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的位子雖然是軍師,當也隻在將軍下麵。他如今人在軍中我並不擔心,隻是若是連我都走了,等他迴來便找不著我們了。”


    蘇婉娘說得情真意切,這讓蘇家父子二人無法反駁。


    於他們而言,許修寧的分量自然不及蘇婉娘。


    可是這到底是少年夫妻走了這麽些年,感情自然深厚,這不是他們能夠隨隨便便勸得住的。


    蘇婉娘又將城裏的流言蜚語說了些,左不過是南涼還未出戰等等,以此來按兩人的心。


    等到沒什麽可說的時候,蘇婉娘被蘇明哲扶了起來,隻眼眶還是紅彤彤的。


    見爹和大哥已經不再堅持要自己也跟著離開,蘇婉娘明白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們是聽進去了。


    掃了一眼退到門外不知如何是好的左樂,蘇婉娘又補充道:“季將軍讓她護我周全,她的功夫不弱,爹盡管放心。”


    她知道說這些,家人的擔心還在,隻是心裏總能好過些吧?


    兩個孩子也被蘇明澤和蘇正平抱在懷裏,小小年紀的他們,似乎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不過,娘親就在眼前,他們便沒有吵鬧。


    雖然一個是自己來到這異世相依為命的小家夥,但是蘇婉娘是真的將許君昊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另一個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不論是哪一個,她都不舍。


    孩子越是懂事,越是乖巧,她越是難過,越是受不住。


    左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大著膽子走了進來。


    “老爺,舅爺放心,小的就是拚了命也會護著夫人的!”


    這仿若一種誓言一般,那堅定的樣子讓在場的人都不覺愣住了。


    左樂見大家這般,還以為他們不信,單膝跪地就要發誓:“若有違背,定天打......唔......”


    蘇婉娘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晦氣的話。


    那些所謂的誓言,隻要那人堅定能做到,便是不發誓也能。若是那人隻發誓卻不會信守承諾,便是自己生氣,又於事無補,畢竟,不是所有的誓言都會靈驗。


    左樂轉頭看向蘇婉娘,見她突然噗嗤一笑,有些意外。


    “你這丫頭,你的話我信,別說那些話,快起來吧!”


    打從左樂第一天來到這裏之後,蘇婉娘便將她當做小妹妹一般看待。


    她倒不是輕信他人,而是看得出這丫頭的真心實意。不論是對孩子的上心,還是她那雙騙不了人的雙眸,無一不讓蘇婉娘信任。


    蘇明哲和蘇正平沒想到蘇婉娘身邊有這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詫異了一瞬後,兩人心中都暗自點頭。


    不過,該說的他們還是要說。


    蘇家父子二人又仔仔細細叮囑了一些話,雖然急著離開,但是看著兩個孩子對她的黏糊,到底是不忍。


    於是,便留了一夜。


    入夜,家中的氣氛依舊不同尋常。


    兩個孩子好似能夠聽懂大人的談話,隻要蘇婉娘走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


    這一下,讓蘇婉娘不知如何是好了。


    給兩個孩子洗漱過後,蘇婉娘躺在外間,兩個孩子睡裏頭,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娘親,似乎怕她飛走一般。


    抬手依次摸摸兩個孩子的發,蘇婉娘心有不舍。


    “你們要乖乖聽話,聽舅舅和舅母的話,也要尊敬外祖父和外祖母啊!”


    蘇婉娘的話剛說完,便察覺到睡在最裏頭的許君昊眼眶紅了。


    這孩子本就懂事得早,估摸著白天大家說話的內容,他都明白。


    蘇婉娘心頭歎息,抬手將兩個孩子圈入懷中。


    “娘要在這裏等你們爹爹迴來,你們先隨外祖父還有舅舅一同迴南邊去。等你爹跟娘親迴合後,我們就過去找你們。”


    這是解釋,並不是商量。


    許君昊緊緊抓著蘇婉娘的衣角,眼裏的淚水晶瑩閃耀,他卻沒有哭出聲來。


    他知道,如果他哭了,到時候妹妹也會哭,他不能。


    他是男子漢,是家裏的小大人,娘親不再身邊的時候,他更要照顧好妹妹,保護妹妹!


    蘇婉娘感受到他肩頭在抖動,心疼的將他們擁得更緊了些。


    “娘知道君昊最懂事了,不需要娘交代什麽話,娘的君昊做什麽都是最好的!”


    “安寧有些鬧人,她若是做得不對,你做哥哥的替將多多管教她。若是解決不了的,便去尋舅母和外祖母商量。”


    “你們兩個都要乖乖聽話,好好吃飯,功課也別落下了啊!”


    “娘最多再過三個月......不對,或許一個月,娘就和你們爹去找你們了,你們......”


    ......


    這一夜,蘇婉娘說了好多話。


    也不知道講到哪兒的時候,兩個孩子都睡著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兩個孩子的睡顏,不知不覺熬到了天明。


    天還未亮,小院裏便站了兩道人影。


    看著黑漆漆的天,蘇明哲跺了下腳。


    這西北的天,可比南邊冷多了。


    “爹,馬車天亮就過來,也沒什麽收拾的。”


    蘇明哲是覺著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待到迴去後有什麽需要采買的一並買了就是。更何況,這地方簡陋,加之各個商鋪都沒有開門,也買不到東西。


    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都不是問題。估摸著不等他們迴去,家裏就已經都布置好了。


    蘇正平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在院子裏踱步。


    他的目光時不時的看向蘇婉娘和孩子所住的屋子,眼裏滿是擔憂。


    他們將孩子帶走必然是好的,可是徒留女兒在這裏,他這心裏頭不是滋味兒。


    那是他和妻子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孩子,如何能看得她如今過得這般提心吊膽呢?


    可是,兒大不由娘啊......


    蘇家父子起身的時候,蘇婉娘就聽到動靜了,隻是她一直躺著沒氣。


    一隻手有一下每一下的輕拍兩個孩子,她想要多陪陪孩子,哪怕多一個時辰,哪怕多一刻。


    窩在院子裏的左樂看看這個,又看看屋子的方向,實在不明白為何夫人執意留下。


    她倒是見過不少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卻極少見到如同夫人跟軍師大人那般同舟共濟的。


    難道,這天底下,真的有這般堅定的男女之情嗎?


    左樂這般想著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一人的臉龐。


    她嚇了一跳,趕忙一甩頭將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甩掉。


    那人那樣的身份,哪裏是自己能夠肖想的。


    哪怕是從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事,也不過堪堪夠得上。可這後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家敗了,人都沒了,她也沒有什麽奢望了。


    更何況,他對自己也沒多在意,恐怕隻當自己是小妹妹吧?


    左樂自嘲的揉揉臉,仿佛試圖要將自己一腦子的漿糊給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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