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乘大酒店1948房夜


    金至愛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座不夜的城市。直通天際的萬家燈火,無法溫暖她的孤獨寂寞。


    行駛的出租車上夜


    迴家路上的楊悅似乎陷入同樣的思索。繁華的街市,五色的霓虹,像銀幕上的夢境,從眼前徐徐劃過。車窗外吹來的勁風,讓她的長發和思緒,一起紛亂無形。


    行駛的火車上夜


    在相同的思念中,唯有湯豆豆能夠體味到幸福的歸屬。她看著窗外隆隆駛過的黑夜,臉上卻是一片光明。


    萬乘大酒店職工更衣室夜


    更衣室空蕩蕩的甬道裏,佟家彥的聲音隱秘而又沉重。


    佟家彥:“時代公司肯定出了大事,盛元的黃老板現在非常想知道他們的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麽。”


    潘玉龍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更衣櫃的櫃門,他與佟家彥冷眼相看,語氣也顯得冷淡如冰。


    “時代公司發生了什麽,我怎麽知道。他們想知道那些事情,不應該找我。”


    佟家彥說:“因為你是時代公司老板的貼身管家。”


    潘玉龍說:“貼身管家隻負責照顧客人的生活起居,絕不過問客人自己的事情。”


    佟家彥說:“可你偏偏就贏得了她的信任!所以盛元公司才希望得到你的幫助,這對你也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我想你沒有理由加以拒絕。”


    潘玉龍問:“盛元公司希望得到什麽幫助?”


    佟家彥說:“說服金至愛放棄那個項目。”


    潘玉龍問:“我用什麽辦法讓她放棄那個項目?”


    佟家彥說:“你可以告訴她,開發區的拆遷會碰上很多麻煩,時代公司想要的那塊地皮人口密集。你還可以告訴她,在那塊地皮上建造公園,環保部門也會反對,你告訴她這個項目是對城市的一個破壞,這個城市的老百姓會因此無家可歸。你可以找出許多這樣那樣的理由,其實你完全有能力說服這個女孩最終否決這項投資,除非你成心不想插手,成心……迴絕人家的抬舉。”


    潘玉龍說:“我隻是萬乘大酒店的一名職工,我隻是酒店客務部的一名貼身管家,你說的這些事情,已經超出了貼身管家的崗位職責!”


    佟家彥說:“盛元公司很快就要成為萬乘大酒店的股東了,如果你肯做這件事情,也就等於幫助了萬乘大酒店股東。保護股東的利益,也是我們每一位職工的職責。”


    潘玉龍說:“他做他的股東,我做我的服務。在貼身管家的崗位職責中,我的工作範圍,都有詳細描述,並不包括你說的這種事情。”


    佟家彥說:“你願意一輩子隻做服務?”


    潘玉龍說:“不,沒人願意一輩子原地踏步,我希望我的事業能有成就,我希望我能有一個更好的前途,但我需要得到真實的成就,我需要有一個真實的過程。”


    佟家彥說:“你想要的成就唾手可得,但已經永遠不會再有你要的真實。你上次已經幫助盛元公司的人進入了金至愛的房間,幫他們搞到了他們想要的文件,盛元公司也已經給你一定的迴報。這個過程……非常真實,難道你都忘了?”


    潘玉龍說:“你告訴盛元公司,你告訴那個黃老板,我並不想要他們迴報,從今以後,我自己的道路,不管多難,我自己去走。”


    佟家彥說:“可他們已經迴報了,你也已經走上了他們指定的道路。你母親靠盛元公司的錢才活了下來,你的女朋友也和盛元公司簽訂了廣告合同。盛元公司也會因為你的幫忙而給她更大的支持,這也是對你投桃報李的一份迴報,你想把自己洗脫幹淨?已經晚了!”


    潘玉龍羞憤無措:“那種事我不會再幹了,我不會再幹了!”


    佟家彥說:“上船容易下船難,你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道路,走五十步還是走一百步,還有多少差別嗎?”


    甬道很窄,兩人目光相對,近在咫尺。潘玉龍說:“我母親治病的錢,我會還給盛元公司。”


    佟家彥說:“你不用還。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幫忙搞到的那些文件,價值連城!足夠救你母親五條命的。”


    潘玉龍悶了半天,才咬牙說道:“佟經理,我剛剛進入萬乘大酒店的時候,你是我心中的一個偶像,你懂業務,有經驗,我希望……我希望我能像過去那樣尊敬你。”


    佟家彥說:“你是說,你現在不尊敬我了?”


