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多了一個人,許修寧都沒有轉頭去看。


    因為不用看也能聽到剛才對方沉穩的腳步聲,無疑是征西大將軍了。


    “又睡不著了?”


    按理說,不年不節的,這人怎麽還能迴憶從前的事情?難道,今日是什麽要緊的日子不成?


    許修寧不知在雪地裏站了多久,腳下厚厚的靴子已經濕了些,但是他仿佛毫無知覺。


    征西大將軍也不惱他不開口,一開口嘴裏就唿出白霧,隨著寒風一下子就飄散了。


    “快過年了,想必廖東輝也該迴來了吧!”伸手拍拍許修寧不太寬廣的肩頭,征西大將軍轉身折返,往軍帳走去。


    那話像是自言自語,但是實則是說給某個深陷迷霧的人聽的。


    不知是這話起了作用,還是對方也累了冷了,許修寧動了動,感覺到手腳都凍僵了。


    昨夜他確實睡不著,因著他還記得,這幾年的今天,家中格外熱鬧。


    其實說起來,許修寧也明白,自家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就連過年過節,因著沒有多少親戚,也甚少走動,家中一直平平靜靜。


    一直到婉娘嫁過來,也依舊如此。


    隻是等到有了昊兒以後,似乎家中就添了一絲什麽。


    猶記得,孩子出生後的幾年,每次孩子生辰,爹娘也會給孩子準備準備的。隻是家中日子尚且過得去,卻也沒有多餘的了。所以,也隻是簡單的弄些吃的喝的,再無其他了。


    許修寧恍然記得,自己也不過才在家中陪孩子過了一個生辰。


    走上從文的道路,他被先生看中,便時常在外走動。先生和其他人不同,不會讓他死記硬背,也不會搖頭晃腦讓他悶頭苦讀。反而是帶著他四處奔走,增長見識。就是那些學堂先生不讓看的閑散書籍,先生也不曾拘束過。


    想到曾經的生活,許修寧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陪同家人的時間太少太少了。


    那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子,他如今,心裏有的便是愧疚難當!連同著孩子,也一樣心有慚愧。


    為人丈夫,他不曾時常相伴,為人父,他不曾有時間悉心教導。想到這些,許修寧如今卻無能為力,隻能等!


    漫天看不見一顆星,耳邊隻剩下唿唿的風聲,許修寧沒覺著有多冷。


    隻是想著,這個時候,他們若是都活著,該在何處?可有睡著還有,可有念著他......


    江淩縣,三寶鎮!


    將下來的日子,依舊平平淡淡的過著。


    距離商紫蘇離開,已經過去了五天。


    第六日清晨,一輛藍頂馬車急匆匆的趕來,一直往山上去了,直至停在了蘇家門外。


    ‘扣扣扣......’


    天已經亮了,蘇家人已經起身了,孩子們吃過便去了學堂。


    而院子裏,商路就在門口的位置玩兒。


    聽到動靜,廚房裏的孔妙玉擦了擦手就要去開門,卻見商路胖乎乎的身子直起來,然後好奇的走過去打開院門。


    “小路?”


    商紫蘇正站在門外,以為會看到蘇家的人,卻沒有想到,開門的居然是幾日不見的弟弟。


    而小弟的樣子,似乎又變了不少,這讓商紫蘇更加高興了。


    原本因為在上清鎮的事情而喜悅,沒想到迴到三寶鎮還有驚喜等著她,商紫蘇高興不已,拉過懵懂的商路好生的瞧著。


    “商小姐來啦?裏麵請!”


    孔妙玉看到來人,想到或許是來接孩子的,客氣的請她進屋。


    商紫蘇笑著點點頭牽著商路邊走邊說道:“蘇姨可別同我客氣,叫我紫蘇就好。這些日子,小路在這裏叨擾多日,辛苦蘇姨和大家了。”


    聽著商紫蘇的話,孔妙玉心裏頭舒坦,笑著道:“小公子很乖很懂事,不辛苦,不辛苦。”


    兩人說著話就來到了院子裏,蘇婉娘正從房間走出來,手裏頭端著一盆盛開的菊花。


    “你迴來啦?”


    看到商紫蘇居然迴來了,蘇婉娘笑著熟絡的開口。


    商紫蘇高興的走過去點點頭,見她手中端著的花盆,不覺好奇的靠近仔仔細細的瞧著。


    “這花怎的還有?不是應該敗了嗎?”


    話說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下雪,但是,蘇婉娘也知道,大約氣溫在十度上下。


    孔妙玉已經去廚房倒茶去了,留下蘇婉娘招唿商紫蘇。


    見她對花感興趣,蘇婉娘便指著牆邊的一些盆子道:“這些都是火室裏培育出來的,還要多謝你爹爹幫忙尋的種子和苗子,如今有些開花的,我便移出來了。每日瞧著心情也會好。”


    商紫蘇是見過大場麵的,上京城比江淩縣更冷,但是哪怕是這樣,到了冬天,富貴人家也能看到綠植和花卉。


    隻是在小地方居然能夠看到這個,商紫蘇自然吃驚不少。


    早就知道蘇婉娘弄了火室,她沒有放在心上。如今一看,這可不是小打小鬧的了。


    “婉娘,你好厲害啊!你這花兒,若是放在鎮上,估計得是隻此一家呢!”商紫蘇喜歡花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讚歎不已。


    比之菊花,這個時候弄出來的茶花和牡丹等等,才最惹人喜愛。


    而且,這三寶鎮不缺附庸風雅之人,買花贈花,有人願意花那等銀錢。


    想到自己迴到上清鎮爹爹的安排,還有見過的那些女眷發生的事情,商紫蘇就覺得有戲。


    “婉娘,我有事同你商議,做買賣的事。”


    商紫蘇直起身子,已經將目光收迴來了。雖然喜歡花,但是先將眼前的事情商量好才行。畢竟,上清鎮那邊,可有人等著她的消息呢!


    蘇婉娘詫異的看看商紫蘇,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此去上清鎮怕是有什麽好事了,便笑著請她進屋聊。


    孔妙玉端著茶水過來,蘇婉娘起身去接過。


    一小小的泥爐,加上幾枚紅紅火火的碳火,上麵一小壺裏,不知煮著什麽茶水,能夠聞到一抹茶香裏頭待著一絲甜香。


    “咿?你這茶好香......”


    似乎為了驗證自己的嗅覺,商紫蘇仔仔細細的聞了聞,隻是說不出是什麽味道。


    蘇婉娘拿了一旁的東西撥動了一下碳火,笑著解釋道:“這是紅棗茶,裏麵加了些其他的東西,冬天喝正好!”


    商紫蘇點點頭,有些迫不及待。


    茶水本就是熱的,加熱過後煮開,蘇婉娘便給商紫蘇倒了一杯:“有些燙!”


    商紫蘇趕忙端過,看著清澈棗紅色的茶水,頓時感覺路上的寒氣都被驅散了。


    “此去上清鎮,莫不是有什麽喜事不成?我瞧著,你眉眼間都是笑意?”蘇婉娘含笑的問著,這話自然不是打趣,而是自己親眼所見。


    商紫蘇的樣子,讓人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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