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在賭,賭眾目睽睽之下,趙太後不會做的那麽明顯。


    顯然的,她賭贏了。一碗藥喝下去,卻全然不見半分反應。霍玲瓏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平穩了過來。


    “倒是個有膽識的。”趙太後揮了揮手,然後道,“本宮乏了,跪安吧。”


    “嬪妾告退。”霍玲瓏磕了個頭退出禪房,外麵的風冷冽,這麽的吹到她身上,驚起了一片寒意,這時她才發現渾身濕透。腳步虛浮,不敢再耽擱,匆匆的迴了屋子,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被嚇的,迴到屋子後,她隻覺得渾身酸軟。


    穗玉瞧著,連忙的扶著,霍玲瓏吩咐了聲,“月兒迴來,讓她即刻來見我。”楚月被她派出去辦事情了,雖然她現在沒有異樣,但總要小心為上。


    穗玉應下了,在一旁服侍著霍玲瓏躺下才到外間守著。到了半夜,忽然的腹痛難忍,如同刀在肚子裏攪著,起初她還能忍著呢,可是越來越兇險,隻痛得她渾身冒冷汗。她想要喊人,卻沒有一絲力氣。


    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忽然間又想起趙太後的藥,不禁的咬唇流露出恨意來,她果然還是低估了趙太後的狠,當真敢堂而皇之的殺人。手掐著掌心,疼的她都忍不住呻吟出來。穗玉在外間聽到意響,拿起燭火進內屋,卻見霍玲瓏臉慘白如雪,春色發青。


    當即嚇得差點把燭台掉在地上,她連忙到霍玲瓏床榻前喊著,“小主,小主,你怎麽了?”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乘著燭火,顫顫幽幽的伸出自己的手,隻見指甲蓋裏都是烏黑的。


    “去、去後山找月兒……去……快去……”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來,就痛得五髒俱焚。


    穗玉被嚇得不輕,聽到如此的吩咐,也等不及了,連忙的奔出去往後山,那裏漆黑一片,草木又繁茂,穗玉猛然到後山,就嚇得哆嗦了下,可是想到霍玲瓏的樣子,膽子到大了些,她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月姐姐,月姐姐……”


    王府養的暗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是聽到有人唿喊,連忙的製止了彼此間的交談,楚月察覺到暗衛的反常,凝神閉氣,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一聲聲的低喊,好像喊的還是自己,連忙的坐了停止的手勢。


    暗衛自是懂她的意思,連忙隱藏起來。楚月聞聲出去,借著月光不多時就瞧見穗玉在草木裏亂竄,還未等她多做懷疑,穗玉便一下子奔了過來,她抓住楚月直外跑,“月姐姐,小主、小主不好了,你快、迴去瞧瞧……”


    如驚雷般的腦海裏炸開,什麽叫霍玲瓏不好了?!早先時候,她還交代自己事情啊,想著,腳步不由的加快了。


    後山離霍玲瓏入住的禪房不遠,不多時楚月便迴來了,進了屋子,便瞧見霍玲瓏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趕忙過去為她號脈,居然是中毒了!也顧不得穗玉還在屋子裏,直接拿了隨身帶的金針來。


    三針下去,原本是沒有生氣的霍玲瓏忽然醒了過來,她麵目猙獰的在床上掙紮著,不一會兒,就嘔出一口黑血來,然後又倒了下去。


    “小主,小主……”穗玉瞧著驚唿連連。


    楚月聽她聲音尖銳,連忙的走到穗玉身邊捂住她的唇,“別伸張,小主沒事了。”穗玉直瞪著麵前的人,好似從來不認識她一般。


    “你別亂喊,我便放手。”楚月說道。


    穗玉點了點頭。


    得到新鮮空氣後,穗玉扶住胸口站在那裏,楚月則到一旁的案幾上寫方子。寫好後交給穗玉,“你找了空去外麵買藥,切記,不可讓別人知道。”沉吟了下,“如果有人問起,你便說去驛館瞧瞧,看看有沒有落下的東西。”


    穗玉又點了點頭,終究是小姑娘的心性,還是問出了口,“月姐姐,你會醫術啊?”


    楚月也不瞞,她明白今日穗玉瞧見了,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隻說道,“我外祖是郎中,從小跟在後麵學了些,不過穗玉,這件事情要保密,知道麽?”


