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宮的規矩,在日落之後,外臣不得留宿在宮中。楚遠卓雖然宮中侍衛,卻也是個男人。而且從昨日開始,楚遠卓便身為先鋒,不再隻是宮中行走的帶刀侍衛了。自然的,是留不得。


    霍玲瓏明白,楚月更是心中大鼓。略微的又說了這句,便散了。送楚遠卓出宣和殿後,霍玲瓏才斂下神色,喚來一旁的‘楚月’。


    內殿中熏香籠籠,寂靜無聲,唯有霍玲瓏頭上步搖叮當的聲音。


    站定後,她冷下聲音對著那暗衛道,“你既然是王爺派人的,就該知道你的職責。在這宮中,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要演好‘楚月’便可以,其他的,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要給我咽下去。”說話間,眼波如刀的閃了過去,“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麽違背我的事情,就別怪我無情了。”


    暗衛眼底閃過一絲的驚詫,但很快的,就掩飾了過去,她低下頭,抬手行禮,“是,奴婢謹遵小主吩咐。”


    “我乏了,你下去吧。”說著,便揮了揮手。


    門一關一合後,屋子裏又恢複了以為的安靜。霍玲瓏緊繃的淩厲之氣,一下子散了開來,她走到窗邊,伸手推開,夜風襲來,蟲鳴不停,她不由的歎了口氣。


    此刻,也不知道月兒如何了。


    ……


    楚月易容術高超,但也隻勝在容貌下,楚遠卓平日裏小廝是什麽脾性,她根本不知。剛出了宮,她就慌了神。就在剛才,楚遠卓讓她加快速度駕車迴宅院。


    這樣的緩慢走著已經是她能控製的極限,如今要她加快速度,不易於自尋暴露身份。


    平是雖是粗野慣了,但這趕車的活計卻也著實為難了她。但這才離了些宮門口,她是萬萬不能暴露身份的,否則被侍衛抓住,她便是私逃出宮,到時候霍姐姐也是逃不了幹係。


    如此想著的時候,便咬牙揮舞著鞭子,“架、架……”


    重重的幾鞭子下去,馬兒吃痛便撩了蹄子拚命的飛奔往前,顛簸的車上的楚遠卓都坐不穩。


    楚月何曾見過這樣的狀況,她被嚇得立刻扒住了馬車的門框喊了出來。


    剛才楚遠卓心中有事,沒有發現小廝的異樣,此刻聽到那尖銳的女聲,頓時恢複了清明。幾乎是立刻的扣住了那小廝的脖子按在了門框上,“你是誰?!”冷漠的語氣在這濃重的黑夜裏,尤其的涼。


    馬在飛奔,車在顛簸,楚月的脖子又被掐住,麵對麵的餓時候,她和楚遠卓四目相對。說不出來是什麽心情,這一刻,隻覺得心尖都在顫抖。原本想要辯駁的話此刻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的大哥,她自小跟在他身後的大哥,居然沒有認出她來!


    雖然她知道臉上帶著易容的麵具,但是青梅竹馬那麽多年,他居然沒有認出她來,她還是難過的!心間發涼,不禁的溢出一個想法來,若是喬裝打扮的人是霍姐姐,大哥也會認不出來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她便自嘲的笑了。


    原本就不用想的問題,她還假如了一下。若是換了霍姐姐,大哥必定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麽多年,霍姐姐的一言一行,大哥有哪一點不熟悉不刻在心間?!


    就如她一般,將大哥的一言一行都定在腦海裏。


    除之不得,去而不行。


    楚遠卓看到手下的人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時,不由的蹙了蹙眉頭,聲音也變得更加淩厲起來,“你究竟是誰?!”


    冷漠的聲音終究將楚月的神思拉了迴來,她心涼歸心涼,卻還不想死在大哥的手下。當即的拽住楚遠卓的袖子口,用最大的力氣喊道,“大哥,是我啊,臉上、臉上、人皮麵具……”


    聞言,楚遠卓的手一鬆,剛得到自由,楚月便順著車幫子大口的唿吸起來,可還沒有等自己徹底的恢複,楚遠卓便點穴在她身上。


    一時間,動彈不得。


    “大哥!”楚月不由的驚唿,對於楚遠卓的行為,她著實猜不透?!難道大哥不信她麽?!


    然,沒等反應,楚遠卓已經拉過馬車上的韁繩。隻幾個動作,馬兒已經平緩了下來。隨著‘——噓’的一聲,馬車已經徹底的停在了路邊。


    借著月光,楚遠卓這時才轉身過來,他眯著眼睛去摸索著楚月耳畔邊緣,頓了頓,他一揚,人皮麵具便被揭了下來。


    月光下,一張清麗的小臉出現在麵前,楚遠卓不是不震驚的,他瞪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麽,隻“你、你……”的吱呀著。


    楚月瞧著大哥這般模樣,將眼底的落寞掃去,旋即嗔怪了起來,“大哥,快幫我解開穴道啊。”


    楚遠卓聞聲反應了過來,立刻的幫忙解開,楚月活動了下僵直的身子,不等開口,楚遠卓的聲音便落入了耳畔,“月兒,這是怎麽迴事?你不是應該在宮中的麽?”


