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入目的是一灘醒目的血跡,以及柔弱女子丈夫的屍體,和滾落在一旁的頭顱。


    何其悲哀?何其無辜?


    蘇軒停下腳步默默看著,彌補兩字何其可笑,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而找的借口罷了!何況能活著誰又願意去死?


    過了片刻,他繞過去輕輕的把柔弱女子放到床榻上,而後蓋上被子,又把自己體內僅存的氣機通過手腕渡入柔弱女子的體內。


    一柱香後女子才悠悠醒來,看到蘇軒後立馬縮成一團,戰戰兢兢起來,以為麵前的年輕男子也要對她做什麽,但隨後發現不是。


    然後就想到了之前所發生的那些事情,淚水不禁從眼角滑下。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我……”蘇軒聲音沙啞的說道。


    “你走吧!”柔弱女子搖了搖頭打斷了蘇軒的話,閉上眼睛說道。


    蘇軒以為對方會打罵,甚至會讓他償命,這樣至少他能自欺欺人的心安幾分,可她沒有,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愧疚。


    也不知怎麽安慰,因為所有的話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所以準備離開讓女子一人待著,他順便清理一下屋內和院外。


    床榻上的柔弱女子見蘇軒轉身,絕望的她在這一刻變得剛烈無比,她毅然決然的拿起床榻裏側女子做針線活所用的剪刀,徑直捅向自己的脖子。


    但瞬息之間,蘇軒一個閃身,在最後一刻握住了剪刀的尖,還好他察覺到了異常。


    “你讓我死了吧!”


    “我已經沒有臉麵活在世上,就讓我下去陪著我丈夫吧!求求你了。”


    柔弱的女子淒婉的哀求著,淚流滿麵,手裏死死握住剪刀,她那必死的決心如蠱蟲,深深鑽入蘇軒的心頭。


    蘇軒慘然一笑,沒有再勸說,奪下剪刀的同時打暈了女子,又給她蓋好被子。


    他把剪刀丟在遠處,而後蹲下身把女子丈夫的屍體整理好,放到院內用布料蓋著,又清洗了一下屋內血跡。


    隨後才走出院門,把外麵幾人的屍體收集在一起,鋪蓋上雜草直接點燃了,火光搖曳,映著那蒼白,悲痛的臉,屍體很快化成灰燼。


    幾名百姓的屍體沒有被焚燒,而是被他如女子丈夫的一樣,放置各自家中,又在走之前留下了些許銀兩。


    他們的兵器被蘇軒掩埋在了女子院門旁邊,因為殺人越多的兵器沾滿的煞氣越多,能夠避退鬼神。


    滿懷愧疚的蘇軒不知怎麽做才能彌補,或許這樣能讓他心安些?


    蘇軒收拾好這一切就倚坐在沒有房門的門檻上,眼神略顯空洞,猶如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麽道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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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心俱疲,狀若暮年,他知道殺了那些人也不能彌補死去的人。


    因為所有的辦法都無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尤其想到女子無助呆滯,以及後來決然的眼神,心如刀絞。


    他坐下隻歇息了片刻傷勢就如泉湧般顯現,就此昏倒在門檻前……


    靜謐的村落如往常一樣,晝出夜歸,不同的是村子裏的人被陰霾覆蓋,人心惶惶。


    無緣無故的死了幾人,屍體還都被完整的放置家中,找不到原因,最後隻能不了了之,讓死者入土為安。


    這就是他們的悲哀,人如草芥,命比紙薄。


    而活著的人都不知道他們躲過了一場無妄之災,正應了那句,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村落裏,靠近主路的一家沒有院門的院子,形單影隻的柔弱女子正在院裏清洗著衣物。


    相貌清秀,穿著普通布料做的長裙,挽著袖子,時常抬起手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柔弱女子在醒來後,迴想起了身上發生的事,本想就此一死了之。


    但看到昏倒在房門口的人後,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去撿起剪刀。


    柔弱女子扶起躺在門口的蘇軒,把他放到床榻上,看到了蘇軒的滿身傷痕與血跡,而後脫了上衣給蘇軒擦洗。


    她不知道那些人最後怎麽了,但此時看到蘇軒滿身的血洞就明白了,有些心疼這個陌生的年輕人。


    柔弱女子處理好一切就離開了房內,看到院裏丈夫的屍體,再也忍不住淚水,趴在一旁她哭了一會,心如刀割的把她丈夫的屍體掩埋在屋後。


    她沒有聲張去請鄰居幫忙,因為屋裏還有一個男子,她害怕被人說閑話,不守婦道。


    收拾好這一切就一個人坐在院裏清洗有血跡的衣物。


    轉眼間夜幕降臨,柔弱女子坐在屋內,點燃燈火,縫補衣物。


    過了片刻,一聲“咳嗽”打斷了屋內的寂靜。


    蘇軒經過身體的自愈能力,傷勢恢複了一些,終於在此時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四處瞄了一眼就知道了情況,他想要起身時,但全身的痛苦讓他隻好作罷。


    身體某些竅穴被人破碎,但後來他又燃燒生機強行修複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柔弱女子聽到聲音便蓮步輕移來到床榻旁,麵容憔悴,強顏歡笑道:“你醒了!我給你倒些茶水。”


    說完她轉身就去桌子那邊倒茶。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蘇軒柔聲說道。


    有些哀歎自己的無能,在匯臨城時自己就已經連累過……沒想到現在又是這樣。


    柔弱女子端著茶走過來,聽到蘇軒的話也神情落寞的低下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沒事,都過去了。”


    “對了,你的外袍我給你清洗了,明天就能幹。”


    “嗯,謝謝!”