    “放心吧,月姐姐,我懂的。”


    楚月微微的笑了,“去吧,小主這兒由我照顧。”


    人走後,楚月才歎了一口氣,還好她迴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一些,怕是霍玲瓏就要命喪黃泉,到了那時,她還有什麽臉麵去見他。攪了溫熱的帕子,坐在床畔邊為她擦去額頭的冷汗。


    夜漫長,無眠的人卻很多,一如趙太後。


    她從來不是什麽慈悲的人,這一生為了權勢,為了趙家,不知道染了多少血腥,起初,她覺得並沒有什麽,強者為尊,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越覺得肮髒,佛說業障做下的多了,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而她這一生,做下這麽多的殺戮,都不知道地獄能不能收留她。


    門嘎吱一聲響,一位老嬤嬤進屋來恭敬的站在趙太後麵前,“娘娘……”


    趙太後眼睛都沒有抬,隻問,“後頭的怎麽樣了?”


    “應該是不好了,一大早的,那人房裏的丫頭就匆匆的下山去醫館了。”


    趙太後放下手裏的佛珠,站起身來,老嬤嬤立刻的去扶著,“哎,在佛門裏坐下這業障,真的是……罷了,事已至此,擺駕迴宮吧。”


    “是。”老嬤嬤應承著道,“那……後頭那位怎麽辦?如果死訊傳出來……”


    話沒有說完,趙太後銳利的眸子便直射她,厲聲道,“病死的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都在水道上了,還能害人不成?”


    老嬤嬤連忙扶首道,“娘娘息怒,奴婢妄言了。”


    “下去吧。”趙太後坐到軟榻上吩咐道,老嬤嬤不敢停留,下去幫忙收拾東西了。


    ……


    霍玲瓏像是做了一個極長的噩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她睜開眼的那個刹那,依舊是心驚膽顫的,似乎是帶著那夜的疼痛一般,連動手指都是吃力,還是一旁的楚月最先察覺到,她連忙的蹲到床畔邊緣,按住想要掙紮著起來的霍玲瓏,“別起來,餘毒還未清……”


    聞言,霍玲瓏也懶得再動,讓楚月幫忙靠坐著後才開口問,“我、我中的是什麽毒?”


    “河豚毒。”楚月答道。


    霍玲瓏暗掐著掌心,美眸中隱隱的迸發出殺意來,看的楚月都心驚,她不由的握住霍玲瓏的手,給予溫暖,她知道霍玲瓏要報仇,走的是一條最難的路。現如今,她除了陪伴再多的言語都是蒼白的。


    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的傳到肌膚裏去,霍玲瓏晃了晃心神,這才恢複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楚月搖頭,“還沒有來的及說什麽,就聽到穗玉的聲音,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先迴來了。”


    霍玲瓏沉吟著,蒼白的臉上如同覆蓋了一層陰影,楚月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了,“霍姐姐,我們要迴宮怕是遙遙無期了。”霍玲瓏大驚,連忙抓住楚月的手,“怎麽迴事?”


    “太後已經起駕迴宮了。”


    ……


    禦書房裏,聶沛溟接到寒山寺的消息,眉頭緊蹙。


    這些日子裏,他一直派人跟著霍玲瓏,倒不是他不相信聶沛鳶的話,是許國人所為,而是想拿她探一下究竟是誰要她的命。一次次的暗殺,實力都非凡,何況還能堂而皇之的在齊京動手,一定是先埋了據點的。


    他不能任由這些勢力發展下去,無論是許國的還是朝廷的。


    然而,這些天的追蹤除了殺了一些刺客外,一無所獲,來的都是死士,一旦風頭不對,不等他捕捉活口,早就先自殺了。


    如今又接到她病重的消息,不由的歎了口氣,這個女子,總是讓人心疼的。


    ……


    趙太後留了眼線在寒山寺裏,隻等過了這幾天就將霍玲瓏病故的消息發出去,霍玲瓏也不傻,索性的呆在屋子裏,每日穗玉楚月輪流守著,反正她渾身乏力,也好好的休養。


    這一日,霍玲瓏這靠在軟榻上想事情,這些日子,時時被人監視著,消息送不出去,她又被困在屋子裏來去不得,實在煩悶的緊,仿佛是入了一個死局般。甚至的,她都不知道趙太後真的宣布她病故了,她該如何反抗。


    明著來,定然是不可能,暗著來,難道一輩子隱姓埋名麽?


    眉頭蹙著,正煩躁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在想什麽?”


    乍然迴神,待霍玲瓏看清麵前的人時,不由的嚇了一跳,她真的快要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眼前這個眉目如畫,氣質清雅尊貴的男人不是聶沛溟還有誰?


    愣愣的,她眨了眨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麵前的人還在,甚至帶著溫潤的笑容。


    “皇上……”輕喊著後便要起身行禮,聶沛溟抬手扶住她,深眸裏帶著她看不懂的神情,“聽說你又病了,現在可曾好些了?”


    她怔怔的看著他,許久來找到自己的聲音,“嬪妾沒事,隻是,皇上,您怎麽來了寒山寺?”


    他含笑的握住她的手道,“朕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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