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妥,要是裏麵不是蛤蟆子呢?想到此,黃一吹越是緊張起來,原本抓著鋤頭的手心也開始冒出了點點汗珠。


    正當黃一吹湊近門縫,想往裏麵瞧去的時候,那“嚶嚶、格格”哭笑聲再次從裏麵傳出。黃一吹再也忍受不住,一咬牙跺腳,拿著鋤頭“嘭”地一下砸開了門。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在隱約的火光中,裏麵背對著門坐著一個人,一手捧個紅肚兜,一手拿著繡花針,這人正用繡花針給紅肚兜繡花,每繡一下,發出一陣奇怪的哭笑聲,而且繡完習慣性地用繡花針在頭皮上摩擦一下。


    從這身段、姿勢和聲音看來,這人不是女人還是什麽?


    黃一吹大喊一句:什麽人?!


    那人迴過頭來,衝著黃一吹淺淺一笑,說聲:爹,你幹嘛呢。這聲音又尖又細,明顯是個女人聲,但黃一吹一看那張全是疙瘩的臉,不是自己兒子蛤蟆子卻又是誰?!


    三十、嗩呐隊鬧白


    黃一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剛剛看到的是女人,怎麽這會卻是自己的兒子。於是喝問道:大晚上你在做什麽?


    蛤蟆子說:我閑著沒事,繡點花來玩,剛剛唱了幾句戲。


    這迴答的聲音卻又是原來蛤蟆子的聲音。


    黃一吹覺得奇怪,自己兒子曆來胡混令人生厭,近來雖性情有所變化,但哪裏會去學什麽繡花,那公鴨嗓說話都費勁,還說唱什麽鳥戲。


    但蛤蟆子這麽大了,黃一吹心中雖然疑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好說:早點睡,莫搞鬼。交待完就迴了房間,自此之後,整個晚上也沒哭笑聲傳來。


    又過得幾日,黃一吹從地裏幹活迴來,家裏的婆娘就向他抱怨,說最近這家裏養的雞不知道怎麽了,常常莫名其妙不見了,而且丟得都是母雞,公雞卻一直好好的。


    黃一吹覺得肯定是山上下來的黃鼠狼夜裏把雞給叼了去,於是在雞舍前裝了個獸夾子。


    到得第二天,家裏的母雞再次丟了一隻,那獸夾子也不知道到哪去了。黃一吹這下有點蒙了,莫非這黃鼠狼成了精不成,還能把這獸夾子給弄走?


    正在這時,看到蛤蟆子從廂房走了出來,也不知怎麽了,黃一吹竟然下意識地去看了下蛤蟆子的腿,這一看,倒是嚇了一跳,隱隱約約地看到蛤蟆子的腿裏兩道血印子,像極了是獸夾子夾得痕跡。


    黃一吹起了疑心,取了個蛤蟆子上茅房的時刻,摸進他房間裏去看,隻見床頭上放著個紅肚兜,再仔細一尋找,隻見床底下好多雞毛和雞骨頭,裏麵還發出陣陣血腥味。裏麵的雞毛有顏色不一的花紋,這個黃一吹卻是認識,因為附近就自己家有一隻蘆花母雞。


    敢情這雞不是被黃鼠狼叼走的,卻是被自己這兒子給吃了去,但從這些遺留的骨頭看來,又不像被煮熟雞,因為雞骨頭還有雞毛上都粘著鮮血,難道這小子是生吃?


    聯係到最近蛤蟆子的怪異行為,黃一吹頭皮都發起麻來。當下憂心忡忡地出得了門去,迴到自己房間,卻又怕嚇到老伴,不敢跟她講。隻得叫老伴把雞用雞籠裝起來,每天晚上放到自己的房間裏。


    這一來,雞是不丟了,但蛤蟆子這問題總是要解決啊,黃一吹心裏有了主意。要說這主意,其實也簡單,黃一吹常給人去吹嗩呐鬧白,但凡白喜事,都會有些道士先生在,看些日子,斷個地脈,作點哀告什麽的。


