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這麽暴躁真得嫁得出去嗎?渚淼無語,隻得閉了嘴忍著傷飛上了天空。


    林菲有意飛得慢一些,同時還替他遮擋空中落下的火球,饒是神情裏還慍怒著,心裏早已充滿了淡淡的喜悅。


    到得他們一路艱難趕到兇獸處,混沌眼尖早已喊了起來:“看,他們迴來了!”


    這話給那些沉浸在恓惶、恐懼和死傷打擊下的生靈們一劑振奮,大家發出小小的、短暫的一陣歡唿,可很快就變化了愁容,向著林菲疾唿道:“陸主,陸主,您無所不能,救救我們吧!”這樣的聲音馬上得到了一片相應,在四周天搖地動的聲響中微弱得如同哀求。


    林菲環視了下四周,隻見風浪翻湧的海麵上漂浮著無數水族、羽類和獸類的屍體,一雙雙或期盼或絕望的眼睛灼灼地盯著她,像是無數雙扼住喉嚨的手。


    這些生靈們把她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可造物和滅世的威力何其巨大,她作為神獸如何不知?她從未覺得自己的肩膀上如此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此時渚淼沉聲對眾生靈道:“螻蟻惜命,可是也得認命。這場天劫,躲是沒法躲了,若是這幻境塌了,也是各有其命,怨不得別人!”


    見底下哀嚎一片,林菲整理了一下,開口說:“這場天劫,決定著這片海市雲澤的命運,也決定著棲霞大陸的命運。要麽它會坍塌,與其他幻境一樣終歸幻滅,如果是這樣,海市裏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也逃不脫化為虛無。”


    絕望像一陣旋風頓時席卷了眾人,大家一片靜默。


    “要麽,”林菲看著因閃電和火球映照而變成暗紅色的天幕,吐了一口氣,徐徐道:“幻境會變成實境。我們會和海市以外的世界相連。”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她的話讓不少黯淡下去的眼睛有了些微弱的光芒,一些生靈在心裏祈求著,等待著,哪怕是虛假的安慰之辭,也希望他們看上去柔弱的陸主再多說幾句。


    可是林菲實在不能說了,她的嗓子像被炭火瞭燒過一樣疼痛,身上被火球四濺的火星也燒焦了不少羽毛,整個人都沉重得像腿上係了隻大鉛塊一樣,體力消耗太大讓她的視線模糊,但她還得硬撐著,不想叫情況更糟糕的渚淼看出來分心。


    她知道浮在海裏的兇獸們也處在筋疲力盡的邊緣,但這天劫卻看上去遠遠沒有結束的跡象!


    她再也沒有如剛到這裏時如大顯神通一般的能力,她也想不到任何可以改變眼前劫數的主意,甚至她還隱隱有種懷疑,懷疑若不是阿莫的到來,便是自己,還有她的息壤所造的大陸,打破了這個封閉幻境裏的平衡,所以到底是壓垮了幻境,還是充實了幻境,她心底一直在苦苦思索,沒有答案。


    關於幻境的事,她若預知,是早該追問黃粱的。


    眼前一黑,她從萬丈高空直直掉落下去。


    他們苦苦挨了三日,大雨終於收勢,從海底傳來的震蕩也小了許多,雖然陰霾還沉沉壓在頭頂上,但沒有了閃電和流火的威脅,所有人都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


    兇獸們商議著決定把活下來的生靈送到附近安全的小島上,盡力找到山洞等庇護之處,也好讓他們獲得片刻的休息。若再有一輪地動海嘯,再及時把他們轉移下來。


    靠在渚淼身上的林菲醒轉,嚇了一跳,趕緊離開,見他的腳雖未處理,但流血似是止住,心裏放心許多,環顧了一下,問:“我們這是在哪?其他人呢?都還好吧?”


    “這是在一個暫時安全的小島上,你疲乏過度,才剛剛醒就別問那麽多了。大家都還在……”渚淼的眼睛在人群裏逡巡一圈,急切問:“二哥呢?”


    檮杌走過來遞給他一塊幹燥的方帕道:“趕緊包紮一下骨頭,他不放心砥月,找她去了。”


    哎,胖子終於除了美食多了些別的追求。林菲感慨。


    “按理說遠離棲霞大陸的海底受到的影響相對最小,砥月也不是普通的水族,應該沒有大恙,所以也就不攔住他過去看一眼了。”檮杌看了眼茫茫的水麵道。


    大家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殘酷的戰鬥,個個都疲憊不堪,又凍又餓,更沒有太多心思說話,除了有弱小孩童的抽泣之聲,島上充滿了沉重悲戚的氛圍。


    “阿莫呢?”林菲問檮杌。


    “跟著四弟在,先哄著他,放心,他的情緒還算穩定。”檮杌道。


    林菲點點頭,一股徹骨寒風吹過,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快看,下雪了。”大家紛紛驚叫著站起身來,向著天空指點。


    林菲立即凝視上方,暗暗心驚,隻見沉沉的黑雲之間代替雨絲的,是無聲無息的六出瓊花,的確是下雪沒錯了!


