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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沉的記憶徐徐展開,猶如畫卷。


    金斬先是看見了玉台:“極樂宗的駐地?”


    又隨之行進,一一見過柯爛等人,忽然他雙目一凝。


    因為視角的緣故,呈現在風、金二人眼前的畫麵稍稍有些扭曲,但並不影響那絲衣少女的絕世之容。


    金斬目露驚歎之色。但沒有說話,等衡沉被擊中,匆忙離開了極樂宗,那少女從畫麵中淡去,他才移開目光:“你要我看的,就是這個女修?”


    一邊說著,他轉過頭,卻見風逍一手背在身後,麵帶微笑,目光流轉,緊緊跟隨著畫麵中的少女。


    金斬有些驚訝,沉聲道:“阿湛?”


    風逍收迴視線,徐徐一歎,仿佛要將胸臆間的情緒皆抒發而出,而後他抬手捏了個訣,將衡沉的神魂碎片收起,半空中的畫麵消散,又凝聚成煙,鑽入他的袖中。


    “哥哥,”風逍含笑道,“你意下如何。”


    “你是怎麽了,”金斬反問,“靈息浮動,心猿意馬。”


    見風逍不答,他微抿唇:“確實是絕世姿容,我見過的女修,沒一個能與她相比的。但我等修道之人,豈能著迷於皮相?”


    風逍淡淡道:“哥哥是未曾親見過她,才能這般從容。紙上得來終是淺淺一痕的。何況這女子的神魂記憶,不能呈現她風華之萬一。”


    金斬半晌沒說話。


    “哥哥不必驚訝,”風逍道,“我在來時,已經於火種中,與她見過了。”


    又似有些惋惜:“可惜不能當即擒下她。”


    “你……”


    金斬有些驚疑。


    作為同胞兄弟,他豈能不了解風逍,且不說他兄弟二人都不是貪戀美色之人,風逍麵慈心狠,他就沒見過這位兄弟如此柔和的樣子。


    “這女修,”金斬道,“才十幾歲吧,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哥哥此言差矣,”風逍淡淡道,“全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她了。”


    見金斬詫異的看他,風逍輕歎:“她既有如此姿容,又令我見之心馳,還是極樂宗的弟子……這麽多特征,哥哥還沒想起來,她是什麽人嗎。”


    “……”


    金斬沉默片刻,驀然道:“極樂神女?!”


    風逍微微一笑,並不迴答。


    “這怎麽可能。”


    金斬皺眉道:“嵐容才死了多久,竟這麽快就又有神女?況且,若真是極樂神女,張鶴仙那老鬼,還不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麽會放她來這破望山脈。”


    “哥哥在這駐營內,難道還沒聽說嗎。”


    風逍道:“我來時便聽聞,昨夜極樂宗駐地,雷光道道,今早聽密探迴報,極樂宗宗主,不知在發什麽脾氣,引了天雷來,一晚上雷光閃爍的。”


    “還沒拂曉,又把他駐地的弟子,都趕去了破望山脈。”


    “況且,”風逍伸出手,接住一片自枝頭拂落的飛花,“能令我見之心動的,天下間,除了極樂神女,有誰能做到。”


    金斬半晌不答。


    良久,他撫著廊柱,慢慢地道:“我聽說嵐容還在時,這天下修士,無論男女,有大半拜倒在她的裙下,反而是那些邪道修士,麵對嵐容時,更為從容……”


    “現在見了你這幅樣子,”他迴視風逍,若有所思,“看來極樂神女的體質、所修習的功法,真如傳說中一般……”


    他止住話,轉而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風逍慢慢的揉碎指間的飛花:“很新奇的體驗。”


    “我已修行千載,凡人該有的種種欲望,早已淡至無,”風逍子將那飛花的碎屑,憐愛的緊握住,“但見到極樂神女,卻仿佛統統都……被激活了。”


    “想靠近她。”


    “想愛撫她。”


    “想……吃了她。”


    “我也很驚訝,”風逍道,“竟然會湧起食欲。”


    他思索了一會,又道:“且食欲大於其他。”


    “你修的蠱道,本就偏向於邪道。”金斬道,“按照以往的例子,似乎隻有邪道修士在極樂宗的神子、神女麵前,才能自持。”


    兩人一時間沉默。


    半晌,風逍道:“哥哥意下如何。”


    金斬將手背在身後:“若是極樂神女,當然是配得上我兄弟的。隻是……”


    “隻是?”