    黃一吹就打算,等到下次有人作白事,就把蛤蟆子帶去,讓這些道士先生看看,沒事則好,有事當場可以處理了去,省的鬧得家裏雞犬不寧、鄰居白眼。


    這主意剛剛打定過了一兩天。蛤蟆子卻從外頭帶來一個人,這人四十上下年紀,鬢發卻有一半已經發白,臉色沉重地走進了黃一吹的家門。


    蛤蟆子說:爹,這人要鬧白事,找你要樂隊咧。


    那人咳嗽兩聲,對黃一吹說:黃師傅,我家中突遭不幸,找了個先生,說是晚上要出殮,麻煩你找支樂隊來鬧下白。


    黃一吹幹這行這麽多年,還沒有聽說晚上出殮的,就問:怎麽這麽急,還一定要晚上出殮?


    那人說:先生說過世的日子不太對,必須要晚上。黃一吹一聽,既然是先生說的,也不好說啥。那人卻接著說:還有幾件事要強調一下,樂隊成員不要有屬虎的人。樂隊的樂器上不要係白布,直接係紅布,也不要扮哭相。


    農村葬禮,有些是要避煞,屬相相克的要求迴避也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奇怪。


    但一般來講,樂隊去給人家鬧白事,雖然不會像死者的家人一樣穿白戴孝,嚎啕大哭,但為了對死者表示尊重,都會在樂器上係上根白布,同時,樂隊成員為配合哀傷氣氛,都會摸點鍋底灰,和點水,抹在臉上,叫做扮哭相。


    聽老一輩人講,哭相越多,哭聲越大,證明死者生時受人尊敬越多,福氣未享夠就死了,家人朋友都很傷心。拿人的小鬼聽了,會迴去將這情況向閻羅王匯報,死者在陰間就能夠受到優待,可以早日投胎轉世。


    黃一吹聽到這人說樂器上不係白布,反而要係紅布,而且不需要扮哭相,就有點哭笑不得了,哪裏有在葬禮上係紅布的?


    所有的喪禮都係白布,這大底南北都差不多。要說係紅布的,也有,有些地方在死者下葬封完土之後,就開始不叫辦喪事,叫辦好事,開始叫上所有幫忙送葬的親朋好友海吃海喝幾天,中間掛紅穿綠的,寓意從此鴻運當頭。


    那人仿佛看出了黃一吹的疑慮,說:你且別管這些,你到時來就是。說完留了定金就走了。


    黃一吹一看那定金,都夠以前鬧五場白傭金的總和了。不由地問蛤蟆子:這人是哪來的?


    蛤蟆子說:附近村莊的,我以前去玩耍賭博時認識的,今天碰巧在路上遇到了。


    黃一吹見蛤蟆子講得也是實話,不再懷疑,當下拿起那些定金,出門去招唿隊友了。由於這些隊友都在隔壁村莊,不多久就把七八個不屬虎嗩呐隊員給叫齊了。


    下午大家在坪裏熟練了一下曲子,黃一吹專門交待了一下主家的規矩。待到天黑,黃一吹帶著蛤蟆子,一行*個人拿嗩呐、拿鑔子浩浩蕩蕩向隔壁村莊進發。


    行了大概十來裏路,總算趕到了主家。


    主家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一棟偌大的宅子,宅子正中是個大大的族廳,兩旁的住房顯得齊整而幹淨,看得出來是個勤快人家。整棟房子燈火通明,所有親朋好友都在忙碌著。族廳前擺了十幾桌供客人吃喝用的桌子、凳子,上麵擺滿了油炸果、花生瓜子之類的食品。


    族廳裏麵擺了一副棺材,死者已經入殮,但奇怪的是,這些人個個麵目無甚表情,也看不出悲戚之意,隻是一味地在忙碌。


    來叫黃一吹那位白鬢漢子出來接待了他們。黃一吹帶著嗩呐隊員進入族廳,先向死者行了拜祭禮,表示對逝者的哀悼。眾人按主家的要求,在樂器上都係上了紅布,由於不要扮哭相,儀式也相對簡單,黃一吹等人在一旁找了張桌子,開始奏起樂來。