    雲澤常年濕熱,從未降雪,反常則妖,這可不是絕什麽好跡象。很可能意味著後麵還有更大的劫難。


    她和檮杌、渚淼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目光。有憂心,有凝重,也有一份看透生死的坦然。


    天空從黑色開始漸漸變成冰藍色,雪花越落越大,從鵝毛大小變成手掌大小,雲澤裏的海浪翻湧也平靜了許多,仿佛在一點點在雪花堆積和填塞中凝固。


    島上的生靈本能地擠在一塊,除了火堆,也相互依靠著用身體取暖,在巨大的畏懼和臣服之心裏瑟瑟發抖。一處山洞之中,林菲喚了混沌帶阿莫過來,擁了他在懷裏,靠著渚淼,麵對著火光,久久地沉默著。


    阿莫似乎也感覺到此時的不同尋常,靜靜地在她的懷中睜著亮亮的眼睛聽她說話。林菲出神地看著洞外雪花旋轉,輕輕道:“渚淼,也許我們很快都要死了。我想跟你說,我錯了,對不起。”


    渚淼把環抱著他們的手臂收得更緊一點,淡淡道:“我不喜歡聽這個。”


    “那我換個好聽的。”林菲想了想說:“其實,你想的沒錯,我讓司南替你接近砥月是有私心在的。”


    “牙刷和男人,我還沒有和別人共用的習慣。”


    渚淼聽懂了,的確受用,可是那個牙刷是什麽鬼?


    他見這一肚子鬼心思的女人難得乖順,他也想了想道:“這個世界上比我帥一百倍,有錢一千倍的男人是不存在的。你也別想著改嫁了,你會活著的,帶著你唯一的男人和那個勞什子牙刷一起,活到很老很老,活到牙齒掉光雙鬢雪白,就算這片大陸都沉沒,就算雲澤都幻滅了,我們還在別的地方活得很好。”


    林菲笑了,把頭轉過去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額頭抵過去貼著他的額頭。


    林菲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此時在雲澤另一處海底,正在發生激烈的打鬥。


    饕餮化出身形,把嬌小的砥月護在肩膀上,正在和一條龍族纏鬥,攪動得海底如同起了一場劇烈的風暴。那巨龍對攻擊饕餮並無興趣,幾次旋身偷襲都隻衝著砥月而去。很明顯,巨龍的目的是要搶奪這顆明珠。


    一個要搶,一個要護,兩個龐然大物把海底鬧得天翻地覆。


    饕餮司南想起陸主所說的幻境成實、與外界相連的話,心裏已經確信了八九分,這條巨龍分明就是剛從雲澤以外進來,不然不可能以他們在這裏曠日持久而未曾發現。


    論實力,他本壓過人家一頭,但他護珠心切,多為躲避,無心戀戰,對方卻不依不饒,似乎不搶到珠子便不罷休,便打了個不相上下。


    巨龍纏鬥時久未果,攻擊的速度變慢下來,似乎有了暫歇的意願,饕餮想趁此空檔溜走,心神一鬆,便抽空迴身。突然巨龍一個犀利甩尾,隻聽一聲驚叫,本來負在他背上的砥月被帶起的湍急水流直接衝開數丈之遠,後背竟撞上一片珊瑚礁石。


    饕餮大吃一驚,同時胸口承受了巨龍尾部的重重一擊,但也不管不顧,化成人形,疾速遊過去托住下落的砥月。


    砥月哭訴道:“好痛。”


    饕餮心痛十分,摸著她的頭發安慰道:“月月你先忍一忍,我先解決了這條惡龍,再帶你迴去。”


    砥月點點頭,又瑟縮了一下身子,道:“好冷啊。”


    饕餮也意識到海水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變得冷冽刺骨,對冷熱敏感的砥月唇色已經發白,身體盡管被抱住,也顫抖不止。


    來不及過多思慮,饕餮對著巨龍喊道:“喂,你個長蛇家夥,要打我們去外麵打,打不過我就別想帶走她!”


    巨龍似是冷笑了一聲,然後向著水麵盤旋而上。等到饕餮跟出海麵來,這才發現雲澤居然下起大雪,難怪連帶著海水都開始變得非常寒冷。而且詭異的是,這下雪凝凍的速度簡直快得有悖於常理,海麵上已經漂浮起不少浮冰。


    前有外敵虎視眈眈,饕餮迅速選了一塊看上去足夠穩固的浮冰,把砥月放了上去,就要轉身離去。砥月本能地拉住他的衣袖,雖不說話,擔憂和恐懼從眼中流露出來。饕餮知道,她自出生,便從未遇過比今日還大的風險。


    饕餮蹲下身,吸了口氣,忍住胸口處傳來的劇痛,輕聲撫慰道:“月月乖,會沒事的。一會我帶你去見陸主,她人很好你見過的。”他看了眼漫天的雪花,擠出一個微笑來:“我讓她給你做冰激淩吃,聽說那是種會讓人心情變很好的涼食。你一定會喜歡的。”


    饕餮站直了身,剛要迴頭,隻聽見背後如疾風襲來,他來不及化形,本能做出一係列防禦的姿勢,抱住麵前的砥月滾出一米來遠。


    巨龍已然化形,高冠束發、寬衣長袖,落上浮冰,卻沒有攻擊的意思,原本始終注意著砥月的眼睛此刻卻死死地盯住他,口中吼道:“你把最後那句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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