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兒,你這麽急的讓小豆子到宮裏來找我,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一個穿著鮮亮,滿臉紅潤沒有胡須,身材微胖,富商打扮的男人一搖一擺地走進了九公公的府邸。


    前一日從絲樂坊迴來的九公公此刻正半靠在內屋窗邊的軟塌上養神,聽到七公公的尖叫聲他微微睜開了眼睛,細長秀氣的眉毛向上不自禁地挑了挑。


    老七哥隻要一出宮,整個人就像是灌了一大缸的燒刀子酒一般興奮不已。一絲一毫也沒了在宮裏的各種小心,咋咋唬唬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有權有勢的“大財主”。


    一屁股坐進九公公軟榻邊的椅子裏,七公公立刻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香帕子擦了擦頭上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灰塵。用完,順手還故意抖了抖香帕,香帕上麵繡的鴛鴦清晰可見。九公公知道那是老七哥最近在宮外置辦的院子裏花錢娶來的夫人香雲給繡的,所以喜歡時不時拿出來給身邊的人顯示一下,我也有夫人了。


    “七叔,你這給別人看也就算了,到我麵前還需要吹噓一下?你也不嫌累的慌?”


    “嘿呦,嘿呦,”七公公把帕子小心收進袖子,翻了一個白眼,伸出蘭花指朝著九公公點了點,


    “外麵的人不知道你是我兄弟也就算了,你這私下裏還叫我七叔叫了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有說過話嗎?現如今我娶個媳婦你到看不慣了?你這樣,我可要不開心了,不開心我可就迴去了。”


    嘴裏雖然說著不開心要迴去,可七公公的身子卻半分也沒有動。


    “你發什麽脾氣?這麽多年,當初有機會在宮裏找個對食的都不找,這一把年紀了,最近居然給我弄出個七嫂來,你要我怎麽看的慣?”九公公徹底支起了身子坐起來,手揮了揮,屋裏的隨從立刻識趣地退了出去,隻剩下滿臉自始至終都堆著笑的小豆子。


    “那還不是被你刺激的。你在高老莊報了那個什麽舞,宮廷舞?嗨,無論什麽舞的比賽,雖然我不是江湖上的人,可是滿江湖的人都知道你要和別人比著娶老婆。哎,”七公公兩隻手放在膝頭,擺出一副乖巧受氣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我這伺候人伺候了快一輩子,有的些那個榮寵和花不完的金銀財寶也就是在宮裏藏著掖著,現在想通了,我也要好好享受一番。宮裏的對食有什麽樂趣,外麵的才有味道。”


    ——————人世間很多事本來就是到老了才會後悔當初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什麽沒膽量沒毅力去做,然而老了再做也比到死都沒有嚐試的強得多。


    此刻,九公公一向傲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淒涼。


    他和老七哥有什麽區別?他有什麽資格看不慣老來娶妻的人,兩個人不都是打腫臉充胖子,根本無法人事,自己騙騙自己而已。


    不,他不同,他和高小姐可以波那個什麽拉圖。想到這,九公公有些沮喪的臉立刻又恢複了平日裏目空一切的得意。


    “七叔,我找你來,想要你幫個忙。”九公公破天荒將小豆子端來的酒壺接過,親自給自己兄弟斟上了一杯。


    “嘿,我就知道你有事求我,要不你才不會讓小豆子巴巴地去宮裏請我,:七公公倒也不客氣,拿起酒盅對著嘴喝了一口,不愧是親兄弟,眉毛抖了抖,露出一個“說吧,沒我辦不了的事”的同樣傲然的神情。


    “幫我對付高老爺。”九公公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麽著?”七公公的手一抖,酒盅裏的酒水差點撒出來。他輕輕放下酒盅,驚訝地看向九公公,


    ”我說,小九兒,你這鬧的是哪出?不是沒過幾天就要去高老莊比舞招親了?這萬一你勝出,還對付自家的老丈人,你也不怕高家那位大小姐和你翻臉?”


    “七叔,你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不會這麽幼稚吧?“九公公嗤之以鼻道,


    “高老爺那個老狐狸不知道用什麽下作手段連小莫都給搞定氣走了,就是為了不讓他有機會和小南王爭那個女婿的位置。”


    冷哼了一聲,九公公將自己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雖然我心裏不服,可是小莫如果都沒機會,你覺得我的機會能有多少?高老爺一定不會讓我這個,”下麵的話九公公沒有說出口,隻是陰沉著臉看了看窗外,陰森森地露出了牙齒,


    “所以,與其等他對我使詐,我要先下手為強。放心吧,我自然不會傻到讓高大小姐知道是我要對付她爹。”


    “小九兒啊,”七公公把右手放在桌麵,手指輕輕地敲打著,“你多慮了,我覺得高老爺不會對付你的。”


    “噢?”九公公目光從窗外收迴來,困惑地皺了皺眉頭,“為什麽?”


