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童通過瞄準器看到激光校對的紅點落在了白濤的頭頂,他深吸了口氣,慢慢地扣動扳機。他又停下,眼睛離開瞄準器,吃驚地看著白濤。不止是他,其他人都陷入了震驚之中。白濤的身體開始收縮,泛出白皙的皮膚,藍色的經脈,一切都倒退了,他又變成了一個人類。他顫抖著緊抱著自己,抬起頭看到了諸人。淡藍色的眸子裏隻有淩夢菲似曾相識,他露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昏睡了過去。


    嘉麗張著嘴與博士四目相對。博士沉思良久,倒吸了一口冷氣,讓天童把槍放下。


    白濤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頭看著日光燈,又低頭凝視自己的雙手。床邊是個威武的男子。


    “睡得不錯吧,三天了。我叫天童。”


    “怎麽迴事?”白濤摸著後腦勺,一陣昏厥似的錯覺,整個人差點又癱倒下去。他一手按著床,急促地唿吸了起來。瞅了瞅已經緊張地站起身的天童。“我好像做了個夢,或者現在也是夢,好奇怪,你是誰?”


    “我不會重複第二遍……”


    “天童?我不認識你。”


    “你不需要認識我,我們的大善人魯柏救了你一條命。當然,這裏幾乎所有人都出過力。”天童按了一下牆壁上的控製板。不過多久淩夢菲先進來,拿著一杯熱咖啡。


    “啊!”白濤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翻倒在地,站起身後靠在牆麵上,雙手擋在身前,似乎有槍正威脅著他。


    “你怎麽了?”淩夢菲問。


    “別吃我……”


    “瘋子,我不是淩夢雪,我是她雙胞胎妹妹淩夢菲。”她走過去把咖啡放到床頭櫃上,一把拉著白濤的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上麵有生命體征數據。她隻能看懂一點,不過就情況而言是正常的,沒有異常突變的可能。


    白濤緊張地凝視著她粉紅色的頭發,兩束簡單的馬尾辮,平靜地表情。淩夢菲鬆了口氣,扭頭看到博士和他的助手走了進來。


    他們告訴白濤真相,要他相信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類。白濤抓狂地躲在角落裏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他抱著腦袋像隻失魂落魄的小狗。其他人圍著他,無奈地麵麵相覷。最後隻有淩夢菲留下來照看他。


    淩夢菲皺了皺眉,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這麽好的咖啡別浪費了,我可是從魯柏的珍藏中拿的。”她放下杯子,從運動褲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塑料紙。她蹲下,把糖遞了過去。


    “大男人別這樣,我是個隻喝血的血食派,和我姐姐可不同。呶,這是我最喜歡的草莓味,給你了。”


    白濤從雙手的保護中抬起頭,瞳孔不安地顫抖著,眼前不是餐桌上的內髒,而是一支棒棒糖。他疑惑地接過,想起了兒時和妹妹奪棒棒糖的事情。他舔著棒棒糖坐到床邊。淩夢菲靠在牆邊注視著他。就像在照看一個自閉症患者。


    “我是個正常人。”白濤固執地說。


    “把頭抬起來。”淩夢菲說。


    白濤看過去,隻見她拿著一麵圓鏡,鏡子中的他還是往日樣貌。忽然,他的表情凍結了,一手摸著左眼,確信那是淡藍色的,如冬日湖水般清澄。


    “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她說著把鏡子扔到床上。


    白濤手裏的棒棒糖掉落在地。


    淩夢菲抱怨地說:“不準浪費!”卻也沒有堅持,眼中的男子再一次愣住。


    “我的頭發不是染的,你的眼睛也沒有戴美瞳。這一切都是身體異變的結果,我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我希望你跟我去看一下監控錄像,你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


    由於他執意離開,他們給他戴了一個頭套。他不知道自己走在什麽地方,隻是感覺有坐過電梯。在天童的指引下進了一輛車,在車子啟動前,魯柏問他:“你父母叫什麽?”