    聽到詢問,楚月便笑著解釋,說完,還補充道,“這也是霍姐姐的一番心意,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齊、許的邊界,有我在身邊,至少不要怕受傷治療。”


    楚遠卓頓時蹙緊了眉頭,“胡鬧,你們一個個的都胡鬧,那裏是戰場,你跟著做什麽啊,何況,你若是離開齊宮,她不就是一個人留在宮裏麽?!”說著,楚遠卓便越覺得霍玲瓏是胡鬧,他拉著楚月,“不行,你還是給我迴宮去。”


    楚月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竟然一下子將楚遠卓的手腕甩開。從小,楚月都是在他身邊溫順乖巧的,突然的爆發,倒是讓他不知所措了。


    自然的,楚月也瞧見了他的錯愕,這才略微沉壓了些自己的怒氣,勉強的扯了扯嘴角道,“大哥,我既然出宮就不會迴去,而且我以前也是跟著你隨軍的,難道你忘了麽?”頓了頓,她又道,“何況,霍姐姐在宮中也不是孤立無援,她和鳶王一向是有聯係的,更何況,皇上那麽寵霍姐姐,定然也是會護著霍姐姐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殘忍,楚月知道。


    但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心中悶沉了那麽多年,她快要被自己逼瘋了。一直以來,她看著大哥為霍姐姐付出,不是不介意,但兄妹的名分逼著她始終不敢動心思。


    她怕自己將一切說出來,傷害的是大哥!


    她真的夠了!


    幾乎是立刻的,楚遠卓變了臉色。是啊,玲瓏身邊不止有聶沛鳶,還有那個可以正大光明站在她身邊的帝王。


    他又擔心什麽呢?!剛剛見了她,不也是親眼瞧見了她很好麽?!


    眼中痛色一閃,即使他這麽的對自己說,也說服不了他的心。


    寂寥的月光下,楚月看著楚遠卓變換不明的神色,終究是沒有勸慰什麽。


    倆個人,倆分心事,誰都不表露半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遠卓才牽過馬車道,“夜深了,我們先迴去。”


    楚月輕聲的‘嗯’了下,之後在迴宅院的路上,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


    邊關蠢蠢欲動,是以楚遠卓出發的很快,不過三倆天的打點,便已經率軍出發。然而這一出還沒有讓趙太後反應過來的時候,聶沛溟又有動作。


    一日朝堂之上,有臣子再次提出被關押在牢房之中那些通敵之人,帝怒之,當即下令將那些人在三日後處斬,連帶著三族一同抄斬。


    眾臣求之,聶沛溟拂袖而去。


    下朝後,臣子便洋洋灑灑的跪在了禦書房門口。四月末的太陽雖不至於毒辣,但午間的灼熱也是讓人敬而遠之的。那些大臣其中不乏有年紀大的人,還沒有跪多久,便暈過去不少。


    聶沛溟依舊不見,卻下令讓一眾太醫在偏殿候著。


    但凡有人倒下,必定有內監將人抬走,但是聶沛溟卻不見任何人。這麽一幕,自是再久居寧壽宮的趙太後上了火。她是怎麽也想不到這聶沛溟會有如此的動作。原本還想打探讓霍玲瓏動作,然而還沒有等部署,他居然先下手為強了。


    “來人啊!擺駕禦書房!”趙太後瞧著龍頭拐杖低吼著。


    一眾宮人自是不敢怠慢,很快的便由步攆抬了太後去禦書房。還堅持跪著的臣子見太後來了,眼中不由的亮起了光亮,紛紛的行禮,高唿著,“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這樣的朝拜聲中,趙太後走進了禦書房。


    外麵的一幕幕,聶沛溟自然是知曉的,對於趙太後的到來,他隻是微微的蹙了下眉頭,卻還是按照往例行禮。


    趙太後斜眼看了聶沛溟一眼,立刻冷哼著質問,“皇帝真打算讓一眾臣子跪死在禦書房門口?”


    聶沛溟負手而立,聲音冷淡,“朕已經讓太醫在一旁候著了,若是他們有誰跪死了,也是他們的命數!”


    趙太後聞言,重重的將拐杖砸了下地板,“混賬……”氣的都說不出話來。聶沛溟瞥了她一眼,然後開口,“母後,如果您是為了朝堂之上的事情來這裏,請恕朕不能奉陪。來人,恭送太後迴宮!”


    話落,趙太後身邊站了倆行人,她冷哼一聲,臉色不善的道,“不用你趕,今日哀家來這裏,就是為了說幾句話!”


    聶沛溟站在一旁,眉目不變。


    趙太後憤恨的看了眼,然後道,“皇帝可還記得先帝臨終之前的話?”


    話一出口,聶沛溟便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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