    潘玉龍說:“我尊敬依靠正當途徑向上發展的人;我尊敬對自己的職務誠實守信的人;我尊敬依靠能力、勤奮和忠誠獲得成就的人。”


    佟家彥說:“你的理念非常好,沒有錯,唯一可惜的是,有點過時了。我過去和你一樣,相信能力,相信勤奮,相信忠誠,相信靠這些就可以獲得成功。但是現在的社會已經變了,人們隻看重你是否成功,不關心你用了什麽手段。那些靠行賄受賄爬上去的官僚,那些靠偷稅漏稅發了財的商人,那些靠抄襲、剽竊、炒作出了名的知識精英,他們的手段很多人都知道。可他們一旦爬到了高位,得到了名望和金錢,他們一樣受人尊重,一樣高人一等,一樣被社會承認。這個社會沒有辦法,就是以成敗論英雄的!勝者王侯敗者寇,手段沒人在乎,誰達到了目的,誰就是勝者。這就是現實!”


    潘玉龍瞪著佟家彥,不再說話,他從佟家彥身邊擠過,向甬道的出口大步走去。


    佟家彥冷冷目送著潘玉龍的背影,他把一隻手伸進自己的衣服,從裏麵取出了一隻袖珍的錄音機來,他按出錄音機裏的磁帶,把那盤小小的磁帶放進了上衣的口袋。


    銀海火車站早上


    火車到站,車門打開。湯豆豆第一個跨出車門,她和她的組合迴到了銀海。


    年輕的男孩女孩和劉迅一道,滿臉帶笑地走出車站。


    萬乘大酒店1948房早上


    金至愛打開房門,一看潘玉龍站在門口,就像見到久別的親人,馬上把他讓進了屋內。


    潘玉龍推著早餐車走進客房,他端詳了一下金至愛的臉色,表示了例行的關切:“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金至愛用蹩腳的中文迴答:“啊,不要緊。”


    金至愛的臉色雖未恢複,但心情顯然好了許多,她對潘玉龍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這讓潘玉龍的心情也感到格外的輕鬆。


    潘玉龍笑了一下,開始在餐桌上擺放早餐。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金至愛用完了早餐。


    她看著潘玉龍收拾著餐具,突然問道:“潘,你能給我換個房間嗎?除你之外,我不想再見任何人了。”


    潘玉龍有些意外,他停下動作,問:“現在嗎?”


    金至愛說:“對,現在。”


    潘玉龍:“好的,你喜歡什麽樣的房間?”


    金至愛:“我喜歡什麽樣的房間?由你替我決定。”


    潘玉龍受到如此信任,臉上有些怔忡,他說:“好,我馬上去辦。”


    潘玉龍推著餐車走向門口,金至愛又把他叫住:“潘,我太悶了,你可以給我找一些輕鬆的書或者畫冊來嗎?”


    小院白天


    阿鵬用出租車送湯豆豆迴到小院,湯豆豆下車,抱著一堆在省城買來的東西走進了院子。


    阿鵬跟進院子,說道:“我幫你送上去吧。”


    湯豆豆說:“不用了,我自己抱得動,你迴去吧。”


    阿鵬隻好看著湯豆豆一人抱著那堆東西走上樓梯,他怏怏地迴到了車上,出租車有些戀戀不舍地,起步開走。


    萬乘大酒店大堂白天


    一輛奧迪a8轎車停在了酒店門口,林載玄下車,和手下人一起走進大堂,走向電梯。他們路過酒店大堂一側的小書店時,並未注意到潘玉龍正在書店裏挑書,他已經挑了好幾本介紹中國風光、佛教和文物的書籍和畫冊。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潘玉龍在為金至愛收拾臥房,他一邊幹活一邊和她隨口聊天,聊天的話題漫無邊際。


    潘玉龍說:“早餐你好像吃得很少,今天的煎蛋我看你隻吃了一點,明天要不要讓廚師給你換成攪蛋或者蛋包?”


    金至愛趴在床上翻看一本文物畫冊,答非所問:“哎,你看,這個玉也很白呀,有點像我的雪玉。”


    潘玉龍應和著過去看了一下,說:“不像。”


    金至愛也不爭辯,又翻到下一頁去,她看到一個菩薩的圖像,又問:“你看,這個菩薩是什麽菩薩?”