    一般來講,樂隊最開始半個時辰要不停地奏哀樂,然後可以休息一陣,有親朋來上香祭拜時,伴隨著這些親人的哭聲,來一個會奏一遍哀樂,凸顯悲戚。


    鑒於這主家給的工錢豐厚,黃一吹在開始帶領大家足足奏了一個時辰不停的哀樂。然後在一旁磕著花生瓜子等著逝者親人來作祭禮。


    陸陸續續有些親朋來了,這些親朋都不像別人家那般胳膊上掛著白布,而是都掛著紅布,進得族廳,也不哭,隻是默默地在做祭禮。


    眾人雖覺得奇怪,但覺得或許這是主家獨特的規矩,也不去管,隻見來一個親朋,邊賣力地奏出一首曲子。


    就這樣吹吹打打鬧了半夜,眾人都有些困意,但都在強撐著等待送葬道士做最後的送葬禮。


    有過得半響,聽到一陣劈裏啪啦的爆竹響,送葬道士出來了。那道士頭戴道士方巾,手執楊柳枝,踏著碎步往族廳裏走去。


    這時,逝者的至親在族廳門口齊刷刷地跪下,意思是感謝道士為自己逝去的親人送葬,道士說了聲:起也。然後一個個把他們拉起來。


    這裏說明一下,逝者至親除了跪拜逝者,一般還有三跪。第一跪便是拜謝送葬的道士;第二跪是拜謝逝者長兄,如果逝者是女人,則是拜謝這女子的兄弟,如果逝者是男人,則拜謝逝者的哥哥或者弟弟;第三跪便是拜謝扛棺材下葬的八個漢子,俗稱拜謝“八仙”。


    那道士拉起人後,進得族廳,口中念了篇祭文,用楊柳枝在棺材四周灑了灑,然後朝四方作揖拜了拜,拖長音叫了聲:引路仙子請高坐!


    話音剛落,便有人從旁邊搬來張椅子放在族廳正中,椅子上插滿了幡旗、黃符。這時,一人赤著上身,穿個紅肚兜從族廳廂房走了出來,屁股往椅子上一坐,然後對著大家格格笑了起來。


    黃一吹一看,差點沒背過氣去。


    三十一、雷劈之禮


    三十二、百年冤屍


    黃一吹聽了,全身毛孔張開,順手拿起把鐮刀就往門口走去。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蛤蟆子一臉嬉笑地站在夫婦倆麵前。


    黃一吹知道眼前這人已再不是自己吊兒郎當的兒子,當下狠了狠心,一咬牙拿起鐮刀直直往蛤蟆子的頭劈將過去。鐮刀劈到半空中,卻停住了,原來自己婆娘正淚眼婆娑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蛤蟆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爹,我就是在外多胡混了幾天,你緣何要殺我?!


    黃一吹聽看蛤蟆子這聲音形態,卻又完全是自己兒子原來的摸樣,再也狠不下心來,慢慢地把那拿鐮刀的手垂了下去。歎了口氣,狠狠問道: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


    蛤蟆子說:還能做什麽,你帶我去給人家鬧白,我多喝了兩口,睡了過去,一覺醒來,你們也不管我就走了。說完這話,轉頭又對黃一吹婆娘說:我肚子餓得緊,給我下兩碗麵條。


    要說“婦人之仁”這話可謂天下通用,那婆娘見自己兒子迴來了,把先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忙跑到廚房忙活起來。黃一吹見蛤蟆子此刻摸樣清爽,中氣十足,顯然暫未被妖物附身,想了一想,一腳踏出門去,急匆匆地出外尋找道士了。


    不出半日,就迴到家來,帶來個七十來歲的老道。那老道銀發銀須,手執狼毫浮塵,頗有點仙風道骨,就是年紀堪大,行動不大利索。


    黃一吹帶老道迴來時,蛤蟆子已經吃飽喝足外出廝混去了。那老道說:如此甚好。接著就在黃一吹家轉悠起來,時不時畫上個符咒,撒下點糯米。做完這些事,已累得氣喘籲籲。


    休息了片刻,那老道問黃一吹:最近附近可有人遷舊墳?


