。”


    “看起來你是個特別會感受環境、適應環境的人。”林蘿亦迴之以微笑。


    她采訪過不少明星,很少有人的笑容和舉止是自然而不矯揉的,連眼底裏都透著暖意和真誠的,金亦楠算是一個。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個特別會‘享受’的人。”金亦楠說道,“我覺得相比於你說的,我更喜歡去‘改變’環境,我喜歡掌握事情的主動權。或者說——我做的事情都是為了能有一個好的結果,比如說選這個cd,是因為它更適合現在的調調,這樣的調調有利於你的采訪。”


    他的眸子像一泓清泉,人畜無害的,偏偏說的話卻像是抹了蜜一般,雖然隻是很小的一個細節,卻也讓她有輕微的感動。


    林蘿忍不住笑了:“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會說你是‘女性殺手’了。對於女人來說,不自覺的細微關懷才是最可怕的。”


    金亦楠有幾分無奈地聳了聳肩:“說實話,我真的冤枉。”


    他是一個有幾分風趣卻又點到即止的聰明人。林蘿跟他聊了一個多小時,從天南聊到地北,演藝圈聊到時尚圈,小時候聊到長大,卻覺得時間不過是須臾一瞬。


    聊到最後,林蘿話鋒一轉:“和你的聊天很愉快,不過我想我們該迴到正題上了,聊一聊你的新電影《鹿死誰手》吧。”


    名導陸思明的《鹿死誰手》,還有近兩個月才上映,不過為了做好這次專訪,她有幸看了一部分片子的粗剪。金亦楠扮演一位雙麵間諜,平日裏一副儒雅甚至懦弱的書生氣質,實際上性格陰險狠辣。


    他演得很不錯,兩種氣質和形象的轉換都遊刃有餘。


    “這次扮演的間諜,有大量的陰狠表情和陰暗的鏡頭,這對於你和喜歡你、關注你的人來說都是一次視覺上和感官上的大挑戰,你有沒有壓力呢?怕不怕被網友吐槽?”


    一般明星要麽就承認有壓力、怕,要麽就裝裝逼,說有壓力才有動力,網友的吐槽是對我的鞭策。


    金亦楠舒了舒眉,思索了一陣才說道:“我其實還好……因為我相信陸導之所以會選擇我,是因為就這個角色而言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對我而言其實沒有不必要的壓力,我已經得到了陸導的認可,陸導是什麽級別的,你也知道……這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種成功了。剩下的我不用考慮這麽多,隻需要安心演戲就可以了。”


    “而網友如果吐槽其實也是情理中事,因為沒有一部影片會是百分之百完美的作品,我們隻能努力讓它接近完美。我非常用心地在揣測這個角色,也竭盡所能地去詮釋這個角色,我沒有任何後悔的地方,這就夠了。”


    這一番迴答著實巧妙,一層層下來,迴答得滴水不漏,既不陷入俗套,也不得罪人,還顯得誠意十足。最重要的是,金亦楠雖然是接受的時尚雜誌的采訪,但說到底是在為《鹿死誰手》做宣傳,他對電影這樣自信的言語再加上陸大師的電影一貫的好口碑,很容易就能激起讀者對電影的好奇心。


    而這才是宣傳的最終目的。


    林蘿入行六年,采訪過不少明星,卻也不得不承認,金亦楠的成功絕非偶然。這幅好皮囊,足夠的智商和情商,三者缺一不可。


    半個小時後,專訪結束,金亦楠卻沒有要起身的樣子。他聽著音樂,左手輕輕抬起,自上方花架上輕輕巧巧取下一隻玫瑰。林蘿看得清楚,他修長的手指指骨分明,隻用大拇指和中指輕輕“捏”住了那支花。


    “這支玫瑰,能送給我麽?”他半是頑笑般地說道。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一朵已經不再新鮮的玫瑰,不過藝人明星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她想金亦楠大約也不意外,於是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他衝著她微微一笑:“謝謝。”


    專訪不僅會有采訪,還有相應的大片,這些都要在一天之內完成。金亦楠結束了專訪,起身便去攝影棚裏拍片去了,林蘿叮囑雜誌社的小助手去買了些水果和礦泉水迴來,待金亦楠拍完了一輪片子,便叫人帶著他去休息了。


    金亦楠去休息了,林蘿可不能閑著,她把接下來棚拍要準備的東西都一一囑咐好了,又整理了一遍采訪的稿子,方才準備下樓休息一下。


    她在這家雜誌社已經呆了近六年,從原本的小助理一步步做到現在獨當一麵的重要編輯,說話做事從來有條有理,滴水不漏,對人也從來以禮相待,沒有絲毫偏頗。《霓裳》的專訪稿有一半以上是出自她的手下,合作過的明星和經紀人也從來對她稱讚不已。


    這樣的能力與口碑,自然不是浪得虛名。


    隻是這樣的能力,有些事情也無法去預知、去阻止。


    林蘿沿著那旋梯一步步往下,梯子既高又陡,伴隨著她的腳步聲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那聲音仿佛來自上個世紀,遙遠而又雋永。


    突然,隻聽得“哢嚓”一聲,有什麽聲音由遠自近傳來,最後在她腳下炸裂開來。林蘿向腳下看去,卻隻看到那古老的樓梯在一瞬間土崩瓦解,而自己的身邊盡是殘木亂屑。


    身體觸碰到地板、全身五髒六腑像撕裂了一般疼痛的那一刻,林蘿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直到前所未有的疼痛潮水般席卷而來。


    痛,全身都痛,痛到幾乎在發麻。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竟不像是自己的。


    耳畔有尖叫聲和喧嘩聲,她躺在地板上,人們跑來跑去的腳步聲一聲聲跺在她耳中。


    太吵了,太吵了,該安靜一點。她張了張口,想要叫他們別動了,她很難受,可是卻半分力氣也沒有。


    身子更輕了一些,身上也沒有那麽痛了,模模糊糊地,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漂浮在了半空中,腦海中不知道怎地閃出一陣靈光,她突然有了力氣,睜開眼,微微抬了抬手——


    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西裝,西裝上斑斑駁駁的那是血跡,她聽見他在厲聲吼著:“人命要緊——先送她去醫院!快打120!快叫司機!房車、我的房車——”


    他的西裝領口還有一朵將殘未殘的紅色玫瑰,林蘿模模糊糊地看去,竟覺得那朵花就像現在的自己一般。


    她在這人世的最後一眼,便是那白色西裝上開出的朵朵赤紅色的玫瑰花,和一張年輕而焦急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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