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八月,皇帝便會搬去避暑山莊遣夏,是以,七月份便會確定下名單,好著手準備。所以,六月末,葉公公便對聶沛溟提起了這件事,“皇上您看,今年要哪幾位娘娘跟隨?”


    玉案上,聶沛溟放下朱砂玉筆,略微的沉吟了下,便報出幾個名字,葉公公一一記下,直到聶沛溟說“就這先這麽些人”時,葉公公一愣,問道,“皇上不帶上昭嬪娘娘麽?”


    “暫先這樣,玲瓏,朕自有打算。”聶沛溟說著,頓了頓又道,“這些名單先別泄露出去。”


    “奴婢明白。”


    聶沛溟點了點頭,將手上的奏折放下,笑了下說道,“擺駕宣和殿,朕去看看玲瓏。”


    宣和殿與他的寢宮不過是一牆之隔,聶沛溟便走了過去,到門口時,他刻意的沒有讓人通報,而是自顧的進屋。前些日子他召集天下名醫為她醫治,到最後被告知她其實是中毒了。


    用的還是江湖中毒辣的禁藥,尋常太醫都還檢驗出來。


    而她,一個深宮中的妃子,怎麽會扯上江湖事物,自是後宮中的齷蹉。


    聶沛溟知曉,從他將她捧在掌心的那刻,便知道她的日子不會太平,卻不想一次又一次的遭受這些,先是暗殺,後是中毒。這一次,若不是他起了心思幫她調理身子,還不知道她的身體已經虧空到這種地步,可是她卻一字不說。甚至連暗示都沒有,而是一個人用相似的藥物穩定著脈象。


    眼中不經意的閃現過一抹憐惜,但很快就掩藏起來。


    還沒有進屋,聶沛溟便聽到一聲聲的笑聲。有些好奇的,聶沛溟加快腳步,進屋的時候正看到霍玲瓏靠在軟塌上指使著婢女們挑揀花瓣,慵懶的模樣端的是勾魂奪魄。


    “穗玉啊,你仔細些哎,這些花瓣曬幹是要用在本宮臉上的,你這般大意的,萬一本宮的臉起疹子怎麽辦?”雖然是責怪,卻無一絲問罪的語氣,反而帶著些調笑。


    穗玉跟在霍玲瓏身邊時日長了,膽子自是比其他的宮女大些,當即笑了起來,“娘娘既然這麽說了,倒不如將這一籃賞給我,我去給你們蒸些花糕來吃。”


    霍玲瓏調笑著,“我們的穗玉果然是賢良淑德,剛看著這些花瓣就能弄出吃食來,日後若是真的嫁人了,也一定是個當家好主母。”


    穗玉到底是個姑娘,聽霍玲瓏這麽一打趣,臉頓時羞紅,她踱著腳的喊,“娘娘……”


    “哎,別害羞丫,那麽大的姑娘,是時候可以說這些了。”霍玲瓏繞著垂下來的發絲,眼眸中都是笑意,“改日皇上來了,本宮正好和皇上說說。”


    “娘娘……!”穗玉實在臊的不行,跺著腳拿著籃子就往外跑,惹得屋中一眾人都笑了起來。可穗玉才走到門口,便停下腳步,連忙的跪下,“皇上,奴婢參見皇上……”


    “起來吧。”聶沛溟說著,這才笑著打開簾子進屋,一屋子的婢女見狀,立刻的跪下行禮,而霍玲瓏這打算起身,他便大步的走了過來扶住她,眼眸沉沉間道,“你身子才好,不必多禮。”


    霍玲瓏沒有勉強,笑了下才道,“皇上怎麽不讓人稟告,無端的害的臣妾這等雜亂的模樣見君。”語氣溫軟,帶著些許的嬌憨嗔怪,聽得聶沛溟心間一動。


    他俯身下來,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你這樣,就很好。”


    這話倒不是他哄霍玲瓏,而是確實如此。從進宮後,她都是以宮裝示人,雖是更加美豔,卻沒有初見時那般的脫俗,今日,她一身白衫,僅以一根發帶束發,清麗間動人無雙。


    說話間,吻已經落下,輕輕柔柔的,如同羽毛般拂過,引得霍玲瓏咯咯的笑個不停。


    笑聲悠揚,聶沛溟一把攬住她的腰往懷中帶,“小東西,別惹朕。”已經動了*的聶沛溟,說話的時候,聲音黯啞無比。可是,霍玲瓏卻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番,反而笑的更加開懷,惹得聶沛溟不由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微微的吃痛,霍玲瓏也不敢再鬧了,她軟軟的靠在聶沛溟的胸前,聽著胸腔裏那有節奏的跳動,問道,“皇上今日想起過來了?”


