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走出房門,卻隱隱聽得後花園裏人聲嘈雜,竟似發生了什麽事情,全殿裏的人都聚集過去一般。林菲好奇地循聲走過去一看,隻見後花園之中竟無端出現了一排一人高的巨型紅珊瑚,一隻白色巨型硨磲,簡直有座小房子那麽大,這還不算,地上還東西零落著數十個或似南瓜或似繡球,最不濟也有柑橘大小的珍珠,映照得整個後花園的一片碧色都蒙上一層瑩潤的光澤。


    兔子們被指使得團團轉,竟沒發現陸主已經過來。正在指揮兔子們搬東西的渚淼在人群中格外打眼,林菲呆若木雞了片刻,走過去在他背後“咳”了一聲,瞪大眼睛問:“一大早渚淼你發什麽神經?莫不是昨夜打劫了龍王宮?”


    渚淼不介意她的揶揄,興奮地拉著她去看那隻大硨磲,隻見那閉合的貝殼之中隱隱透出銀光,靠近聽聞,還有如海浪般的唿吸之聲。


    林菲一向以為雲澤陸地鮮少,水族們也被兇獸們常年鬥毆折騰殆盡,怎麽看也應該是片貧瘠之地,不想一夜隻見渚淼竟似變戲法般地給她弄來了如許海中珍寶,尤其這隻大硨磲,儼然是天地精氣凝聚之物,四海八荒也不見得會有第二隻。


    她偷偷看了眼渚淼眉毛上還掛著新鮮的水珠,神色卻興奮得如同孩子,想來是她一句話便挑得他不惜翻遍了整個海市雲澤的水底,再歡歡喜喜等待著她的檢視。


    林菲大學畢業後與初戀分手,就再也沒遇上那種把整顆心都毫無防備毫不吝嗇捧出的純粹眼神了,不過她也不怨別人,因為她知道自己尚且在談情說愛時計算利害,也沒資格這樣要求別人。


    此時說她不感動,那是唬人的。


    渚淼敲了敲大硨磲的殼,微笑著對她說:“林菲,我給你帶來了世界上最大的珍珠,你可記得你的話不要食言。”


    他把指尖塞進大硨磲的殼縫裏,似是滴了一滴獸血。片刻之後,那流動在縫隙中的銀色光華突然混了紅色,大概是受了這兇獸之血的刺激,緊接著傳來一陣像是嘔吐的聲音,不過這看上去與坦克般堅硬的大硨磲居然乖乖地張開了大嘴,露出如七彩屏風般的貝頁和雪白的腹部,柔軟的腹部之中竟蜷縮著一個白色赤身的女娃,泛著月華一樣的光澤,頭腳相連,如同一顆圓潤光澤的明珠。


    雖然已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可這娃娃似乎還在沉睡,表情甜美,唿吸均勻安寧,大家一時都屏住了唿吸。


    “這是……珍珠?”林菲疑惑地問。


    “這是海市之中百萬年月華凝聚之物,以無形化有形,名砥月,可為世間無形質之物賦予形質,助世間有形質之物無需曆劫便可脫凡飛升。稍後待我用些手段讓它現出原身。”渚淼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戳了戳娃娃。


    這娃娃果真慢慢撐開了眼瞼,烏黑靈動的眼珠兒在眼中轉了一轉,伸展身體坐起,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打量著周圍。林菲心生喜愛,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微笑探視。


    “噗……”那娃娃對著靠近她的林菲突然櫻桃小口一鼓,噴出一道帶著力道的水箭,直直地衝著麵門而去,林菲一時大意,竟被噴了一臉口水,頗為狼狽。


    “哈哈哈。”娃娃發出清脆得意的笑聲,同時趁著林菲本能後退一步,“嘎”地一聲緊緊關了貝頁,竟打算躲在這安全堡壘裏麵閉門不出了。


    林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拿眼刮了一把渚淼,後者隻好尷尬地打著哈哈,卷起衣袖作勢要上前討迴公道。


    見他又要滴血進去,林菲叫住了,鄙夷道:“先省省吧。還怕它跑了不成。”


    兔子們瞅著這月光化成的珠精讓陸主吃癟,眼下的場景想笑又不敢笑。


    聽說有熱鬧可看,其他三位領主也先後趕來,檮杌憋著笑道:“傳說砥月之珠,會如鮫人一般因喜愛的人而選擇性別。想來是三弟找到她時便是男子,所以便是個女娃。”


    饕餮嚼著早飯道:“這珍珠精應該是看上三弟了,所謂一眼萬年,心生慕艾,所以化了形等他帶到岸上來……”


    渚淼臉色已沉,嗖嗖向這些豬隊友放出眼風刀子。


    混沌把地上的一顆大珍珠當球踢,繼續無意識補刀道:“那不行,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即便三哥允了,陸主做大她做小,不能讓菲姐姐虧了!”


    林菲抱著手臂冷笑嗬嗬。渚淼看了一眼林菲神色,恨不得立即拎起這三個的衣領扔出殿外。


    “都迴去幹活,誰閑誰把其他人的活幹了。”陸主扔下去句輕飄飄的話揚長而去。


    兇獸們和兔子們一哄而散,隻剩了渚淼站在一堆珍珠中欲哭無淚。


    “陸主?”巨兔看了眼埋頭文案的林菲,小心翼翼地詢問。


    “什麽事?”某人感慨管理一個大陸比管理一個公司還要麻煩上千倍,蠅頭小事多如麻,這幫兇獸們,打架互坑是無敵手,幹些細致的事兒就不中用了,還得去擢升一些有能力的走獸和飛禽上來,不然遲早她做這個陸主得做到吐血身亡。


    “您那後花園的珊瑚和珍珠,怎麽處理?”


