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到天庭,陵端叫苔儀帶著少恭迴草木園,自己帶著容儀去見天帝,少恭有些擔心,又明白摘星辰一事牽連甚廣,恐怕是要和天帝密談也隻好打消陪同的念頭。


    “長琴仙人,你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過你.”苔儀看出他心中所念,拉著他的手往迴帶。


    “嗯”


    “祝融大神很是想念你,但是之前你的身份不太方便,他也不能在草木園停留太久,如果你等得心急,不妨先去看看祝融大神。”


    “那……端兒他……”


    “不要緊,重黎這兒有我們,你不在的時候,幾百幾千年,都是我們陪著他,而且重黎大神去拜見天帝,一時半會兒迴不來的。我聽重黎說過,會把你帶迴天庭的。”


    “那……好……”


    “祝融大神還在原先的宮殿,若是有人問起,你直接說是重黎的意思,就沒人敢攔你。”


    “你們平日出行,也是這麽說?”


    “我們沒事不會出去的,我們都是花草,怎麽會喜歡離開草木園?”苔儀眨著眼睛,似乎不能理解少恭的話。


    “那……你們不也下去了麽?”


    “因為重黎在下麵啊,我們自有靈識起,便陪著他,他到了凡間,我們自然也要去。不過你不一樣,你是太子長琴,現在恢複了仙籍,本來就可以在天庭中走動。”


    苔儀手上還捧著陵端在凡間撿的幾盆花草,少恭臨走還多看了幾眼,苔儀笑嗬嗬的答道,“聽說,我們也是這樣被他撿迴來的。”


    陵端你撿破爛的習慣是好幾千年前就有的?


    少恭站在火神殿外,一時間竟然躊躇起來,千年不見,不知父親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在凡間所作所為,父親是否知曉。被罰千年,出關後卻想著自己的事情。這一世險些鑄成大錯,卻被父親阻止,如今,又有何顏麵過來見他?


    “長琴,進來吧。”少恭在門口徘徊良久,驚聞父親唿喚,怔了會兒才慢慢走進。


    祝融容貌如故,看著少恭,眼裏全是憐愛。


    “父親。”少恭低低喚了一聲,竟然喉頭梗咽什麽也說不出來。


    “長琴,過來吧,這千年,苦了你。”


    少恭坐在祝融身邊,低頭拭去眼角淚漬,祝融一伸手,在肩膀上拍了兩下,“迴來就好。”


    “嗯。”


    “我聽說天帝已經下旨,恢複你樂師的職位,隻是叫你往後陪在重黎身旁……你伯父雖然生性暴躁,但其實是極好的人,往後你在他身邊,多擔待些。”


    “父親多慮,端兒他……伯父一直待我很好。”


    “端兒?”祝融一聽稱唿,皺眉看著少恭。


    “伯父在凡間的姓名喚作陵端,身份是天墉城十二代弟子,而我在天墉城待過一段時間,論起人間的輩分,我還要叫他一聲師兄。隻是孩兒後來離開了天墉城,再見麵,以此來稱唿他。”


    “這些我卻是不甚明了。你伯父有著叫天地兩分的本事,和天帝一起來到九重天上後,曾經遭人質疑,故而最討厭被人盯著行蹤,這一迴他下凡,隻有司命和天帝知曉。”祝融想起那位有些殘暴的兄長,又覺得有些好笑,“本來我也是一直尋覓不到你在人間的蹤跡,心下著急才去懇請他代為尋找,卻不想他會為你到凡間走一遭。”


    “他也說過,許多年不曾去過凡間。”


    “他是許多年,都沒有踏出草木園一步。”


    “為何?”重黎身份如此尊崇,為何多年都留在草木園?


    “重黎曾經因為受人猜忌沉睡百年,直到我們去不周山抓捕黑龍之時,犯下大錯撞斷天柱,天帝不得已,這才遣人喚醒了他。當是時女媧斬憋足以立四海,奈何鱉足不穩,蒼天闕漏以致風雨飄搖人間慘禍,唯有他的法力,能叫天地兩分。”


    “那,當時他並未參與圍捕妖魔的行動?”


    “圍捕妖魔,尋常神仙可以做的事情,他又怎麽會做,他一人增天邛地,幫女媧補天,穩固天庭,其餘諸神才能安心抓捕妖魔。”


    “此事過後,他也不曾離開草木園?”


    “他本就對天庭諸事不甚關心,你我受罰,他也不曾過問,便是親子掌管星宿,他也不曾關切過。”


    重黎對噎的態度,他確實見過,雖說不太關注,卻也是放在心上,一切都看在眼裏,隻是父親已經下了定論,他也不好說什麽。


    “不過,他既然願意讓你用人間的稱唿繼續叫他,就應該是接納了你,往後你跟著他,在天庭倒也暢通無阻。”


    “孩兒隻願往後都能伴他左右。”


    “知恩圖報,這是你應做的,隻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兄長他,不解人間風月,以後,你就要陪著他留在草木園裏,若是無聊,也可以迴來看看。”


    不解人間風月?父親你對自己的哥哥實在是……太不了解了!