    潘玉龍隻好停下手中的工作,過去看了畫冊上的文字,他說:“這個是文殊菩薩。”


    金至愛說:“他是負責什麽的?”


    潘玉龍說:“好像是負責……負責智慧的吧。”


    金至愛似懂非懂地:“智慧?”她看著潘玉龍忙碌的樣子說:“潘,你智慧!”


    潘玉龍笑道:“我?不,我最傻了。”


    金至愛認真地:“你傻?不!你非常智慧!”


    潘玉龍苦笑:“算了,你搞不懂什麽叫智慧。啊,對了至愛小姐,新的房間我已經幫你定了,你決定了什麽時間搬過去嗎?”


    萬乘大酒店19樓工作間白天


    潘玉龍迴到工作間,開始清理工作車。


    佟家彥走進了工作間,向門口的一個服務員問道:“潘玉龍在嗎?”


    服務員說:“在,在裏邊收拾車呢。”


    佟家彥走到裏麵,走到工作車邊,沉默良久,沒有說話。蹲在車前的潘玉龍疑惑地抬起頭來。


    萬乘大酒店1948房白天


    金至愛還在翻看著畫冊。畫冊上貢阿雪山的雄奇和澎河激流的瑰麗,無不令她歎為觀止。


    突然,房間裏的傳真機發出鳴響,金至愛嚇了一跳,疑神疑鬼地過去探看,發現傳真機裏竟然慢慢吐出一張紙來。


    金至愛盯著那隻嗞嗞作響的傳真機,像盯著一個即將引爆的定時炸彈,她心驚膽戰地拿起那張傳真紙,看到上麵隻有兩行短短的英文,她嘴裏控製不住地念出聲來:


    “請離開飯店,你的敵人要把你作為精神病患者送迴韓國。”


    金至愛像被電擊一般,渾身打抖,她把目光移到下麵,掃過紙上的第二行小字:“請別用手機,他們會通過手機測出你在哪裏。”


    這個不速而來的神秘警告,讓金至愛陷入了極度的恐慌,她驚恐萬狀地四處尋找她的手機,翻了手包又翻床鋪,剛剛整理好的床鋪被她掀得亂七八糟。她忽然想起手機就在自己身上,隨後果然從身上翻了出來。她像燙手的紅鐵似的把手機馬上扔在地上,拿起旁邊的一個葡萄酒瓶拚命砸去,直到把手機徹底砸爛。


    毀掉了手機,金至愛也累得坐在地上。喘息未定,她又把手機七零八落的殘骸從地毯上拿起,跑到衛生間,使勁扔進恭桶,按了一下衝水,手機的零件在恭桶裏咕嚕嚕地轉著,連續幾次無法衝下。金至愛用力把蓋子往下一摔,砰的一聲把恭桶蓋上。


    萬乘大酒店行政俱樂部白天


    佟家彥和楊悅帶著潘玉龍來到了行政俱樂部的一間會客室裏,站在了時代公司中國總代表林載玄的對麵。此時的林載玄站得比潘玉龍還要筆挺,他的聲音比他自己的身軀還要沉重。


    林載玄:“我們時代公司的董事長,現在患有嚴重的疾病,需要迴國治療。我們知道,你是他的貼身管家,你是她現在接觸最多的人,我們請求你配合我們,勸她迴韓國去。我們首先請你說服她,立即和我們見麵。聽說她現在很相信你,所以這件事,隻好拜托你多幫忙了。”


    林載玄每說一句,他的助手便翻譯一句,說完最後一句,林載玄向潘玉龍欠身鞠躬。潘玉龍也疑惑著欠身還禮,他轉臉去看佟家彥,佟家彥不加言語,麵無表情。


    潘玉龍隻好自己麵對林載玄,問道:“請問,她患了什麽疾病?”


    翻譯向林載玄做了轉達,林載玄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精神病。”


    潘玉龍:“是經過醫生確診的精神病嗎?”


    林載玄:“難道你沒有發現她非常多疑、衝動、舉止異常嗎?她連我們都不肯見麵,難道這不是病態的反應嗎?”


