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人間美非常,無邊花樹競芬芳。寶馬香車往來路,引得東風入夢鄉。</p>


    轉眼劉節已經身死一年,清明時分劉家老父帶著兒媳孫女一同前去上墳,神情悲哀。良田被侵,落的個佃戶以謀殘生的餘地,又是怎能不悲。</p>


    郊外花簇簇,野外柳綿綿,這三人都是無心觀景,隻留美景空對愁人。</p>


    遠處卻有人手拿金絲杭扇,帶著家院同在外頭閑逛,就聽那手拿扇子的閑人道:“遠處有嬌娘。”</p>


    家院們諂媚道:“盯梢!”</p>


    ……</p>


    劉父哀歎道:“清明節上新墳,為父的心中痛的狠啊。”</p>


    劉王氏手扶著年邁公爹,見他哀聲歎氣,也不由看了一眼年幼的女兒,心中愁道:家翁年邁女兒年幼,這般田地,誰能相憐。</p>


    委屈道:“夫君冤死,已有一年了。”</p>


    “哎。”</p>


    就見著遠處來了一群人,領頭的那位似乎有些麵熟,一臉邪戾乖張的模樣,讓劉王氏將女兒掩到身後,暗自戒備。</p>


    那人合攏折扇虛點了幾下年幼的劉蘭,輕佻的道:“到是個絕色女子。”話一出口,身旁家院們便隨著起哄。</p>


    劉王氏臉色不佳,斥道:“放尊重些。”</p>


    有眼尖的下人拉了拉那人的袖口,輕聲道:“老爺,這倆女的,一個是劉節的妻子,一個是他們的女兒劉蘭。”</p>


    既如此,這人心中暗笑,點頭道:“上前搭話。”</p>


    下人走到了前麵拉起了袖子,拍了拍劉王氏的肩膀,見她後退,道:“嗨嗨,大概你不認識我們家老爺?”</p>


    見他們不答話,這人拱手道:“這就是我們走馬村的郭老爺,還不上前行禮?”</p>


    這話一出口,劉父的須眉隨著身體的晃動而微顫,眼見仇人不由心中憤怒,剛想出頭就被兒媳攔住,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因形勢比人強而已。</p>


    郭竣見著寡婦孤兒心中的戾氣更深,走出來笑道:“今日得見郭爺,算你們的造化。”靠近劉蘭道:“走,到我家去。”</p>


    劉王氏壓製著怒氣護著女兒道:“我兒與你非親非故,到你家作甚。”</p>


    郭竣迴頭看了看家院笑道:“自然是娶她當老婆啦。”瞅著劉王氏道:“這不就成了親戚了?哈哈”</p>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這些下人圍攏了上來。眼見郭竣的手就要碰到自家孫女,劉父頓足道:“住了!”快步幾下將他逼退。郭竣瞧了瞧他,冷笑道:“這不是我們家的佃戶,劉玉山嗎。”</p>


    劉父恨道:“青天白日,調戲良家婦女,難道說沒有王法了嗎?”</p>


    郭竣挑了挑眉頭,手指一點他,道:“劉玉山。你最好識相一點,量你這個窮老頭子也養不活她們,倒不如順了我郭爺的意,到時候身穿稠緞,頭戴金飾,唿奴喚婢,自是有她們的好日子過。也有你這老頭子一碗飯吃。”</p>


    劉父顫抖著怒道:“你,霸占我家田地,逼死我兒,還逼老漢當你家佃戶,這還不夠嗎?今日又來調戲我這寡婦孤兒,你,你真是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p>


    郭竣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同家院道:“這老兒瞎了眼睛,區區螻蟻也敢來挑釁我?與爺搶。”</p>


    隨著郭竣的話,這些家院們猶如虎狼一般衝入了這老弱婦女的三人之中,對著年邁的劉父拳打腳踢,也全不顧劉王氏,劉蘭的唿喊淒涼之音。</p>


    劉蘭纖弱的身軀被那些家院強行了的擄走。劉王氏隻能聽到那一句絕望的“母親救我。”四個字。有幾位鄉鄰上前幫助,也敵不過如狼似虎的禽獸,不過幾吸之間,就落得年邁老父摔倒塵埃,半老寡婦跪泣唿喊蒼天,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憤恨。</p>