    黃一吹本是在附近做紅白喜事的勾當,對這些事自然了然於胸,思考了片刻,說:七裏坡有戶人家據說家運不濟,最近遷了墳,那墳都有上百年的年頭了,但當初埋得好像是個年輕婦人,還是從我這裏要的紙紮人。


    老道咳嗽了兩聲,說:是了,這婦人百年前是這家人祖上小妾,剛過門丈夫就死了,被這家人活埋殉葬,一口怨氣得不到宣泄,一直未投胎轉世。那穴老墳本是極好,地氣甚旺,壓住了她的怨念,這一遷墳動了地氣,她就出來咧。


    百年前還是清朝中期,鄉村愚昧,據說活人殉葬會蔭蔽子孫,有些大戶人家也學起皇宮貴族的做派,暗暗弄些活人殉葬的勾當,倒也確有其事。


    黃一吹驚道:這婦人緣何就找上了我兒子?


    老道搖頭晃腦地說:這百年怨屍陰魂顯身,本來不出幾日陰差便要捉拿下去,但這巡路陰差因怕閻王怪罪自己巡查不力,遺漏了這陰魂在人間百年,到時必然受到責罰,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自尋活人交換陽壽,免得下地府投胎事情敗露。你兒子也是糊塗了腦子,夜間與這陰魂賭博,將自己陽壽輸得一幹二淨,又讓她吸足了陽精,這些事情,陰差都記錄在案,偷偷把兩人的陰司簿案底給換了。


    黃一吹聽到此,大罵道:如此沒得天理,這陰曹地府也如人間般個黑暗。


    老道繼續說道:碰巧前幾天這陰魂百年生日,附近精怪孽畜都去祝壽,正是最好換魂之際,本欲就此完成換魂之禮,幸得你兒子還存有些許良心,陽壽雖失卻尚念父母尚未盡孝,一口殘氣仍在苦苦掙紮,死不肯換。於是就乘此機會勾搭了你去,在換魂禮前讓他受了雷劈之禮,死了這條心。陰差陽錯,禮未成,竟然被你們逃了出來。


    黃一吹婆娘聽到老道如此說,眼淚噗嗤噗嗤直往下掉,說道:我兒雖頑劣,對父母卻有這心,大師你可得救救他啊。黃一吹也覺得自己過於魯莽,剛剛差點親手把自己兒子給殺了,趕忙行了個大禮,對老道說:您行行好,施神通把我兒子給救了,多少禮金咱都好說。


    老道捋了捋白須說:我既來了,自然要救,為今之計,隻有先驅走這婦人,然後再思考應付陰司的良策。這幾日她轉魂未成,妖法損傷不少,正是降服之時。


    隨後老道拿出幡旗、紙紮小人、蠟燭開始在蛤蟆子房間布起陣來,吩咐黃一吹從灶頭刮了幾層鍋灰盛在碗裏待用,又叫婆娘去磨利了把殺豬刀。


    這灶頭日日受人間煙火,是家中最是陽氣足的地方,而鍋灰則是陽氣中的精華,用來驅邪避妖,最好不過。


    這麽一番耍弄,就到了晚間。黃一吹叫婆娘做了一桌子好飯好菜,老道甚是高興,還吧唧了二兩小酒,一行人就等著蛤蟆子外出廝混迴來。


    這一等,卻等到了半夜,幾人才聽到蛤蟆子哼著小曲開了自己的房門。待到蛤蟆子酣睡如雷,老道拿起一手拿著狼毫拂塵,一手拿著黃符,在房間外踏著碎步輕輕地念起了咒語。黃一吹則按老道的吩咐,左手拿著碗鍋灰,右手拿著那把磨得寒光逼人的殺豬刀,跟在後麵


    咒語剛念完,卻聽見四周狗吠不斷,仿佛有什麽東西引起了這些畜生的注意。老道小聲地對黃一吹說:來了,來了。黃一吹緊張的手心出汗,腿也開始有點不聽使喚。


    老道安慰他:有貧道在,自當無事,先不要自行散了陽氣。


    聽了老道的話,黃一吹這才強壓著自己蹦跳的心。


    狗吠聲愈叫愈近,起先隻是叫的些許慌張,這個時刻卻仿佛叫的撕心裂肺起來,好似遇到了極大的威脅。過得一會兒,隻聽到蛤蟆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蛤蟆子閉著眼鏡摸黑爬了起來,順著牆根走了幾步,開始對著牆角嘩啦啦拉起尿來。