    潘玉龍:“我不覺得她有什麽病。她到中國是來休息的,所以,她不想見你們,不想聽你們談公司裏的事情。”


    潘玉龍的迴答,讓楊悅和佟家彥都感到吃驚。林載玄更是意想不到潘玉龍會對他的要求如此反駁,盡管潘玉龍神色樸實,言語平靜,但還是將林載玄一下激怒。


    林載玄:“你,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對我講話!你隻是一個服務生,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太不像話了!”林載玄轉臉對旁邊的佟家彥和楊悅說道:“這個服務生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


    對林載玄的盛怒,楊悅不知道該如何接應,佟家彥則老練地上前加以安撫:“對不起林先生,這位服務生隻是想把他的感覺報告給你們,並無惡意,請您不要介意。如果我們的服務生言語不當,還請您多多原諒。”


    林載玄還在氣惱之中:“他沒有權利這樣對我說話……”


    佟家彥繼續說著安撫和道歉的話,同時示意潘玉龍:“你先走吧。”


    潘玉龍還想解釋什麽:“林先生……”被佟家彥製止住,低聲喝道:“你先離開!”


    潘玉龍隻好離開,離開前並沒有忘記向林載玄禮貌地道別:“對不起,我先告辭了。”


    潘玉龍走了。林載玄餘怒未消,繼續激烈投訴:“你們的員工太不配合了,我希望飯店方麵能夠指令他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我們時代公司是你們萬乘大酒店的重要客戶,希望貴店能夠重視這件事情!”


    翻譯如實把這份怒氣做了轉達。楊悅看了佟家彥一眼,對林載玄說道:“林先生,請您不要著急。這件事怎麽處理,我們會盡快給貴公司一個合理的答複。”


    19樓工作間白天


    客務總監在訓斥潘玉龍,佟家彥和一位客務主管站在一邊。


    客務總監:“你沒有權力這樣迴答客人,這件事究竟怎麽處理隻能由領導決定,你無權當場拒絕客人的要求!現在客人非常惱火,公關部正在做工作替你善後,客人已經投訴到總經理辦公室去了。潘玉龍,你太自負了,我沒法預測這件事上麵會怎麽處理你,你自己做好準備吧。”


    客務總監帶著主管走了,工作間裏隻剩下佟家彥和潘玉龍兩人,佟家彥說了一句:“看來,1948房很快就要空出來了,很快就會有別的客人住進來了。等這位韓國大小姐離開之後,恐怕你也就該離開這座酒店了。除非有上麵的哪個股東幫你美言……”


    這時,一位總辦工作人員來到19樓工作間,說道:“你是潘玉龍嗎?請你到總辦去一下。”


    萬乘大酒店總經理辦公室白天


    潘玉龍也許沒有想到,他會為了這件事情,受到了飯店總經理的親自召見。他被允許坐在總經理辦公桌的對麵,與總經理麵對麵地進行了交談。


    總經理說:“關於時代公司的這個要求,從道理上來講,飯店方麵必須積極配合。1948房的這位客人在我們這裏,已經住了很長時間,在給飯店帶來收入的同時,也確實帶來很多麻煩,何況時代公司希望送她迴國治病,我們也無權幹預,無權拒絕。你必須承認,你不是醫生,我們誰都不是醫生,我們不能確認她有病或者沒病,她應當迴國,去醫院接受檢查。萬一她真的有病,就應當盡早就醫。而幫助她的公司說服她迴國,對我們酒店來講,也許是唯一明智的選擇。”


    潘玉龍沉默了一下,才說:“何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但我必須說出我的看法,這不僅是對客人,也是對我們的酒店負責。這個客人根本沒病,她的一些反常表現,實際上都是正常反應。她的父親剛剛死了,她要麵對的家族鬥爭,你死我活。她的秘書,幾天前也突然死了。她堅信他是被人謀殺的,所以她很害怕。她進山,躲到廟裏去,隻是想保護自己,她甚至產生過離俗出家的念頭……”


    桌上的電話響了,潘玉龍的敘述中斷下來,總經理接起電話:“喂……好,客人現在就要換房嗎?好,我知道了。”


    總經理放下電話,對潘玉龍說道:“現在客人叫你,叫你去幫她換房。前廳部已經備好了1543房,你先去吧。不管她有病沒病,你都要設法先穩定她的情緒,下一步究竟怎麽辦,飯店裏研究一下再說。”


    潘玉龍說:“是。”但他依然坐著,並未起身。


    總經理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潘玉龍想了一下,說:“何總,從我開始學習酒店管理的那一天起,就不斷有人告訴我,酒店,應當是客人最安全、最舒適、最自由的家。”


    總經理看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說道:“我從事酒店管理工作三十年了,請相信我,我一直致力於此。”


    萬乘大酒店1543房白天


    潘玉龍用行李車推著金至愛的行李,和金至愛一起走進了1543房。


    這也是一間套房,與1948房相比,大小相當。潘玉龍把金至愛的行李放入步入式更衣間裏。把常用的化妝品擺在衛生間的洗臉台上。把那些新買的畫冊置於客廳的茶幾上……他看到金至愛默立於客廳的落地窗前,凝望著煙雨迷蒙的遠方。


    潘玉龍問:“至愛小姐,您要用下午茶嗎?”


