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辭臉色不忍,林恆摸著方向盤的手打了個哆嗦!


    陸瑾寒將那雙蘸著水霧的琉璃瞳收入眼底。


    她從前其實嫌少哭。


    不。


    她從前從未在他麵前哭過。


    但是之後,他見的最多的,便是她紅著眼眶的模樣。


    ……不知為何,讓他總有股想狠狠欺負的欲望。


    他眸色深了深,忍住了體內的暴虐氣息,伸出手,用指腹忽然蹭了蹭她眼角的淚痕。


    竟有些溫柔。


    時間溫柔的流淌。


    顧燕笙的眼神有些愣。


    驀然!似乎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事,陸瑾寒眉頭微皺,猛地收迴了手,「哭什麽?現在害怕,還太早了!」


    丟下這句,車廂內再次氣壓沉沉。


    布加迪勻速的在黑夜中行駛著,像是一頭暗夜叢林裏的野獸,殺氣騰騰。


    陸瑾寒‘嘎達"一聲,點了根煙。


    煙霧暈染了他的眉峰,讓他看起來更冷。


    顧燕笙哆嗦著唇,沒再敢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


    布加迪停了下來。


    前方。


    林恆恭敬的聲音傳了過來:「boss,到西郊了。」


    顧燕笙掀眸,看著窗外。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圓月掛在半空,勾卷著樹梢,周圍地處空曠,環境陰森恐怖,樹木成林。


    顧燕笙心髒處顫了顫,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旁邊的男人忽然攥住了她的一隻手腕,對著林恆丟下一句「打開後備箱」,便將她拎下了車!


    程辭和林恆見狀也連忙跟著下了車!


    陸瑾寒一個眼神,林恆便會意,單隻手便將昏死成一團的馮德楊拎下了車!


    馮德楊被丟在地上,悶哼一聲,掙大眼睛,清醒過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然後又像是見鬼一樣的看著陸瑾寒:「你……你到底是誰?!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你……你想做什麽?」


    陸瑾寒居高臨下的凝睇了他一眼。


    馮德楊臉上便露出了無比驚懼地表情,在看到了旁邊的顧燕笙地刹那,又衝她怒吼:「快!快來救我!救救我!他是不是想殺我!救我啊!!」


    「嘭」地一聲!


    陸瑾寒狠狠地在馮德楊地胸口上踹了一腳!


    空曠地水泥地麵上傳來馮德楊的慘叫聲!


    陸瑾寒衝著他走了兩步,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在馮德楊眼裏,就像是索人魂魄的魍魎!


    「……別!別過來……饒了我吧……你饒了我,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


    馮德楊臉色駭然的在地上慢慢往後爬,一邊又衝著麵前的男人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來求饒!


    半晌。


    陸瑾寒似是看笑了,側眸瞥向旁邊的顧燕笙,嗤道:「這就是你想要嫁的男人?顧燕笙,為了逃離我的掌控,為了得到顧家的錢,你就可以這麽饑不擇食??!」


    「不是這樣的……」顧燕笙心尖上湧上害怕,哆嗦著唇,身形向後退了兩步。..


    陸瑾寒眉頭微擰,不悅命令:「過來!」


    顧燕笙垂在身側的拳頭攥緊!


    下一秒。


    她轉身毫不猶豫地衝著身後的方向跑去!


    陸瑾寒眯眸,大步上前要去拎她!


    程辭不忍的想上前一步。


    旁邊林恆拉住了他,衝他搖頭。


    那一邊。


    陸瑾寒還是靠著腿長的優勢,追上了她,他一把拎著她的手腕,將她連拖帶拽了過來!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不是為了逃離我,要嫁他?!!說!」


    他的力氣很大,像是要將她的手腕擰斷一樣!


    他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麽!


    隻要一想到他但凡來的遲那麽一點點,她可能就跟這個肮髒的男人結婚。


    他的心底就像蟲子被啃噬了一樣!


    顧燕笙疼的小臉皺在一起,她看著地上馮德楊長滿恐懼的臉,哽咽著嗓:「沒……沒有……我沒有……」


    「沒有?」陸瑾寒冷著臉看向她:「那你證明給我看!」


    程辭再三不忍的想上前。


    林恆死死的拉住他,在他耳邊低聲:「boss跟這個小姑娘的事,我們別插手!」


    這時。


    顧燕笙忽然衝著陸瑾寒低吼道:「好啊!」


    這一聲。


    讓幾個人同時噤了聲。


    陸瑾寒眯眼。


    「你不是想要證明嗎?」顧燕笙看著他,重複道:「我沒有想嫁他,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


    陸瑾寒也不知是信沒信。


    幾秒後,鬆開了她。


    「那就開始吧。」陸瑾寒出聲道。


    顧燕笙揉了揉手腕邊的一圈青紫痕跡,緩緩地走向馮德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嗓音比月色還要清泠:「這樁婚事,是顧家強加在我身上的,你可以作證的,對麽?」


    馮德楊眸底滑過一抹精光!