    “隻是這天下修士,”金斬道,“不如我兄弟的就不提了,極樂宗也暫且不說;天霄宗流花早、薛荔、蕭雪以、無極宗無恙君,還有珈藍那群禿頭……”


    “哥哥為何要提起這些道君。”


    “為何要提?”金斬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他踱步而出,漫步於水橋之上:“嵐容在世之時,我兄弟二人的師尊,也曾追求過她。隻是卻敗給了張氏那群不要臉的東西。”


    “師尊何等驚才絕豔,兩千歲既至合道後期,而張氏那幾個人呢?比師尊多了一倍的歲數,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化神後期!”


    “可經年之後,飛升正果的,卻是張氏的上任族長,嵐容的夫君……”


    “而師尊,”金斬注視著水麵,“沒熬過天劫,隕落了。”


    “哥哥想說什麽。”


    “你說,張氏那族長,憑什麽超過師尊,以中等的平庸資質得正果?”金斬道,“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一個解釋——他是嵐容的夫君。”


    “雙修大有裨益?能有資質奇好的後代?”


    金斬搖搖頭:“雖然我還猜不透具體的關竅,但極樂神女——恐怕與證果大道有絲縷相關!”


    “……”


    風逍斜眼看他。


    “你這樣看我做什麽。”金斬道,“傳聞中極樂神女體質有異,令天下修士神魂顛倒,我原先還不很相信,但見了你這沒出息的模樣,才知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哥哥剛才提到那些道君,”風逍轉開話題,“莫非是覺得,若消息傳開,他們也會對極樂神女趨之如騖?”


    “能有捷徑可走,為何不嚐試。”金斬道,“哪怕隻有一絲可能,你覺得他們會放過嗎?”


    “既然如此,可是要退卻?”


    “退?”


    金斬驀然拍擊在廊柱上:“當讀至張氏族長飛升時,我隻恨自己不與嵐容同一時代!”


    廊柱轟然倒下,水波震蕩,金斬轉過身,直視著風逍:“阿湛,你這幅樣子……莫非,你根本未曾想過這些,隻是一心一意,要與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雙宿雙棲?”


    “求道證果,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風逍慢慢道:“隻是……我也說了,我見了她,便如狸奴,見了那木天蓼……”


    “你幹什麽把自己比喻成貓。”


    風逍一曬:“好吧。”


    “等哥哥見了她便知道了,”風逍子道,“怕不是到時候搶著當貓。”


    “你自己定力不夠,被極樂神女所惑,還敢揣測別人,”金斬冷哼一聲,“嵐容在世之時,也沒把全天下修士,都弄成狸奴。”


    “既然她也在這破望山脈,且還遇到你那徒弟,必然也是來參加墮月盟會的。”


    金斬忽地彎起唇角:“這倒是便宜了我們行事。”


    “待我將她掌握在懷,我倒要看看,這極樂神女,有什麽大不了的魅力。”