    金至愛沒有迴頭,但聲音無比清晰:“我要離開這裏。”


    潘玉龍沒聽明白,問了一句:“這個房間不好嗎?你是不是想……再換一個房間?”


    金至愛迴頭,目光落在茶幾上那一摞厚厚的畫冊上,她說:“不,我要到那裏去!”


    畫冊的封麵上,是一座原始的森林峽穀。一條波濤洶湧的湍急河水,從峽穀中奔騰穿過……


    萬乘大酒店15樓白天


    電梯門打開,駐店經理帶著銷售部和旅遊部的經理,以及客務總監和楊悅等人,快步走出了電梯,穿過走廊,朝金至愛的新房間走去。


    萬乘大酒店1543房白天


    潘玉龍替金至愛將房門打開,駐店經理等人魚貫而入,他們看到客廳寬大的沙發上,麵目嚴肅的金至愛正襟危坐。


    盛元銀海公司總裁辦公室晚上


    黃萬鈞坐在大班台的後麵,他的對麵坐著另一個男人,大班台的台麵被台燈打得瓦亮,兩側的人物卻都沉入了陰影。但從他們談話的聲音上不難聽出,黃萬鈞交談的對象,正是萬乘大酒店的行政樓經理佟家彥。


    黃萬鈞:“他不願意配合?”


    佟家彥搖頭:“他是一個很倔的人,很難說服。”


    黃萬鈞:“你還有什麽其他辦法嗎?”


    佟家彥沒有說話,停了一下才說:“金至愛今天突然提出,要去澎河旅遊,期限不定,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個月,也可能時間更長。”


    黃萬鈞奇怪地問:“什麽,要去旅遊?”


    佟家彥:“我們萬乘大酒店的旅遊部已經被授命負責安排整個旅遊的行程計劃。”


    黃萬鈞很有興趣地問道:“你們酒店的旅遊部會派人陪她一起去嗎?”


    佟家彥點頭:“是的,我聽說安排三個人陪金至愛一起去。一個是導遊,一個是醫生,還有一個,就是潘玉龍。”


    黃萬鈞自言自語:“潘玉龍……”


    某巷口的一間茶室裏晚上


    劉迅走進了這家安靜的茶室,在服務小姐的引領下,直接進入了一個單間。


    單間裏,一個客人獨坐一隅,自斟自飲。光線雖暗,但不難認出此人就是盛元公司的那位老王。


    劉迅在老王的對麵坐了下來。


    小院晚上


    湯豆豆打開潘玉龍的家門為他開窗通風,並用從省城買來的各種飾品把小屋布置了一通。她在牆上一張一張地貼滿了圖片,那都是些汽車、飛機和競技運動一類的廣告畫頁,最後一張貼到牆上的,是一幅風光彩照,彩照上的明麗陽光,照耀著四季積雪的貢阿雪山。


    這時,湯豆豆的手機響了,湯豆豆接起電話:“喂,老劉?”


    巷口茶室夜


    湯豆豆乘坐出租車趕到了這家茶室,她下車走了進去,還是在那個僻靜的單間裏,老王已經不在,湯豆豆隻見到劉迅一人。


    服務生為湯豆豆送上飲料,劉迅與湯豆豆低聲交談起來。


    劉迅說:“你還真猜對了,我這麽晚還叫你出來,確實是有個要緊的事情非得要你幫忙不可。”


    湯豆豆:“讓我幫什麽忙啊,幹嗎就不能在電話裏說呀?這都幾點了非得讓我出來。”


    劉迅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這個事,其實也不是我求你,是盛元公司……有事求你。”


    湯豆豆:“盛元公司,求我幹什麽?”


    劉迅:“他們還是想讓你去找找阿龍。”


    湯豆豆:“阿龍?”