    這個女人一定是跟麵前的男人有關係!


    而且,她跟他去民政局這件事,惹得這位爺不高興了!所以這位爺才把他綁過來撒火!


    要是他現在承認了這個女人是被迫的,麵前這個男人一定不會放過他!


    所以,現在最好得保命辦法就是——將所有得事推到這個女人的身上!


    馮德楊立即對著陸瑾寒哭嚎道:「是……是她要嫁我的!顧夫人說了!隻要她願意嫁給我,不僅以後衣食無憂,每個月至少給的生活費!是她!是她想跟我結婚的!」


    陸瑾寒眸底裏的溫度更冷了!


    「陸瑾寒。」顧燕笙的嗓音有些飄渺,忽而又問了一句:「……怎樣證明都沒關係嗎?」


    男人那雙深邃的眸子仿佛有穿刺性的看著她。


    半晌後。


    他啟唇:「怎樣證明都可以。」


    顧燕笙被月光籠罩著的瓷白麵容,她笑了笑,梨渦淺淺,嬌嫵動人:「帝都九爺,一言九鼎。」


    她重新看向馮德楊:「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馮德楊還在地上垂死掙紮:「明明就是這個女人貪圖顧家錢財所以想嫁我!你們一不要被她騙了!……」


    他掙紮著就要爬起來跑!


    顧燕笙忽然看向旁邊站著的程辭和林恆:「按住他!」


    程辭和林恆就這麽下意識的按照了顧燕笙的吩咐,一左一右的上前將馮德楊四肢都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顧燕笙迴眸,瞥見不遠處的鬆樹下有一根木棍。


    她小跑到那邊。


    拿起那根木棍——


    木根的一頭被她拎在手中,另一頭摩擦在地上,她的眼睛鎖視著地上的馮德楊,一步步走到他的麵前。


    那一瞬間!


    陸瑾寒眯了眯眼!


    程辭和林恆也在猜測著這個小姑娘要做什麽。


    馮德楊沒來由的感覺脊背發涼。


    一股比方才陸瑾寒向他走來時還要恐怖的氣息,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他的喉間!


    他想掙紮,但是被程辭和林恆按的死死的。


    月夜微光淺淺的蕩漾在女孩的眸底,那雙漂亮妖冶的眸子,在暗夜中滑過一抹濃鬱的幽藍之色,眼白竟然在逐漸消失……


    這一幕被馮德楊清晰的捕捉到!


    他死死的瞪大著眼!臉上驚濤駭浪!然後他還沒來及驚唿,下一秒——


    女孩已經手起棍落!


    「嘭」的一聲!!!


    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來!!!


    那根木棍用了十成的力道,狠狠的落在了馮德楊的那一處!!


    頓時——


    現場除了馮德楊以外的三個男人都驚住了!


    林恆和程辭瞪大眼睛,下意識的夾緊自己的襠部!


    陸瑾寒萬年冰封的神色露出一絲裂縫。


    而地上的馮德楊。


    早就已經昏死了過去!


    顧燕笙「啪」的一聲丟下手中木棍。


    抬起眸的一瞬間,那抹幽藍消褪的幹幹淨淨。


    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嗓音嘶啞的看向陸瑾寒的方向:「這樣證明,可以麽?」


    靜!


    死靜!


    林恆和程辭,死死的瞪大眼睛!


    月光籠罩著女人恬靜嬌嫵的臉龐,林恆和程辭卻仿佛透過這張臉,仿佛看到了一個小惡魔。


    半晌。


    陸瑾寒緩緩的走到了她的麵前,單手,微微抬起她的下頜,眯眸,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這張臉。


    她的模樣比18歲那年還要明豔無比,尤其是那雙眼睛,更加澄澈無辜。


    ……但她好像有哪裏變了。


    說不上來。


    頓了頓,他深邃的麵容和低沉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真狠。」


    顧燕笙唇角扯出笑:「不及九爺。」


    良久。


    「迴去吧。」陸瑾寒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收迴,淡淡吩咐道。


    林恆聽命,迴到駕駛座。


    程辭看著馮德楊的身影,猶豫著又問了句:「那這個人怎麽辦?」


    陸瑾寒陸瑾寒掃過地上如死屍一般的馮德楊,唇角微掀:「明天通知顧家來領。」


    「是。」


    陸瑾寒轉身便上了車。


    不知為何。


    明明剛才見到的是那樣驚世駭俗的場麵,男人的情緒和氣息卻逐漸變得沉穩平靜下來,平靜的讓程辭和林恆覺得像是一頭兇猛的野獸被順了毛……


    顧燕笙站在原地沒動。


    她抗拒的模樣,讓男人的臉色瞬間又冷了下來,「既然不願意上來,那就走迴去!反正這裏離醫院,也不遠。」


    程辭掙大眼睛:「boss……」


    這裏可是西郊……


    說不定附近還有野禽出沒!