    就在這時,猛然吹來一陣妖風,狗吠聲也瞬間停了。蛤蟆子被風一吹,一個激靈,晃了晃頭,拉起褲子,慢慢地轉過聲來,衝著躲在後麵牆角的老道和黃一吹嚶嚶地哭了起來,這哭聲,那還是男人的聲音,分明就是一怨女半夜的哀嚎。


    老道猛然站直了身子,拂塵朝前一指,大喝道:天有天道,地有地法,世間萬物沐三清,歸來之途啷當行!爾等本應自去輪迴,有冤有苦訴閻羅,該還該取對司簿,豈能兀自亂了陰陽綱紀!速速受本道正法!


    那老道原本年紀堪大,精神萎靡,手腿腳踉蹌不堪,但此刻銀發銀須,微風輕拂,一臉肅穆,刹那間恍若天神下凡,隻有雷霆萬鈞之威,若是一般小鬼,早就被這幾句充滿法令的言語嚇得魂飛魄散。


    蛤蟆子一聽,突然停止了哭泣,怒目圓睜起來,狠狠地盯著老道。老道拂塵一抖,頓時在身邊顯現出點點毫光,念起符咒,黃符瞬間化著一團火,徑直向蛤蟆子射去。蛤蟆子見了,呲牙咧嘴起來,伸手去拍那團火。那火卻似長了眼睛,滴溜溜地圍著蛤蟆子轉。


    老道將拂塵一甩,那拂塵飛奔而去,竟然紛紛掙脫拂塵把手,一根根地將蛤蟆子捆了起來。蛤蟆子受困,奈何不得,被符火點得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黃一吹正擔心自己的兒子,老道卻叫黃一吹:快,捅他一刀!


    黃一吹嚇壞了,忙說:大師,那可是我兒子。


    老道斥道:你要救他,就聽我吩咐,保證你兒子沒事。


    黃一吹隻得戰戰兢兢地走向前去,拿著殺豬刀在蛤蟆子麵前比劃,卻怎麽也捅不進去。蛤蟆子仿佛怒擊,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在聲嘶力竭地掙紮。


    老道見黃一吹不動手,隻得走上前去,推著黃一吹的手往前一捅,隻聽“撲”地一聲,那殺豬刀一下沒進了蛤蟆子的身體。


    三十三、白發老道


    黃一吹一刀捅進了蛤蟆子的身體,心中一緊,腦袋“嗡”地一聲,口中哇地一聲慘叫,再也站立不住,腳一軟攤在了地上。


    令人奇怪的是,蛤蟆子受了一刀,卻不見血留出,眼睛瞪得銅鑼一樣惡狠狠地看著黃一吹,硬是沒有倒下。


    老道說了句:甚好!然後接過黃一吹手上的鍋灰,全部撒在了蛤蟆子身上,那鍋灰一灑,蛤蟆子身上的火全部滅了,整個人如爛泥一樣癱軟在地。


    老道拍了拍手,扯了幾根蛤蟆子的頭發,把黃一吹從地上拉起,說:你兒子死不了,把他抬到房間裏去。黃一吹哆哆嗦嗦地跟老道一齊把蛤蟆子抬到了房間,放到了床上。


    那蛤蟆子整個過程就如同睡著了一般,任憑兩人擺弄,黃一吹去探他的口鼻,也還有唿吸,懸著的心才放下一半。老道吩咐黃一吹把蛤蟆子的衣服給剝了,爾後他光溜溜地塞進了被子。隨後,老道又在蛤蟆子的房間翻箱倒櫃起來,在角落裏找到了蛤蟆子繡花的紅肚兜。老道笑起來:這手藝蠻不錯的。


    黃一吹那有心思聽老道開玩笑,忙問道:大師,接下來可咋辦?