    劉迅:“他們想讓你再勸勸阿龍,讓他還是得幫盛元公司辦那個事情。”


    湯豆豆說:“煩不煩哪這麽晚了,我不是已經替盛元公司勸過他了嗎,他上次不是已經幫了嗎?”


    劉迅說:“上次幫的忙,人家盛元公司非常感謝他,現在人家還是希望他能再幫人家一次。”


    湯豆豆說:“還要再幫?還要他幫什麽忙啊?”


    劉迅說:“盛元公司想讓他……說服他管的那個客人,放棄在銀海開發區的投資計劃。”


    湯豆豆說:“他管的客人,就是那個女老板嗎?”


    劉迅說:“對,那個女的是時代公司的大老板,現在,時代公司和盛元公司都在爭取開發區的這個項目。那個女老板現在特別相信阿龍,阿龍說什麽,她就聽什麽,特別是對中國的事,她什麽都不懂,就更得聽阿龍的了。其實這事兒很簡單,無非就是讓阿龍在那個女老板麵前,把咱們銀海說得壞一點……拆遷不好拆啊,環保部門也反對啊,治安也不太好啊,讓她相信一旦投資肯定賠錢……”


    湯豆豆:“咱們銀海的治安不是挺好的嗎……”


    劉迅:“咳,這不是讓他就這麽說嗎。”


    湯豆豆:“我現在也見不到阿龍啊,如果盛元公司想讓他幫忙,為什麽不直接去找他呢?”


    劉迅:“找了,他不幹!”


    湯豆豆:“為什麽不幹?”


    劉迅說:“這個阿龍啊,和你一樣,都是死軸子腦袋!他說他是幹酒店的,不是幹間諜的。”


    湯豆豆:“那也許……也許這種事他真的幹不來吧,何必勉強他呢?”


    劉迅:“人家現在不是讓我來求你嗎,盛元公司不管怎麽說,對咱們這次參賽的幫助還是很大的。咱們中國人都是講一報還一報的,所以咱們不能不幫人家。阿龍這人,隻有你能勸他。你去告訴他,幹了這件事對他未來在萬乘大酒店,肯定有很大的好處啊,人家盛元公司很快就要買下萬乘大酒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了,人家今後就是他的老板了,他現在幫人家的忙,那不就等於幫自己的忙嗎!”


    湯豆豆搖頭:“我了解阿龍,他是想用實力和實幹來證明自己,我們其實都一樣,都是想要一個真實的榮譽,一個真實的成功。”


    劉迅說:“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你們非不信。這年頭完全真實的東西有嗎?沒有!有了也沒那麽巧讓你們碰上。”


    湯豆豆:“我知道,現在社會上有很多虛假的東西,但我也相信,真實的東西肯定還是有的。我們這次拿的全省冠軍難道不真實嗎?難道不是我們拚出來的嗎!我們這麽多天……我們怎麽練的你又不是沒看見,所以不是什麽事都是假的。”


    劉迅沉默了半天,眼神怪怪地說道:“你們練的……我承認,不容易,很真實。但是,你們得到的這個冠軍……到今天我也沒必要再瞞著你了。你們這個冠軍,可並不全是真實的!”


    湯豆豆:“我們的冠軍……怎麽不真實了?冠軍是我們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那天比賽的場麵你都看見了,觀眾和評委的反應,老劉你都看見了,你說我們那天發揮得好不好,你說我們……”


    湯豆豆的激動被劉迅打斷:“你以為你練得苦發揮得好就一定能得冠軍啊,藝術比賽不像體育比賽,誰好誰壞沒什麽固定標準,體育比賽也還有黑哨呢。”


    湯豆豆:“黑哨是有,我知道。但黑哨人家觀眾也都看得出來,靠黑哨贏球的人也招人罵,那天觀眾對我們……”


    劉迅再度打斷了她:“觀眾鼓掌的評委鼓掌的又不是光鼓了你們一家。人家陵泉v6跳得就差嗎?你跳踢踏人家跳現代,根本就不是一個評判體係,冠軍憑什麽非給你們?”


    湯豆豆一時沒了聲音,劉迅又說:“……我實話告訴你吧,你們得的這個全省冠軍,是人家盛元公司的黃老板花錢買來的,如果沒有黃老板的錢,冠軍根本就不可能是你們的!”


    湯豆豆完全震驚,不敢相信地喃喃了一句:“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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