    聶沛溟聞言,這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但這樣的氣氛下,他也不忍打破,輕輕的推了下她的肩膀道,“起來陪朕去上林苑走走。”


    ……


    略微的梳妝,霍玲瓏衣衫也不換,僅僅是將微亂的發絲束好,便與聶沛溟一道步行。可才走到宮道上,那一抹翠綠中便閃過一道身影,霍玲瓏露出詫異來,正想要再看時,已經不見了。


    六月的天氣,是溫度適中的,聶沛溟這麽的牽著她的手漫步著,涼風襲襲,倒也別有一番趣味。但她許久沒有動,又是大病初愈的,到上林苑時,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不由的停下腳步,“臣妾瞧著那不遠處有個亭子,皇上可否陪玲瓏下一局?”


    聶沛溟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跟著笑了起來,“下棋傷神,你大病初愈,別這麽的勞累。”話落,正待再說話時,侍衛一聲嗬斥的道,“是誰?!是誰在哪裏鬼鬼祟祟的?!”


    他聲音很大,話落的那刻,身後跟著的侍衛便齊刷刷的抽出腰間的金刀,灼灼天光下,閃的霍玲瓏眼睛都疼,聶沛溟下意識的護住她,眉頭蹙著的看向聲源處,不多時,侍衛已經將人從草叢中拖出來。


    重重的一丟,倆個婢女打扮的人便已經跪在了地上。


    霍玲瓏定睛一瞧,那其中一個都帶著淚的人不正是皇後身邊的凝秋麽?心中冷笑著,好,好的很啊!前些日子孫平才和她說,宣和殿外有人鬼鬼祟祟的,她沒想到居然是皇後派的人,而且還是派著她身邊的凝秋!


    這時,聶沛溟也看到了她,不由的蹙眉道,“把她帶過來。”


    侍衛聞言,立刻的將人帶到了麵前,這時,霍玲瓏才徹底的看清楚凝秋的打扮,竟然華麗如斯,若不是瞧著她認識凝秋的臉,這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哪宮的小主呢。


    思及此處,不由的冷眼看著這一切。


    人才跪好,聶沛溟便問道,“你們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做什麽?!”他聲音冷厲,帶著帝王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嚇得凝秋和身邊的那個婢女一起耳朵掉眼淚,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惜。


    然,見慣了美人的聶沛溟又怎麽會心軟,眉目一如的冷硬。那凝秋倒是個懂事的,見狀,連忙的抹了眼淚道,“皇上恕罪,奴婢的妹妹才入宮,思鄉心切的哭了起來,奴婢瞧著她這樣,又想起多年未迴的家鄉,這才哭了起來。奴婢不知聖架在此,驚擾到皇上,還望皇上恕罪。”


    聞言,聶沛溟也歎息起來,這宮中的製度他知道,普通宮女一旦入宮,便是要熬到雙十的年華才能出宮,而像凝秋這般從宮外帶進來的,除非主子恩典,若不然,便是一輩子要死在宮中。


    “你們都起來吧。”聶沛溟歎息著道,凝秋拉著身邊的女子立刻的謝恩起來。然而,霍玲瓏的心思卻全然的放在了妹妹倆個字,當即問道,“剛剛本宮聽你說,你的妹妹,可是親妹妹?”


    凝秋擦了下眼淚,立刻的點頭,“迴稟昭嬪娘娘,思蘭正是奴婢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霍玲瓏點了點頭,看向思蘭的時候,目光中不由的帶著些探索。聶沛溟卻已經沒有了多少的心思遊園子,揮了揮手便讓她們褪下。


    離開的時候,思蘭一步三迴頭,目光都停留在聶沛溟的身上,霍玲瓏瞧著,心中浮現出種種念頭,擰著帕子的時候不由的笑了。


    那一番話固然是能打動人,但霍玲瓏相信決計不會如此的簡單。


    然,這個念頭就在傍晚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當夜,聶沛溟龍床上送去了一個新人,據說就是那個思蘭。


    ……


    鸞鳳恩車過,錦貴人便在宮中大發雷霆,“狐媚的東西,居然也妄想爬上皇上的床,她一個低賤的人也配!”一邊罵著一邊的砸東西。


    不多時,屋子裏已經遍地淩亂。而她屋子裏的宮女更是各個大氣都不敢出,錦貴人出身於王家,向來眼高於頂,這一次身邊的婢女居然爬上龍床,她怎麽能忍?!氣的她差點兒將整個屋子都拆了。


    ——哐當


    又一個瓷器落地,正好的砸到了門口的一個小宮女身上,小宮女忍不住疼,哎呦一聲的就叫了出來。錦貴人聞言,立刻的瞪著眼看過去,小宮女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來,淚眼汪汪的,那眼淚都差點的掉了下來。


    錦貴人一瞧,那怒氣更是蹭蹭的往上湧現,大步的就走過去,上去就踹了幾腳,“怎麽,你也想爬上皇上的床?!我告訴你,做夢,有我在的一天,你休養!”


    “小主饒命啊,奴婢沒有想過。”小宮女哭著喊著道。


    “沒有?!你以為說沒有本宮就信你,一群狐媚的東西,和思蘭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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