    老道卻沒有理他,將蛤蟆子的幾縷頭發放在紅肚兜裏包了,最後又將這肚兜放進蛤蟆子的衣服包著,在床沿貼上了幾道黃符,口中又開始念起了咒語,念到半響,開始在屋內踏起碎步來。那步伐看似無章法,實則是大有玄機,黃一吹也不敢做聲,隻得在一旁待著。


    老道每走完一圈步法,口中發出“呔!”地一聲,如此,直晃悠了一盞茶功夫方才停了下來。老道已全身大汗淋漓,站在一邊喘氣,邊喘邊說:行了,把衣服拿過來。


    黃一吹把那包著紅肚兜的衣服拿了過去,老道開始雙手擰起了這團衣服,越擰越緊,那衣服竟然滴出血來,稀稀拉拉滴了一地。老道邊擰邊說:我炸你的魂,烤你的血,擰爛你個夜遊鬼……。


    擰幹衣服上的血,老道吩咐黃一吹把衣服拿著,自己則手執拂塵,身背黃色包裹,高聲喊了句:借路嘍。然後帶著黃一吹往屋外走去。


    黃一吹雖然擔心躺在床上的蛤蟆子,但看老道的摸樣,顯得自信滿滿,毫無問題,也隻好跟在後麵走去。這老道去的不是別處,正是那天蛤蟆子晚上睡的新墳。


    夜色清涼,月影瞳瞳,微風佛麵,時不時還傳了一兩聲犬吠,這本該是個平靜而安詳的夜晚。


    這個年近七十的老道,神情肅穆、腳步穩健,手中的拂塵時不時地左右揮舞兩下,頗顯仙風。黃一吹手捧血衣,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


    行到半路,老道突然停了下來,對著前方一臉恭敬地說道:我受三清靈仙指派,往後山葬血衣而去,勞駕眾上仙放行。說完,從黃色包裹中掏出一遝冥幣,用火匣子點著,往空中一拋,又道:些許意思,不成敬意!


    黃一吹跟在後麵,奈何他一肉眼凡胎,如何知道此刻麵前正有幾個陰差正在巡邏,攔住老道問話。那些陰差聽了老道的話,把冥幣統統收了,點了點頭,對老道說:速去速迴,莫要亂來。老道雙手抱拳作了個揖,點點頭說聲:多謝了!


    這對話,黃一吹自然也是聽不見,但心裏清楚這老道是在與陰界交涉,乖乖地在一旁站著。


    打發完這些陰差,老道與黃一吹繼續上路。一路無事,總算來到了那座新墳前。


    老道眯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說:就快三更了,可以動手。說完,從黃色包裹裏掏出了炸藥。黃一吹一驚,問道:大師,這要直接開炸啊?老道說:三更前務必把血衣給葬進去,挖肯定是來不及了,直接炸了拉倒。


    黃一吹聽了,知道耽誤不得,趕忙幫著動手在墳塚上掏出了一個洞。老道把炸藥放了進去,用火匣子點上了火,兩人匆忙跑到一旁躲避起來。隻聽到“轟”地一聲巨響,那墳瞬間被炸了開來。


    老道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破碎的棺材板打開,隻見裏麵存有一副人骨,人骨腳旁是一堆舊衣服,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顯然這還是百年前下葬的衣服。


    奇怪就在於,這副人骨身上倒是還裹著一套衣服,明顯是男人的,黃一吹一看,這正是自己兒子蛤蟆子穿的衣服。老道將這身衣服給剝了,交給黃一吹,吩咐他無論出什麽事,一定要拿好這身衣服,裏麵有蛤蟆子的魂魄在,不然蛤蟆子就徹底沒救了。


    黃一吹嚇得趕緊將這身衣服塞進了懷裏。


    老道剝完屍骨身上的衣物,看到那屍骨根本就不像普通的屍骨風化的不成樣子,反而如同剛宰殺的動物骨頭一樣,有些鮮活,骨關節竟然還粘連在一起,沒有斷裂脫落。


    老道搖了搖頭,“嘖嘖”感歎兩聲,說:小老弟,幸好你找貧道找得及時,若是再耽誤兩天,恐怕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兒子了。


