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自他身後抬起腳尖,輕輕點在他腿彎,彭宇身子前撲,不等站穩,腦袋已被穀雨鎖住,兩指掐住彭宇的下巴,彭宇被迫張開了嘴,穀雨自夏薑手中搶過碗,一股腦給彭宇灌下了肚。


    彭宇嚇得魂飛魄散,撲倒在地,用手摳向嗓子眼,卻什麽也沒摳出來。他氣得指著夏薑破口大罵:“小賤人,你給我喝的什麽...唔!”


    話音未落,隻覺腹中傳來刺骨的疼痛,好似有千百把小刀刮過,疼痛讓彭宇蜷縮起身子,不停地打著擺子,語不成聲地道:“臭婆娘,你給我喝的究竟是什麽?”


    小瓶被他的樣子嚇壞了,躲進夏薑懷裏瑟瑟發抖。


    夏薑撫摸著她的小腦袋,淡淡地道:“一品紅、水仙、杜鵑...”一連說了七八種花名:“你肚子裏的每一種花聞起來芬香撲鼻,養在家中賞心悅目,但將汁液混在一起卻能產生劇毒,輕者疼痛不堪,重則頃刻喪命。”


    彭宇渾身打著哆嗦,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疼的,表情痛苦地道:“你,你為何要害我?”


    夏薑道:“隻有這樣才能信任你。”


    彭宇冷笑道:“不過會些江湖把戲,隨便找幾片樹葉子就想誆騙於我,你這歹毒女子,實在可恨!”


    “我是東壁堂的郎中,金陵總號的譚啟生老堂主我該叫一聲師兄,”夏薑麵無表情地打量著彭宇,彭宇聽得一怔,東壁堂名聲在外,十裏八鄉的哪有沒聽過的,夏薑又道:“我不僅精擅藥石,於毒物也不陌生,這些說來你自然也是不信的,是不是?”


    彭宇忍著劇痛冷聲道:“胡吹大氣,小爺偏不上你的當!”


    夏薑示意穀雨讓開道路:“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沒別的辦法,放你走吧。”


    彭宇愣住了,穀雨轉身將門打開:“請吧。”


    “唔...”彭宇徹底懵了,門外日光耀眼,生機無限,但他卻遲遲不肯邁動腳步,隻是蜷縮在地上不迭聲地呻吟。經過方才那一陣強烈的痛楚,似乎漸漸平息下來,夏薑道:“知道乳根、期門兩穴在哪裏嗎?”


    彭宇狐疑地看著她,伸手在乳下一肋間處輕輕一按,一股強烈的刺痛湧來,痛苦的呻吟聲從他嘴中宣泄而出,瀕死的恐懼讓他終於控製不住,身體不停打著擺子,眼淚從眼眶中湧出:“你好狠毒...”


    穀雨在夏薑身後不動聲色地看著,原本也以為夏薑不過耍的小把戲,但見彭宇神情痛苦不似作偽,一邊犯著嘀咕,一邊將房門輕輕關上。夏薑向彭宇道:“你乳根、期門兩穴是不是刺痛無比,痛後又有酸麻之感,經久不息?”


    彭宇抽泣著看她,眼中恐懼更甚,夏薑道:“這是毒液入體的表現,不出三日便會走到心髒,到那時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你。”


    彭宇徹底崩潰,折騰著跪倒在地:“要我做什麽都行,還請繞過我一條性命。”


    “可以,”夏薑答應得很痛快:“隻要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保護小瓶,我便將解藥給你。”


    “解藥?”彭宇狐疑道。


    “戒心還挺重,”夏薑好笑地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草的地方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彭宇將這句話記下了:“是嗎?”


    夏薑緩緩道:“控製你的好奇心,說不定找到的又是毒藥呢。”


    彭宇一驚,抬起頭正撞上夏薑意味深長的眼神,他掩飾地笑了笑:“我惜命得很,不敢輕易嚐試。”


    陶家鐵匠鋪,掌櫃倚在櫃台旁百無聊賴地看著街上的行人,後院中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白如冬邁步走了進來,掌櫃的見是一位公差,小心地迎上前:“見過官爺,不知有何貴幹?”


    白如冬打量著他:“我找一位姓張的鐵匠。”


    掌櫃慢慢收起笑容:“鋪子裏姓張的鐵匠有兩人,不知官爺找的哪位?”


    白如冬道:“西山上打過吊睛猛虎的那位張鐵匠。”


    掌櫃的做了個請勢:“隨我來吧。”


    後院中熱氣蒸騰,火苗在火爐中跳躍舞動,精赤上身的鐵匠掄起大錘在尚未成型的鐵器上緩慢而有力地鍛打,汗珠順著額頭鬢角滴落,落在地上的一瞬間伴隨著嗤地一聲輕響,隨即蒸發成汽。


    張迴坐在牆角,饒有興致地看著。


    白如冬在掌櫃的引導下走了進來,施禮道:“大人。”


    張迴抬起頭看著他,搬了把木凳擺在身邊:“坐。”


    白如冬乖乖坐下,張迴的目光仍停留在被燒得通紅的鐵器上:“齊全兒沒有引起懷疑吧?”


    “大人放心,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張迴道:“接下來他會安生在牢裏待著,等待你的命令。”


    白如冬從懷中掏出幾張紙:“仍在牢中的犯人已謄抄在紙上,大人過目。”


    張迴伸手接過來在嘴裏撚了口唾沫,快速地翻動,目光在年齡上一閃即過,最終挑出三個人名指給白如冬看:“我要知道他們的相貌。”


    白如冬注意到這三人均在五十歲以上,其中一個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梅如鬆?”


    張迴道:“你認得他?”


    白如冬點點頭,張迴招招手,一名鐵匠放下手中的活跑了過來,張迴吩咐道:“去取紙筆過來。”


    那鐵匠很年輕,黝黑皮膚,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兩臂粗如水桶,站在白如冬麵前猶如小山似的,健步如飛將紙筆取了來,蹲在白如冬麵前,將紙攤在膝上,擎著筆眼巴巴看向白如冬。


    張迴道:“你將那人長相詳細說說。”


    白如冬看著麵前比他高出一頭的年輕人,筆杆在他手中像根牙簽,他緩了緩神,仔細迴憶著那日與梅如鬆的相遇,他記性不錯,自眉毛到眼睛,體貌特征說得分毫不差,年輕人運筆如飛,在紙上刷刷點點,待白如冬說完,那邊廂也收了筆,湊近吹了吹,舉到白如冬麵前:“是不是這個樣子?”


    白如冬看著紙上栩栩如生的梅如鬆,與他記性中的那人高度吻合,正在嘖嘖稱奇之際,張迴道:“不用看了,就是他。”


    白如冬瞪大了眼睛:“大人認識他?”


    張迴避而不答:“他是以什麽罪名入獄的?”


    白如冬道:“扒灰。”


    張迴一怔,咧了咧嘴:“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白如冬疑竇叢生,忍不住問道:“這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竟勞動大人千辛萬苦查找?”


    張迴瞟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與殺機讓白如冬唿吸為之一滯,大熱天背後竟出了一層冷汗,張迴拍了拍他的肩頭:“不該問的別問,事情比預期順利,白捕頭居功至偉,現下可以辦正事了。”


    白如冬道:“大人吩咐。”


    張迴直視著他的眼睛:“梅如鬆今晚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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