    林菲想了想:“那珊瑚就讓工匠打磨一麵屏風吧,我瞅著是天生的好材料。珍珠人頭大小以下的都收入檀木箱櫃放進庫房吧,大的就磨成粉,也收入沉香木匣備用。”


    “那最大的那個呢?”


    林菲想起來,問:“這幾天那珠精有動靜沒?”


    “聽說前幾日硨磲之內謾罵之聲從早到晚不絕於耳,這幾日才剛消停些。”巨兔擦了把汗。


    林菲扔了筆,揉了揉鼻梁,閉目休息了片刻道:“找兩個人替我搬個舒服的躺椅到後花園去,再置辦些滾湯茶水過來,我倒要聽聽這小婊砸說些啥。”


    “不過一顆珠子,就算是罕見了些,狂傲至此,也該讓人分分鍾教你做人。”林菲一邊自語一邊負手而走,巨兔一臉崇拜地屁顛跟在身後。


    她剛拐進後花園,就聽到一陣清脆的聲音劈裏啪啦如鞭炮般炸響:“你們這些壞人!混賬!十惡不赦之徒!傷天害理、荼毒生靈,一定會遭天譴!遭報應!會被鷹隼從半空扔下摔得粉碎!會被鯊魚吃得骨頭都不剩!會被烈日曝曬得一滴水分都不留!……”


    林菲留神聽著,聽到後來不但不怒,反而莞爾失笑,到底是個娃娃,罵人頂多也就是小學生水平。那珠精罵了一長串之後似乎詞窮,又歇了口氣重新從頭複述一遍。


    林菲慢悠悠地翹著腿啜著茶,聽到她罵到第二十三遍的時候終於有些嘶啞了,徹底安靜了下來。


    林菲始端著茶杯走上前去敲了敲悄無聲息的貝殼:“喂,既然累了,聽我說幾句話行不行?”


    裏麵頓時如條件反射般罵聲立起。林菲冷笑自語道:“我殿中的廚子正在琢磨新菜色,我覺得紅燒海蚌、蚌殼豆腐湯就很不錯。”


    像被人掐住了口舌,一下子靜極!


    林菲問:“為什麽要罵人?若你是想迴雲澤了,我讓人送你迴去如何?”


    半晌裏麵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不要。”


    “那你打算賴在這裏?”林菲似是漫不經心飲著手中的熱茶,同時一不小心般傾倒了半杯到硨磲上去,那貝殼似對熱度極為敏感,竟抖動了一下,片刻後裏麵傳來重複的話語,不過口氣完全不同,帶著細碎的哭腔:“嗚嗚嗚,你們這些壞人……渚哥哥快來,有壞人欺負我!嗚嗚嗚……”


    “渚哥哥?渚淼?”林菲把倒空的杯子拋給旁邊的巨兔,心底有點琢磨過來,靠著那大貝殼道:“你看是不是這麽迴事兒。你呢大概很小的時候呢見過渚淼一麵,那時候估計他也很小,你原打算變成女孩上岸來找一找他再續前緣,沒想到被人捉了上來,是不是?”


    “嗯。”珠精迴答得倒幹脆。


    “可……”巨兔忍不住想說,可捉你上來就是渚哥哥,還是當做給別的姑娘的聘禮。這哪裏是渚哥哥,分明是豬頭哥哥嘛。


    林菲心裏和巨兔想得一樣,不過她卻用眼神止住了巨兔的話語,自己試探著問道:“可你們分開那麽久了,再見麵還能認得出來嗎?”


    “不會錯的,那雙眼睛我做夢都清楚地記得。”珠精說。


    這麽說是確認過眼神了?林菲有些頭疼。不過她還想試一試:“不過他的眼睛在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已經變了,最初是琥珀色,現在是黑色,人也胖了很多。他怕你嫌棄他,不想見你。”她悄聲對巨兔說:“去請饕餮領主過來。就說我請客吃大餐。”


    巨兔秒懂,一邊搖頭無聲感慨陸主好陰險好卑鄙呀一邊在林菲淩冽的眼風中速速跑遠。


    一會兒,流著口水的饕餮利索地出現在林菲麵前,一臉期待地問:“小菲菲,今天又讓廚子做什麽好吃的啦?”


    “吃飯好說。渚哥哥,我先介紹個人給你認識。”林菲勾著胖子的脖子,笑得分外熱情加詭異。


    沒等饕餮反應過來,林菲敲敲貝殼,喊了一聲:“他人來了,你可以出來了。”


    硨磲應聲打開,這次出現的是穿著一個水草綠色長裙的小姑娘,紮著兩隻包子發髻,眼珠靈動,如兩丸黑水銀,眼神熾烈中又含著三分羞怯,提溜著自己的裙裾,輕巧地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饕餮麵前,然而又刹住,有些遲疑地問:“渚哥哥?”


    饕餮自然驚詫莫名,不過某人在他背後狠掐一把迅速耳語道:“把這小丫頭片子搞定,送走。前提是不能讓她傷心。佛跳牆大大的有。”同時把他推了出去。


    巨兔眼看著素來憨厚心思單純的饕餮領主在美食的誘惑下瞬間戲精上身,立刻變身為一個深情款款的胖少年,張開雙臂迎了上去:“小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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