    黃一吹趕忙說:大師大恩大德,我黃一吹銘記於心,隻要救得了我兒,一切都好說。


    老道叫黃一吹把血衣拿來,就要替這屍骨穿上血衣。正要動手去托起這屍骨的腳骨時,這屍骨上半身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骷髏頭裏兩隻碩大的眼孔惡狠狠地盯著那老道。


    黃一吹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那老道也嚇了個夠嗆,腳下一滑,仰天摔了下去,那屍骨反應極快,幾乎同時,直直地撲在老道身上,然後一動不動了。


    原來這屍骨骨縫相連,卻沒有活人關節的彎曲能力,如同一塊直直的木板。剛剛老道正得意地跟黃一吹說話,一不小心踩到了屍骨的腳掌骨,就好像踩在了高蹺的一端,硬生生地把整個屍骨給撬了起來,隨著老道驚嚇倒下,那屍骨自然會撲在他身上。


    老道驚出一聲冷汗,把那屍骨給推開,口中喊了聲祖師爺保佑。再也不敢怠慢,手腳麻利地替屍骨穿起血衣了,不出一會兒,把血衣給穿好了,這才哆哆嗦嗦地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爬到上午,兀自氣喘籲籲地在歇息。歇息了片刻,從黃色包裹裏拿出幡旗、蠟燭、紙紮小人,擺了個陣法,閉起眼睛,搖頭晃腦開始念起符咒來。那符咒嘰嘰咕咕,在老道嘴裏念起,頗顯韻律。


    念了片刻,那蠟燭火竟然滅了,幡旗也開始晃動。不一會兒,那紙紮小人嘴巴突然張了開來,不斷地抽動,老道兀自閉眼在那裏念。黃一吹驚得脊背發涼,卻又怕打擾了老道的陣法,不敢去驚動他。


    那紙紮小人嘴巴抽動越來越厲害,竟然四肢活動起來,開始像人般圍著墳場轉,仿佛在觀看墳被損害的程度,看到了屍骨身上穿的血衣,麵目變得異常憤怒,撒腿向老道奔去。


    黃一吹再也按捺不住,連忙大喊:大師,那小人朝你跑來了。


    老道一聽,眼睛睜開看去,大叫一聲:糟糕,你為什麽早不說?!然後拿起拂塵,向那遠處的小人甩去,那小人甚是靈活,一下躲過拂塵,速度更加快地朝老道跑去。


    隻見小人邊跑身軀邊變大,到老道身邊時,化成了一股濃煙。老道急急急忙往後退卻,手中抽出黃符朝濃煙拋去,喊道:急急如玉令!


    那濃煙一下散開,裏麵幻化成身著血衣,披頭散發的婦人。


    那婦人眼神惡毒,咧嘴罵道:臭道士,你膽敢欺我??!說完帶著股陰風,張開雙臂就朝老道脖子掐去。


    三十四、血染墳場


    老道在陰陽兩界闖蕩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見那婦人帶著陰風掐來,老道不知道從那裏掏出一根青灰色的捆屍繩,喊了聲:囚天囚地囚亡靈!


    那捆屍繩如同長了眼睛,灰影一晃,化成兩個小圈,直直向那婦人雙手套去。那婦人始料不及,原要伸過去的雙手硬生生地被老道拋來的捆屍繩套住。捆屍繩套住拿婦人手後,“滋滋”地在她手上冒起青煙來,猶如燒得滾紅的鐵板浸入涼水一般。


    老道暗叫聲乖乖,這婦人妖力著實了得。要知道,老道的捆屍繩實乃祖傳,乃當世之瑰寶。經世代祖師手中,不同功力修為的前輩,用自己畢生的道法,催動這捆屍繩不知道捆過多少厲害的妖孽,一般小鬼見了,早就被嚇的魂飛魄散,再厲害的屍妖,被這繩子捆住,也膽寒三分,束手就擒。


    這婦人被捆屍繩捆住雙手,臉上愈發猙獰,青筋暴突,嘴巴卻發出陣陣怪叫:老道,有什麽本事使出來吧。然後隻見她一聲咆哮,雙手一掙,那本來冒著青煙的捆屍繩突然“砰”地一下斷裂了。


