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厚重巍峨,表麵盡是歲月斑駁的痕跡。


    楊淩霄眼神恍惚,想起在青峰洲的經曆。


    雖然才過去三年多的時間,可對楊淩霄而言,當初在青峰洲所經曆的一切,卻讓他刻骨銘心,時常會想起。


    印象最深刻的,有兩人。


    一個是蘇玄鈞,青袍如玉,飄逸出塵,不顯山不露水,實則是個極為恐怖的存在。


    一個是蒲鉉,白衣勝雪,如仙似佛,背負一把鏽跡斑駁的長劍,修為境界很高,卻像是一個隨從般,伴隨在蘇玄鈞左右。


    而讓楊淩霄至今感到心悸的是,當初在槐黃國那一場大混戰中,隨著枯玄天帝出現,他和真武劍庭的木青天君、羽廣君就失去了一切感知。


    直至恢複清醒時,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了青峰洲之外!


    這一切,帶給楊淩霄太多的困惑。


    那一戰中,蘇玄鈞、蒲鉉是生是死?


    他和木青天君、羽廣君又是如何活著離開青峰洲的?


    當時那一場大混戰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些困惑,楊淩霄至今不得而知。


    也是後來迴到礪心劍齋,他才聽說那一把天帝佩劍,被太吾教開派祖師枯玄天帝奪走!


    這件事,在當時引發了整個上五洲轟動,礪心劍齋上下也在議論。


    也是因為這件事,讓楊淩霄被許多師門長輩問詢。


    因為誰都清楚,他曾親身經曆這一切。


    可楊淩霄也不知所以然。


    隻把自己所知道的說了出來。


    楊淩霄本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可不曾想,時隔三年多之後,在這九曜禁區中,師伯武擎竟然會談起“蘇玄鈞”!


    “師伯,您的意思是,我之所以能夠擁有這個進入九曜禁區的名額,是因為和那蘇玄鈞有關係?”


    楊淩霄禁不住道。


    他後知後覺,這才發現,從師伯武擎開口時,就已施展禁法,隔絕外界。


    這讓他心中一緊,意識到問題嚴重。


    武擎嗯了一聲,緩緩道,“這是宗門的至高機密,宗門之所以安排你前來,極可能就是為了對付那蘇玄鈞。”


    楊淩霄一呆,苦笑道,“師伯您就別開玩笑了,蘇玄鈞一隻手都能吊打我,我拿什麽和他鬥?”


    武擎道:“誰說讓你動手了?若我猜測不錯,應該會利用你和蘇玄鈞的關係,讓你充當內奸的角色,去坑殺蘇玄鈞。”


    楊淩霄一陣無語,“宗門上下誰不知道我曾被蘇玄鈞鎮壓?我可是他的階下之囚!”


    武擎看白癡一般,“作為他的手下敗將,何嚐不是一種關係?當初在青峰洲,你稀裏糊塗的能活著離開,真以為自己福大命大?”


    楊淩霄難以置信道,“是蘇玄鈞救了我?”


    “哪怕不是他,也和他有關!”


    武擎道,“就憑這層關係,換我是宗門,若要收拾蘇玄鈞,你就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楊淩霄臉色一陣變幻,兀自很不解,“師伯,咱們礪心劍齋和那蘇玄鈞有仇?”


    武擎陷入沉默。


    許久,他說道:“我隻能告訴你,此次我們礪心劍齋聯合了無量帝宮、七煞天庭、南天道庭一起,要在這九曜禁區布設一場殺局,所要對付的就是蘇玄鈞!”


    楊淩霄倒吸涼氣,蘇玄鈞究竟做了什麽事,竟會被如此針對?


    武擎神色忽地變得嚴肅起來,“原本,你沒資格知道這些機密,我之所以跟你談起,隻是想確認一件事。”


    楊淩霄心中一緊,“師伯您說。”


    武擎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若宗門讓你去坑殺蘇玄鈞,你會如何?”


    楊淩霄愣住,神色明滅不定。


    啪!


    楊淩霄後腦勺挨了一巴掌。


    武擎斥責道:“竟然還敢猶豫,看來你對宗門不夠忠誠啊!世人都知道,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楊淩霄苦笑道:“師伯,我定然不敢違逆宗門的命令,隻是……”


    武擎擺了擺手,忽地道,“當年你進入宗門修行時,在礪心崖劍碑上銘刻的一句話,可還記得?”


    每個進入礪心劍齋修行的傳人,在入門之初,都需要在礪心崖劍碑上留字。


    寫什麽不重要,隻要和求道相關便可。


    楊淩霄不假思索道:“俯仰天地,劍心無愧!”


    此話一出,楊淩霄心生感慨,當年在青峰洲境內,他為何在淪為階下囚之後,也無懼生死?


    連蒲鉉前輩都對他另眼相看,原因就在這句話上!


    他的劍道之路,從少年時,直至如今,一直求一個“俯仰天地,劍心無愧”!


    若有愧,心境必毀!


