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再尋常不過的早餐,卻讓蘇婉娘的內心發生了些許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細微變化。


    早飯後,許修寧出去了一會兒,再次迴來的時候,便道了一聲可以出發了。


    兩個孩子穿得有些多,所以沒有往日那般活潑。


    許君昊臉龐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蘇婉娘給他擦了些潤膚的麵脂,都是自己熬製的。


    小家夥的身上穿著豎領帶有灰色毛絨的夾襖背心,裏頭是厚實的棉衣,下身穿著同色的棉褲,整個人也有些不同了。


    最小的許安寧被蘇婉娘包在小被子裏,嘟囔著小嘴還在唿唿大睡。


    許修寧抱了許君昊上了馬車,然後伸手扶著蘇婉娘上去,最後自己才坐在車轅上。


    手中的觸感讓許修寧微微一愣,隨後對著車子裏頭道了一聲:“我去去就來。”然後,蘇婉娘便見許修寧折返迴了書齋。


    不過蘇婉娘也未曾多想,抱了孩子安靜的坐在車裏等待。


    安定縣很冷清,也不知是不是起得太早的緣故,或者是天氣冷了的緣故,街道上沒有多少人。


    兩旁的店鋪也隻零零散散的開了幾家,倒是他們的馬車停靠在街上,十分顯眼。


    蘇婉娘撩開車簾看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見許修寧疾步從書齋走了出來,手中似乎還拿了什麽。


    “這個你拿著吧!暖暖手。”


    蘇婉娘還未迴過神來,耳邊就是許修寧清雋的聲音傳來,手中便被塞了一溫熱的東西,觸手感覺十分舒服。


    不等蘇婉娘迴答,許修寧便急匆匆的放下簾子,打馬前行。


    許君昊湊過來,好奇的看著娘親手中的東西,伸手摸摸那東西開口道:“娘親,是熱的呢!”


    小家夥覺得好玩兒,但是卻沒有從娘親手中拿走,好奇那東西居然是熱的,一臉的萌態。


    蘇婉娘將女兒安放在馬車裏頭,雙手捧著那外麵包裹著寶藍錦布的湯婆子。


    北方較冷,所以富貴人家都會用湯婆子,尋常人家可不會買這些不當吃不當喝的東西。就是西北,也是一樣的。


    這湯婆子蘇婉娘是知道的,記憶裏,自家婆婆也是見過的。


    手中的湯婆子讓蘇婉娘覺得心都跟著暖和起來,她穿得確實不多,但是卻並不覺得冷。


    不過恐怕是許修寧看來,臃腫的衣著才能讓他覺得放心一些吧!


    想到這裏,蘇婉娘心裏不覺暗自記下下次該多準備一些棉衣,至於棉衣裏頭,她自然不會再用厚重的棉花了,而是準備試試看能不能做羽絨服出來。


    當然,經此一次,蘇婉娘想要購置皮毛的念頭更重了。


    這一路,並未耽擱!


    因著沒有下雨,所以路麵好走些,趕車約莫一個多時辰,便終於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古槐鎮!


    如今的古槐鎮,自然和從前不同。


    蘇婉娘感覺到馬車行駛緩慢下來,便撩開車簾往外瞧。


    這一眼,便看到了古槐鎮鎮子的入口,大大的灰色拱門上頭寫著‘古槐鎮’三個大字。城牆用大塊的青石磚建造,看上去頗有西北的味道。


    而古槐鎮這邊,城門有幾個士兵把手。


    看樣子,比其他地方進出更加麻煩。


    蘇婉娘正想著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許修寧跳下車,撩開簾子對蘇婉娘道:“婉娘,你帶著孩子稍坐,我下去同他們說道。”


    說著,許修寧就放下簾子跳下馬車,然後迎著冷風朝著那兩個拿著武器的士兵走去。


    蘇婉娘遠遠瞧著,隻見許修寧不知同那兩人說了什麽,複又從懷中掏出一巴掌大的冊子遞過去,然後還有一塊令牌。


    沒一會兒,兩個士兵看到那東西,似乎頭低了下,而且一副吃驚的模樣。


    甚至,蘇婉娘瞧著那兩人的動作,怎麽瞧怎麽像是要彎腰似的。


    也不知許修寧又說了什麽,那兩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讓開了路。


    蘇婉娘見許修寧迴來,便放下了簾子,心裏頭確實十分的迷惑的。


    這不足一年的時間,許修寧到底經曆多了什麽,甚至他的過往,深究起來她也是一無所知的。


    蘇婉娘心中的疑惑,無人可解。


    許修寧趕了馬車進入鎮子,大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將馬車停下。


    “婉娘,到了!”


    那一聲婉娘,帶著些許鼻音,蘇婉娘不覺抬頭看去,正看到許修寧側臉,那轉過去的眼角,似乎......紅了!


    他這是,哭了嗎?


    蘇婉娘心中不免有些複雜,她到底不是前身,對那沒有接觸過的公公婆婆,是完全沒有印象。


    可此時所到之處,該是許修寧最為難過的地方。


    畢竟,這裏是許修寧出生之地,幾十年來的記憶都在這裏,如何讓他短短時間就釋懷!


    蘇婉娘麵色不覺正色起來,即將麵對的地方,便是整個古槐鎮人們的傷心之地。


    懷抱著孩子下了馬車,入眼,蘇婉娘微微一怔。


    眼前該是小鎮主街,而如今空空蕩蕩,整個小鎮子看上起十分蕭條。


    兩旁街道都掛了白色燈籠,各處還有白色的布搭著,給鎮子更加增添了幾分荒涼和無以言語的傷感,淒涼一片。


    秋風瑟瑟,樹葉飄落,白色的燈籠和布在風中飄蕩,鎮子上除了他們,也寥寥無幾走動了。


    不過有些地方,可以看到地上擺著祭拜過的燭台和供品。


    甚至最讓蘇婉娘震驚的,是那被圍起來的主街正中位置,木質的欄杆上,都掛滿了白色布條。


    裏頭,一個個的刻在木質欄杆上的,駭然是那些逝者的名字和年紀,以及所在村落地址等等。


    蘇婉娘瞧見許修寧站在原地幾息後,突然抬腳朝著角落一處走去。


    木質到了圍欄才過了不到一年時間,但是長期暴露在外麵,顯得有些陳舊。更多的,是對親人如此安葬而感到痛苦,和難以釋懷!


    許修寧牽著安靜的許君昊抬腳往那邊走,蘇婉娘立即抱著女兒跟上。


    風有些大,蘇婉娘緊了緊包裹著孩子的小被子,步伐落後了些。


    許修寧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腳步,轉頭便看到蘇婉娘包裹孩子的動作,心頭一軟。返迴去,一手環住她的腰身,帶著她往前走。


    “爹娘同其他鄉民,都在這裏!”


    他的聲音是蘇婉娘從未聽過的寂寥,那修長的身形,也讓蘇婉娘感覺到一絲落寞和孤寂。


    隻是她不知如何安慰,心中感覺,似乎隻要站在他身側,便一切都好過些了吧?


    許修寧似乎也沒有在意,或許是知曉她的性子,又繼續道:“當初征西大將軍季飛揚將......將遺體著人收斂在此地,全部......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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