    老道一聲驚唿,踉蹌地退了兩步,也怒吼一聲,從懷中拿出了一道金符,用牙咬破自己手指的血,粘在金符上,在空中畫了個圈,向那婦人撲去。


    但凡行道之人,身上必然帶著一道保命神符,這些保命神符都是世代傳,乃本門派之最厲害驅邪物事,不到萬不得已時,是決然不會拿出來的。以這老道的修為,顯然還沒有達到禦動金符的境界,但老道看看家寶捆屍繩都無法困住這婦人,這妖法已不知道有多厲害,此刻自己性命堪憂,隻得將保命神符拿了出來,讓自己精血附著在神符上,與世代祖師通靈,以此保命。


    神符帶著老道精血,附著門派降妖除魔之精髓,瞬間煥發出奪目的金光,神符裏麵竟然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世代祖師收服的鬼怪妖孽在裏麵開始躁動,反而化成強大的威懾力,恍若大羅金仙下凡,四周一股無窮的氣牆直逼婦人而去。


    饒是婦人妖法再高,此刻也不敢怠慢,急急地往後退卻。老道見婦人害怕,迅速地往前逼了幾步,然後迴過頭對嚇蒙了的黃一吹喊道:還不快走?!


    黃一吹這才反應過來,撒開腿沒命地往外奔去。


    老道拿著神符的雙手一抬,喊了聲:汰!一個振動衣袖的動作,全身本來緊貼的衣物此刻全部鼓脹起來,如同被大風吹動一般,老道使經畢生功法,將這些道氣向婦人蕩去。


    那婦人一來懼怕了神符的威力,二來老道這一身本事也確實了得,一下全部逼迫而來,隻吹得她頭發更加淩亂,衣服也撕裂了幾片,雖然快速躲避,但胸口還是遭了餘風一擊,生生地被逼退了數十步,嘴角漏出絲絲黑血。


    老道本來畢其功於一役,但非但未將這妖婦打倒,反而隻讓她受了點輕傷,不禁駭然,心想打是打不過了,逃吧。於是一個轉身,包裹也不要了,撒開腳丫逃了起來。


    那婦人在後麵格格笑起來,說:我以為哪裏高人,欺我借魂未成休養之機來害我,原來就這點本事!說完不慌不忙地從後麵飄蕩追老道而去。


    別看那老道平日走路不大順溜,此刻逃起命來速度卻甚是驚人。但他快,那婦人更快,不出幾十米遠便已經到了老道身後。老道迴頭一看,毛孔直豎,隻得轉身把這戴了一輩子的保命符朝婦人拋去。


    但沒想到的是,老道已然懼怕,沒了降魔之心,隻顧倉皇逃命,神符瞬間不頂用了,變成了一張廢物。婦人一掌拍開神符,一伸手,就把老道的後頸給抓住了。


    老道見一隻骷髏手抓住了自己的後勁,嘴巴就要開始念符。那婦人哪裏還會給他半點時機,手掌猛然向前一探,骷髏手瞬時變成了一把比尖刀還鋒利的物事,直直地從後麵鑽進了老道的胸膛,待到手掏出來時,手掌中已然多了一顆還在蹦蹦直跳的心!


    那老道再也動不了,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胸口血汩汩直流,徹底死了過去。那婦人拿起老道的心髒,塞進嘴巴,甚至都沒劇角,幾口就吞了下去。


    婦人吃完,還不解氣,哇地一聲怒吼,雙手一使勁,把那可憐的老道身軀撕成了兩半。


    話說那黃一吹沒了命地往迴跑,邊跑邊聽到老道的慘叫,心想這下完了,但自知自己迴頭也是送死,所以卯足了勁地逃,竟然還硬生生地撿迴來一條命。


    實際上,這妖婦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隻因她原自在休養途中,著了這老道的陰招,此刻打鬥半天,功力也消耗不少,所以也就任黃一吹逃去。


    黃一吹渾身大汗淋漓地迴到家,趕忙關上了大門,把家裏能用的桌子、凳子全抵在門上,癱軟在地上直喘粗氣。


    歇息了半響,見那婦人未再追來,才有力氣掙紮著爬起來,卻摸到胸前的屍衣,想起老道的話,也不知道現在管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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