    旋即,楊淩霄似乎明悟般,“師伯,您的意思是……”


    剛說到這,武擎不動聲色道,“有人來了。”


    他隨手撤去隔絕外界的禁陣。


    幾乎同時,遠處有一個身著黑袍,麵容剛毅冷峻的男子走來。


    “見過武擎山主。”


    黑袍男子作揖見禮。


    “有事?”武擎神色淡漠。


    黑袍男子道:“卑職奉命,請內門弟子楊淩霄去麵見‘符長老’!”


    武擎哦了一聲。


    楊淩霄則明顯緊張起來。


    符長老,名符庸,宗門刑律殿排名第三的長老,不苟言笑,性情冷酷。


    在礪心劍齋上下,最令門人忌憚的,不是掌教,不是那些隱世不出的老怪物,而是刑律殿!


    而符庸作為刑律殿三長老,在宗門絕對稱得上是“兇名赫赫”!


    “去吧。”


    武擎擺了擺手,“或許……符長老是想給你指點一個大機緣也說不準。”


    楊淩霄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和那黑袍男子一起轉身離開這座城頭。


    武擎的目光則望著城外遠處。


    天地晦暗,風雨欲來。


    ……


    九曜古城四四方方,到處是古老陳舊的建築,都是從末法時代遺留下來。


    城中有很多“古跡”。


    像城中央的“萬星碑”,以及那九座參天蓮台,稱得上是人盡皆知的修道機緣。


    像城東一角,有煉魔窟一座,雖然被囚禁其中的域外天魔早在末法時代就已滅絕,但那座煉魔窟內依舊藏有許多秘密。


    在修道者眼中,煉魔窟也是一個絕佳的煉心之地。


    除此,九曜古城中還有“烽火台”“埋劍亭”“無生牢獄”等等古跡,各有各的典故和秘密。


    早在末法時代的時候,這座古城據說是對抗域外天魔的前線戰場之一。


    城中曾駐守著世間最頂尖的一批大人物。


    他們在這裏殺妖、獵魔,常年征戰,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彪炳戰績。


    但,時光荏苒,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末法時代早已謝幕百萬年之久,如今這座古城中,隻留下斑駁的歲月痕跡。


    隻從那些“古跡”中,才能窺見這座古城最輝煌時的冰山一角。


    此時,一座由星骸堆砌起來的大殿內。


    空蕩蕩的殿宇中,有五個人。


    分別是無量帝宮的鯤鵬老妖、南天道庭的遺婆婆、七煞天庭碧雲子、礪心劍齋符庸。


    另一人,獨自孤零零盤膝坐在大殿盡頭。


    大殿盡頭的牆壁,由一整塊黑色星隕石鑄成,平滑如鏡,霧靄彌漫。


    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牆壁內似有無數星辰在流轉飄蕩,忽明忽滅,若隱若現。


    立在牆壁前觀望,一如看到一片浩瀚無垠般的星空。


    隻不過這片星空,被霧靄所籠罩。


    那一道身影骨瘦嶙峋、枯坐在那,麵朝牆壁,背對眾人,潦草蓬亂的雪白長發垂落於地,不知多少年不曾修剪過。


    他周身氣息死寂沉沉,就像一塊在歲月中寂靜無聲的岩石。


    侍劍者。


    一個身份、來曆皆已不可而知的古老存在。


    據說,從礪心劍齋開派祖師江無塵發現九曜禁區時,這位侍劍者就已坐在這座大殿內,枯寂而坐,不聞不問,一如泥塑神像。


    “還要多久?”


    碧雲子壓低聲音開口,似唯恐驚擾到侍劍者。


    他身著黑色道袍,戴鐵冠,手握黑色拂塵,背後還斜插一柄黑色道尺。


    在七煞天庭,碧雲子地位談不上高,但實力在天君中卻極為強橫,其本體為一隻“畢方鳥”,性情兇厲無匹。


    “不出半個月,絕對可以!”


    符庸迴應。


    他老態龍鍾,身影佝僂,眼眸渾濁,貌不起眼。


    可他卻是礪心劍齋執掌刑律的三長老,一個能把任何仇敵俘虜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狠人。


    “半個月?是不是太晚了?”


    遺婆婆歎道。


    她是煉月仙子的護道者,本身更是七煞天庭的一位隱世多年的老輩妖道天君。


    “難道那目標來到九曜古城後,我們也隻能一直眼睜睜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鯤鵬老妖皺眉。


    他容貌最出眾,仿似青年,身影軒昂,一襲金袍,負手立在那,有氣吞寰宇之勢。


    可真正了解其底細的都清楚,這鯤鵬老妖絕對稱得上是絕世大兇!


    “這是侍劍者前輩給出的時間,在我看來,僅僅半個月而已,不礙事。”


    符庸道,他麵對鯤鵬老妖時,明顯有些忌憚,言辭和舉止很是客氣。


    鯤鵬老妖一聲冷哼,驀地轉身,看向遠處獨坐牆壁前的侍劍者。


    他聲音冰冷,以命令般的口吻道,“老家夥,本座給你一個時間,十天內,徹底封禁九曜古城,能不能做到?”


    侍劍者枯寂不動,仿似渾然不覺。


    可這大殿內卻突兀地有一縷劍氣乍現。下一刻,鯤鵬老妖的身影被狠狠轟飛出去,砸在遠處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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