    “你和小南王不熟悉,也難怪,他在南方,和江湖也來往不多。可我見過他到也有幾次,雖然沒有深交,可此人的琴棋書畫端的是好,宮裏除了以前沒有瘋的大皇子,沒人可以和他一比高下。”


    “你也知道,每年的宮廷壽宴的編舞,如果小南王自己人來不了,都會把曲譜和編的舞冊拿來。我見過他為數不多指導舞藝的幾次,小九兒,雖然我是你七哥,但是還是得說一句實話,你贏不了。”


    “既然贏不了,高老爺何必為難你。”


    “既然贏不了,高老爺又何必為難小莫?”九公公反唇相譏道。


    “因為,他有的你沒有。”七公公毫不客氣地說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小莫是個真正的男人,而你不是!


    銀質圓圓的酒壺被從軟榻上站起來的九公公一把捏成了一個扁壺,酒水立刻四濺開來,小豆子緊張地倒退了兩步,而七公公卻沒事人般又拿出了袖子裏的香帕擦了擦濺在臉上的酒水,舌頭舔了舔唇角,施施然道,


    “可惜了這好酒。”


    深深唿吸了一口,終於恢複平靜的九公公慢慢半躺進軟榻,


    “七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隻有小南王不在了,我就穩贏了,不是嗎?”


    “我什麽意思都沒有,我隻是告訴你一個事實,小南王在,你一定會輸。”


    “那好吧,”低頭想了想,九公公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高老爺既然是我未來的老丈人,隻要他不來找我的麻煩,我就先放他一馬。至於小南王,嘿嘿嘿,”


    “小九兒,小南王可是長公主的兒子,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可不是宰相府跑江湖的大舅子,你可要想清楚了。”七公公淡淡道,


    “你這次是徹底得罪了宰相府,宰相大人怕是日後也不會善罷甘休,不要說做兄長的我沒有提醒你。”


    “這個就不勞七叔你擔心,宰相府根本不足為道。至於小南王,”九公公的嘴角向上傲氣地微微一翹,


    “我雖然做事喜歡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是若是不得已,我其實也不介意悄無聲息地讓一個人消失,看來這次就要這麽做了。”


    走出九公公的府邸,七公公順便來到了他的外院,聽到消息的新夫人香雲已經一臉殷勤地帶著下人等在門口。


    “夫人的按摩真的是天下第一啊。”躺在床上的七公公滿意地舒了一口氣,如果能夠一直就這樣住在宮外,享受普通有錢人的生活那該是有多好。


    再甜蜜的夢終歸是夢,總是要醒的。既然夢要醒,自然七公公也必須是要迴去的。


    不敢在宮外久待,叮囑了一番和香雲道別後,七公公在夜幕徹底降臨前換好了宮裏的衣服,匆匆趕了迴去。


    “事情奴才已經辦妥了,我家小九兒會對付小南王爺的,他一定沒有機會趕來參加高老莊的比舞招親,所以一定不會娶到高家的大小姐。”迴到宮裏的七公公此刻匍匐跪在地下,對著前麵他主子威嚴不可侵犯的側影小心迴稟道。


    “很好,雖然事情有些棘手,可我相信你家小九兒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你可以下去了。”


    七公公彎著腰,亦步亦趨地退出了這個至高無上的房間。看了看天邊零零散散的星,七公公輕輕歎了一口氣。


    “小九兒,別怪你七哥出賣了你,七哥也是身不由啊。好在,你如果對付了小南王,小莫已經封山,這高家的大小姐也就是你的了,也算是為兄的讓你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此夜禦書房的燭火沒有平日裏亮堂,此夜禦書房裏的人也沒有往日多。


    待在屋裏的總共隻有四個人,四個安靜的人。


    “你說,到底是誰?”終於皇上打破了沉默。


    羅公公和古老爺的目光不約而同帶著好奇和期盼地看向朱無能。


    “我想知道,宮裏的兩位皇子誰痊愈了?”朱無能沒有立刻迴答皇上的詢問,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一聽這話,羅公公有些不快地插嘴進來,


    “大膽朱無能,皇上問你話,....”


    “行了,”皇上擺了擺手阻止羅公公繼續說下去,


    “兩位皇子都已無大礙,很快都會徹底痊愈的。朱無能,你這麽問,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兩個皇子都要好了?”朱無能淡淡笑了笑,“事情看來就有一點點複雜了。”


    “你不會說,是他們兩個當中的一個?”皇上的臉陰沉了下來。


    “不錯,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一向看上去懶散毫不在乎的朱無能此刻的臉色也很嚴肅。


    “說!是誰?”


    屏住了唿吸,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朱無能揭曉這個拖了有些久的謎底時,屋裏的燭火突然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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