    蘇軒不知該怎麽道歉,也隻好說些別的事,“你若是需要什麽東西可以給我說。”


    柔弱女子隻是點點頭。


    蘇軒忍著沒有完全恢複的傷勢準備起身,自己占了床榻也不妥當。


    柔弱女子細聲細語問道:“公子有事?”


    蘇軒柔聲道:“沒有,我就是想要起身活動活動。”


    柔弱女子了然,細聲勸慰道:“公子在床榻上休息就好,側房還有床榻。”


    蘇軒隻好停下身形歉意說道:“那就麻煩了。”


    從醒來後,一連兩天蘇軒都在柔弱女子的家中,但他沒有露麵,害怕給女子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醒來的第二天傷勢就差不多好了,不過體內遺留下了幾乎不可挽迴的暗傷。


    想要完全修複就需要承受不同程度的淬煉,使其放大,而後再修養,但這隻能迴到京城在做打算。


    如今隻能先擺脫溪雲閣的追殺。


    蘇軒突然望見破碎的房門以及院門,想了想就擼起袖子重新做了。


    柔弱女子也漸漸從悲傷的陰影中走出,不再愁眉苦臉的,特別是看到蘇軒親自動手做門,臉上也有了些許笑容。


    蘇軒多待兩天,一是養傷,二是害怕自己一走女子就會自殺。


    兩天過去蘇軒和女子都默契的沒再提那件事。


    白天蘇軒劈柴,挑水,在院裏耕種


    ,柔弱女子做飯。


    兩天很快過去,到了第三天早上,蘇軒和柔弱女子吃過飯。


    柔弱女子知道蘇軒要走了,但還是多此一舉的問道:“公子要走了?”


    蘇軒平靜的點點頭,“多謝夫人的招待,若是夫人有事需要在下幫忙,在下一定照辦。”


    柔弱女子輕聲問道:“公子要去哪裏?”


    “去洛州城。”


    “夫人,在下告辭了。”蘇軒迴了一句,就抱拳告辭。


    “公子一路小心!”柔弱女子也並未多說,或是挽留。


    蘇軒點點頭,背著寒光劍,挎著包裹便離開了院子。


    而柔弱女子始終站在院門口看著,直到蘇軒的身影徹底消失。


    柔弱女子收迴視線,走進屋內,坐在梳妝鏡前,眼睛尤有淚痕,拿起鏡子前的梳子梳了梳秀發,梳妝打扮,一如往昔。


    不一會一個漂亮的女子出現在鏡子裏,仿佛出嫁時的芳容,她笑顏如花的怔怔望著,好似一個男子出現在身後與她對視,與她言說著未來。


    隻片刻已是淚流滿麵,隨後她提著一個籃子出了院子,又隨手鎖上了院門。


    此後,院子一年四季更迭,而人再無歸路……


    世事多無奈!


    另一邊的蘇軒不知道這些。


    他離開村落,在一處矮山上,對著柔弱女子家的方向躬身,遙遙一拜。


    死亡是人最終的歸宿,可如果能好好活著,誰又願意死哪!


    隨後他轉身,一路狂奔,心中對那些視百姓的命如草菅的人越發的痛恨,仇視。


    心中發堵,他愈發的想要為這些無辜之人做一做主,向這個江湖,向這個天下去說一說。


    但他知道一人之力終究抵不過天下大勢,這才是真正令他無奈的地方。


    每幾十年,幾百年,天下大亂死的百姓何其多?有誰又真正在乎過?


    而且未來大亂他能否活著都猶未可知,又怎麽去護佑他人?


    蘇軒不顧一路上遇到的別樣眼光,隻是奮力奔行,心中鬱氣越積越多。


    他身上的氣勢也越發的狠厲,滿身煞氣猶如走火入魔一般。


    一口氣狂奔了一天一夜之後,看到遠處有一個上百丈的湖泊,他尤記得是叫太湖,且附近的縣城似是太湖縣。


    不過他沒在意這麽多,一個健步便站在了太湖湖麵上。


    “啊!”


    蘇軒仰天長嘯,豪氣幹雲,衝破天際,整座湖泊被他的氣勢震的翻騰不已,滾滾大浪炸響,轟鳴震震。


    如此尤覺得不過勁,抄起後背的寒光劍,劍氣瞬間縱橫數十丈,如不要錢似的外泄,水麵霧氣翻滾。


    整片湖泊溫度驟降,蘇軒的周圍幾丈,水麵迅速結冰,寒氣逼人,猶如冬季來臨。


    這種氣息已經不是中期所能有的了。


    而湖泊裏本是有幾條船在滑動,但在看到有人在湖中心毫無征兆的攪動風雲時,都急忙搖著船槳靠岸。


    隨後的畫麵更是讓這些人目瞪口呆,瑟瑟發抖。


    湖裏的魚蝦和岸邊的普通百姓一樣,害怕的在水裏亂竄。


    如此模樣也引來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江湖人士,平台百姓,世家子弟等等。


    蘇軒揮舞了一刻鍾,不知是累的還是怎麽的,靜靜的躺在了湖麵上,而修為已然凡境巔峰。


    水上是他,水下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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