    “我是被人領養的孤兒。”他說了實話。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魯柏關上車門退後了兩步,一副思慮重重的表情。


    當白濤把頭套摘下的時候,那輛紅色的轎車已經開遠,自己正在離家有幾條街的小路上。由於正是夜幕低垂之時,街上沒有人。他抬頭看到了半月,想起了那個毛骨悚然的飯局,拚命跑迴家。他的手機沒電了,站在小區門房間外,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麵掛在牆上的電子種。他已經離家四天,身上的衣服據說是胡安的,上衣一股薯片味。他沒有見過胡安。


    當晚,年僅三十三歲的媽媽韓瀟哭成了淚人,在見到白濤前由於傷心過度去醫院輸過藥水。第二天一早,她就去警局銷了案。警察對於白濤昏迷在街上幾天幾夜的說法也是將信將疑,可性情直率的媽媽卻深信不疑。隻是從那一天起,白濤告訴家人,他的眼珠子變色了,謊稱是得了某種眼科疾病。就讀初一的妹妹對此好奇,羨慕他如今的眸子。


    生活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他照常上學,可難以避免非人的情況。籃球賽上,作為替補的他上場。對手認為勝利在望。看台上有人吹口哨讓他下場,還有人直唿:“小白臉。”場麵很是難堪,可是他都沒有放在心上,隻想安安靜靜地幫好友李炎把球打完。


    “來啊!”對方的後衛叫囂道。由於領先三十多分,對方的人幾乎都是一副懶散的態度。


    白濤咬了咬牙,快速運球,眼中的對手的速度非常緩慢。他輕易的繞過去後一個飛躍單手灌籃。他知道做得有點過頭了,單手灌籃是娛樂的情況下才做的事情。現在可是正式比賽,一個失誤換來的隻有噓聲。


    他成功灌籃,鋼化玻璃做的籃板粉碎,落地時手裏拿著一個籃筐。


    他咽了口唾沫,知道比賽打不下去了。很多人都在抱怨學院采購部的失職。隻有他知道是太用力所致。第二天的比賽換到室外進行,可是白濤稱病沒有參加。他不想再讓自己非人的表現惹來矚目。


    “沒事吧。”李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趴在課桌上打盹,抬起頭看到老友,微微一笑。靠到椅背上。現在是午休時間。


    “輸了,真是沒辦法。”李炎笑道。


    “無所謂啦。”白濤拉長著聲音說,“本來就是隨便玩玩,聽到那些瘋女人尖叫就叫人難受。”


    忽然走廊上人聲沸騰。兩人走出去一看,隻見一個女子在人群的關注下到了隔壁的班級。白濤的表情就像是吃了毒藥。他看到了淩夢菲。她作為轉校生來到極光大學金融係。校園從此又多了一個女神,那些青春期的男生趨之若鶩。當然,他們也知道了她是淩夢雪的妹妹,兩人像極了。有人問及為何她姐姐最近沒來學院。她沒有迴答。隻是她的存在讓白濤很不自在。白濤因此聯想到了那些可怕的事情。更讓他吃不消的是,一周後淩夢雪迴學校上課了。他極為抓狂,一心就想避開這對姐妹。姐姐是個魔鬼,他不得不避開。妹妹對他有恩,可也是異種。他不想和這些人類的敵人有任何關係,卻對自己的身份從不深究。掩耳盜鈴的他隻希望能夠轉學,可家境普通的他沒有任何捷徑可走。而且極光大學是在首都數一數二的名校,家裏人不會同意他轉到二流大學的。


    李炎請他在學院對麵的一家西餐館吃飯。他喝了一口咖啡後嗆咳不止。


    “別急,沒事吧?”


    “沒事。”他搖了搖手,用刀叉吃了一塊牛肉,想起了那一晚淩夢雪請他吃的牛排,馬上吐了出來。刹那間,他覺得不是因為心理原因才吐的。這牛肉有問題。他又吃了一口,完全是烤焦的味道。為此他和店員發生了爭執,可是李炎卻吃出這牛肉是沒有問題的。雖然店員最後給他換了一盤,但味道還是很糟糕。


    “確實沒有問題。”李炎盯著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你今天沒跟我開玩笑嗎?”白濤認為是老友的惡作劇。


    李炎直接從他的盤子裏取了一塊牛肉放到嘴裏,表情滿足地咀嚼起來。


    白濤臉色鐵青地站起身說:“我看來是味覺出問題了,還是之前的病因吧,我得馬上去醫院一趟。”


    “我陪你吧。”


    “大男人有什麽好陪的,少惡心了,沒事的。”白濤出店前把賬結了,匆匆地迴家。


    他肚子是餓的,而且是非常餓,從沒有這種迫切需要進食的饑餓感。可是家中的牛奶是苦的,蔬菜沙拉有一種爛橙子的黴味。特別是他最愛吃的甜甜圈,竟是氨水的味道。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在家中翻箱倒櫃,把能吃的都拿了出來,一一嚐試,一口口地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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