    “其實,據孩兒在人間的觀察,端兒他,其實非常重情義,也不會排斥風月之事,為何父親會這樣認為?”


    “重情義倒是真的,你在他身邊,應該見過那些花神草仙了吧?”


    少恭點點頭。


    “知道他們都叫什麽嗎?”


    “孩兒見過花錦儀,還有容儀,苔儀。”


    “還有青儀修儀昭儀原儀崇儀他們……”


    “為何,都有一個‘儀’字?”


    “噎的母親,他的發妻,名喚‘儀’。”


    “這……他說過,他早已不記得他妻子叫什麽……”


    “或許他是故意要忘了這些事情,但是當年,我們征戰在外,他的妻子養著噎,也養著那些花花草草,所以他們是把那些花草都當成自己的孩子在養。可惜後來噎成了掌管日月行次的神明,那些花花草草也得了仙靈隨他升天,儀卻早早去世了。”


    “這些事,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你在他身邊,我也不會想起。”祝融看著少恭笑道,“放心吧,兄長絕不會虧待身邊人,你看花錦儀他們,雖然隻是散仙,可是平日裏不受拘束,過的比許多位列仙班的上神都要瀟灑。”


    “孩兒明白。”


    “長琴,在你伯父身邊也好,隻是他發脾氣的時候,你要忍著點。”


    “孩兒明白。”發起脾氣來,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人。


    “這麽說,在凡間的時候,他已經對你發過脾氣了?”


    “有過幾迴。”


    “唉……兄長自幼脾氣暴躁,又是極為自負,他生起氣來,誰也勸不住。”


    少恭邊聽邊點頭,別說聽解釋,壓根都不見你!


    “他在天界……一直是這樣嗎?”這種脾氣,居然在天庭吃得開,也是……厲害。


    “嗯……當年剛上天庭的時候,有一迴魔界十元老聯手攻來,他直接將天兵天將與魔界兵將一同化作了混沌境界,連天宮都缺了一塊,這還不夠,還要去踏平魔界,讓伏羲女媧兩個人攔著才勸住。”


    “不過也是因為這一戰,叫魔界十元老打消了攻占天庭的念頭,自此劃界而治,天庭仍舊掌管天地人三界,魔界十元老另辟魔界,雖然偶爾會攻擊人界,但總沒有在出過什麽大亂子。”


    少恭迴到草木園的時候,院中靜悄悄的一片,抬頭可以看到東北角上的白梅樹,天庭沒有四季,白梅卻開得旺盛,點綴出一樹的寂靜繁華,蓋著樹下站著的人。


    深紫色的身影站得瀟灑隨意,卻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靜靜欣賞了片刻才走近,輕輕喚道,“端兒,你迴來了?”


    “嗯。”陵端轉過身來,眉間帶笑,“見過你父親了?”


    “見過了,他和我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是麽。”陵端應了一聲,又說道,“祝融他現在行動還不太方便,不過你要是想念,可以隨時去看他。”


    “端兒。”輕輕握住陵端一隻手。


    “嗯?”


    “這棵白梅花,有什麽特別麽?”


    “沒什麽特別,都是我從地上一起帶上來的,山上挖的。”陵端仰頭望著白梅花,仍舊是笑。


    “那時你在翠微上,唯一記得的夢,就是這株白梅花吧?”


    “這是花錦儀。”


    “什麽?”花錦儀?


    “嗯,這棵白梅花的花靈,就是花錦儀。”


    “是啊是啊,你沒猜出來麽?”花樹揚了揚枝椏,花錦儀的聲音傳了出來,“重黎那時候正要想起往事,我在他身邊,他自然對我的氣息多一些接觸,自然先想起我來。”


    “錦儀,你學會插嘴了?”陵端說話間語音一轉,多了幾分責備的意思。


    “啊……”女子的嗓音小小的驚唿了一下,便再沒了聲響。


    “噗……”看著花錦儀又被陵端教訓,少恭覺得有些好笑,好在陵端也沒在意。


    “少恭,你過來。”將人帶到石桌上,指著琴囊說道,“你試試。”


    解開琴囊,露出一把七弦琴來,用手一碰,熟悉的感覺立刻湧上心頭,這是……自己原身所出的梧桐木!


    “這就是太白金星宣旨時,提到的那把琴,你試試。”


    手指劃過琴弦,一時間感慨萬分。


    “端兒,你要聽什麽?”


    “那就,榣山吧。”


    “好。”


    琴聲悠揚,靜寂千年的草木園中,似乎熱鬧了許多,深厚的琴聲,帶出一陣陣清氣,與園中原本的草木清氣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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