    陸瑾寒睨了林恆一眼:「開車。」


    林恆不敢違抗命令。


    隻能發動引擎。


    布加迪在顧燕笙的視野中,揚長而去。


    大地安靜了。


    顧燕笙側眸,看了一眼地上馮德楊暈過去的身影。


    至於這個馮德楊。


    他這樣的人斷了命根子。


    也算是……為民除害。


    半晌。


    她深吸一口氣。


    她這輩子,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可鍾雅嫻嫌她鄙薄。


    陸瑾寒說她低賤。


    所有人說她下作。


    都是因果。


    這世上未曾有人善待她半分。


    從今往後。


    顧燕笙,不做好人。


    借著月色,靠著依稀的記憶,緩步的往迴走。


    晚風很冷,如刀子般吹在她的身上,卻讓她更加清醒幾分。


    ……


    布加迪車上。


    車廂內的氣氛並未因為顧燕笙不在而緩和。


    程辭和林恆兩個人一路膽戰心驚。


    直到迴到了陸家老宅。


    陸瑾寒剛進門,家裏的傭人接過他的外套,一隻到了他膝蓋的小包子忽然衝著他的身上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嗓音清脆:「粑粑!」


    陸瑾寒嗓音低沉,麵色矜冷:「怎麽了?」


    小祁越抿著小嘴輕輕放開他,小臉上有些委屈。


    陸瑾寒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沒有收斂好。


    在這個小家夥出現在他的世界之前,他便一直是如此般矜漠孤冷,生人勿近。


    但是——


    四年前。


    陸翰庭在一個雨夜裏,將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抱迴了老宅,甚至將他遠在澳大利亞蜜月的父母都驚動了迴來。


    剛帶迴來的那天,小家夥發了很嚴重的高燒。


    他忙於公務,其實並未對老爺子帶迴來的這個孩子多看兩眼。


    他隻覺得老頭子把不知道哪兒的嬰兒帶迴來,怕是想重孫想瘋了。


    後來他還是被老爺子強製勒令迴了家。


    他被老爺子按頭親自喂這個小家夥喝藥,給這個小家夥換尿布,喂奶,哄睡,睜眼閉眼都是小孩子的哭聲。


    那應該是他人生中最難以啟齒的幾天。


    小家夥熬了過來。


    小家夥病好了之後,他隨手趁著陸翰庭不在,隨手安排人將他送往了帝都最好的孤兒院。


    可是老爺子當天迴到家知道這件事後對他大發雷霆。


    並給他甩出一份親子鑒定書。


    該怎麽形容陸瑾寒當時的心情呢?


    難以置信。


    滿臉震驚。


    波濤洶湧。


    小家夥當晚被人抱了迴來。


    他立即又吩咐親信重新做了一份親子鑒定。


    99.9%。


    那是陸瑾寒第一次重新正視這個小家夥,這個……他的種。


    此後。


    他的一身戾氣與陰鬱,隻要一碰到這個小家夥,便會立即消散得幹幹淨淨。


    小家夥很淘氣,很固執,但是他這幾年來,他早已身經百戰,百煉成鋼。


    但是今晚。


    因為那個女人。


    竟然在小家夥麵前,初次失控。


    他微微俯下身,捏了捏小家夥的臉,眸底冰雪消融,泛著一絲絲溫柔:「怎麽了?」


    小祁越被粑粑的態度哄好了。


    小聲囁嚅道:「我新自學了首月光,我演奏給你聽,好不好?」


    陸瑾寒點頭:「嗯。」


    小家夥牽著粑粑的大手,將他拉到了鋼琴房。


    陸瑾寒坐在一旁。


    小家夥在鋼琴架前坐下。


    一曲月光,緩緩流泄於小家夥的指尖。


    瑞士的琉森湖,湖麵上水波蕩漾的皎潔月光。


    澄澈,聖潔,不染。


    陸瑾寒走到小家夥身邊,「不錯,有天賦。」


    豈止是有天賦。


    陸瑾寒百思不得其解。


    區區不的孩子,天賦……怎麽會高的這麽離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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