    ……


    且不說外界風雲變幻,極樂宗駐地內,夏泠仍是按照原定計劃,把符令打入陣石,看著乞涼殿的大門徐徐洞開,準備去探望儲溫。


    她與這位儲教習,其實不熟,隻是既然一起對抗過天霄宗的劍修,仿佛有那麽一點同袍之誼,聽聞他受雷鞭之刑,不好不管不問。


    她踏上台階,剛一走入大陣的籠罩範圍,便覺一股涼意,直往骨頭裏鑽。


    乞涼殿不算正經的刑堂,踏入殿中,夏泠便發現,此地水氣極為濃鬱,又寒冷刺骨,內置一道環流,猶如大河將整個內殿包裹住,走到哪裏都能聽到淙淙流水聲。


    夏泠走了一會,一點冰涼的水花,便忽地飛濺而來,她側身躲避,旋身之時,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照理來說,這殿內的水都是法術引流而來,應該是純淨無比的。


    正在她疑惑之時,忽聽一聲‘咚’,接著又是‘砰砰’幾聲,仿佛有誰正在隔著門用力的擂打。


    夏泠這才發現,大殿盡頭還有一扇巨大的石門,她不由道:“儲教習?”


    “是你嗎儲教習,”夏泠問,“你在門後?”


    她才說完,門後的捶打之聲便激烈了起來。


    夏泠趕緊走過去,她撫上石門,才發現這門上居然也有一道禁製,用力推石門也紋絲不動,夏泠思及那拍門聲,怕是儲溫撐不下去的求援,連忙運起靈力,擊中禁製。如此在三之後,忽聽一聲悶響,大門豁然洞開。


    “儲教習……”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見一個黑影迎麵而來,夏泠側身閃躲,那東西撞在石門上掉下地來,夏泠定睛看去,不由嚇了一跳。


    隻見飛來之物,居然是個妖獸的半片身體,夏泠一時間沒分清是什麽妖獸,蓋因屍身仿佛被千百道鋒銳劍氣劃過,麵目全非。


    獸屍撞在門上,發出‘咚’地聲響。


    與此同時,一股極強的殺氣,撲麵而來,伴隨著驚天的血氣。


    夏泠在破望山脈與修士相殺相爭,麵對這股殺氣,竟不由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下一秒,她麵露驚異之色。


    便見門後,竟是個極廣闊的空間,地勢仿佛盆地,站在門邊的台階往下望去,少說也有百米之高;底下空蕩蕩的,除了中間一塊四四方方的平地,好似一個沒有圍欄的擂台,周圍都是汪洋一般的水。


    水中則有遊動的妖獸,各個兇戾。


    看著那些若隱若現的妖獸,夏泠這才明白,這乞涼殿到底是個什麽地方了——這是獸籠啊!


    而現在,水麵幾成紅色,顏色還在不斷加深。


    隻因站在中央的那人——儲溫。


    他站在擂台中央,周圍全都是肉塊……間或有些猙獰頭顱,似乎是妖獸之類。因為站位的緣故,夏泠隻‘看’得到他的後背。


    比起在破望山脈中相見那時,此刻儲溫渾身法衣襤褸,上半身幾乎□□-露在外,道道雷鞭打過後的焦黑痕跡,猙獰盤旋在他的脊背上。


    夏泠不由出聲:“儲教習?”


    擂石中央的人微微一動,循著聲源方向抬起頭,見是夏泠,他表情驀然舒展,似乎要揚起一個微笑。


    就在這瞬間,水麵轟然破開,一個巨大的水生魔獸趁機襲來。


    “儲教習,”夏泠道,“危險!”


    便見儲溫笑容倏然消失,雙手揚起,絲絲縷縷地‘線’從他指間飛旋開來,猛然籠罩住那頭水生魔獸,下一秒,隻聽一聲慘叫,無數肉塊飛散,鮮血淋漓。


    肉塊落入水中,頃刻間浮起百十頭水生魔獸,貪婪撕咬起來。


    夏泠看得驚異——被關入刑罰之地,按例是要被收走所有法器的,而儲溫使用的‘線’,好似是就地取材,從魔獸身上抽下來的筋……


    等水波稍稍平息,儲溫才略略地轉身,看了一眼夏泠,又轉迴去:“師侄?”


    他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仍是欣喜的:“你來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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