    郭竣哈哈大笑,指著地上的老骨頭笑道:“真是個不知抬舉的東西。”扭頭就走。</p>


    劉父看著左右鄉鄰,和跪在地上的兒媳,忍著疼痛道:“我們速去縣衙告他一狀,搭救蘭兒要緊啊!”</p>


    劉王氏道:“公爹傷勢嚴重,媳婦怎能去得啊。”</p>


    鄉鄰們有好心之人道:“你公爹有我們照料,小娘子速去縣衙。”</p>


    熟料郭竣早已預見他們會去告官,把劉蘭搶走後徑直去了縣衙,那一包百兩的銀子,就這麽送入了衙門,期間眾多上下打點,請了證人,雖說此人渾,腦子卻也不笨,懂得未雨綢繆。</p>


    見郭竣走了之後,傅海同身邊人道:“本官不過七品知縣,做這個親命官需要文章嗎?”摸了一把沉甸甸的銀子,笑道:“這金銀在手,也不由得本官心裏發癢,哈哈。民冤似火,燒不到我的頭上,又何須去管他什麽周吳鄭王。”</p>


    劉王氏的狀紙收了下來,卻沒有去升堂過問,等了幾天的劉家人無奈之下不由敲打了鳴冤鼓。</p>


    傅海隻好開衙問案。</p>


    “升堂。”</p>


    傅海冷著臉道:“劉王氏,你告郭竣強搶你女兒,打傷你的公爹是哪一天?”</p>


    “清明時節。”</p>


    “你公爹來了沒有。”</p>


    劉父虛弱的道:“小民在此。”</p>


    傅海道:“你就是她公爹。被打的時候,有誰看見了?”</p>


    同來的鄉鄰走出來道:“是小人們看見的。”</p>


    傅海找了仵作查驗,誰料仵作眼瞧著青紫的印跡信口開河道:“隻有跌傷,無有打傷的痕跡。”</p>


    還不待劉父開口,傅海就敲響了驚堂木,怒道:“大膽刁民,分明是造謠誣告,來人,轟了出去。”</p>


    眼瞅著無情的衙役就要將劉老漢轟了出去,劉父紅著眼睛道:“小民遍體傷痕,全是那郭竣惡仆等人拳打腳踢,大人怎能說是造謠誣告,懇請大人再驗。”</p>


    傅海嗬嗬一笑由頭同郭竣道:“郭竣。有人告你搶奪民女,毆打老翁,有這麽迴事兒嗎?”</p>


    郭竣同樣笑道:“小民飽讀聖賢之書深明大義,焉能做那種強搶民女毆打年邁老翁的混賬事兒?大人明察呀。卻是不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p>


    “清明節。”</p>


    郭竣疑惑的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不解的道:“小民那天在裴生員家中,交談詩書,不曾出城。”</p>


    “裴生員何在?”</p>


    裴生員拱手道:“學生在。”</p>


    傅海睜大著眼睛問道:“清明節那天,郭竣可在你家中交談詩書?”</p>


    “清明節那日,郭兄的確在學生家中與學生做學問,不曾外出。”</p>


    傅海點頭道:“那便是了。”迴頭同劉家人道:“清明節那天,郭竣在裴生員的家中,沒有出城,怎麽會□□去搶你家女兒,打你家老公爹呢?你還說你有證人,你有證人,人家也有證人啊。”</p>


    傅海頓了一下哼道:“何況你的那幾個證人都是一群刁民,人家的證人可是過了院試的秀才,老爺我不聽秀才的,聽你們幾個草民的?來呀,給本官轟了出去。”</p>


    劉父指著那個傅海知縣,一陣顫抖,道:“你,你這個狗贓官。我祖輩田產被這郭竣侵占,獨生孩兒氣絕身亡,隻留下這寡婦孤兒與我這個年邁人殘軀苟活。如今郭竣仗勢強奪我那苦命孫女,你不與小民秉公而斷,反而偏信一麵之詞,你的良心在哪裏,天理何存啊。”</p>


    一番話說的滿堂寂靜,劉家老漢鞠樓的身子挺得直邦邦,恨聲道:“老漢受冤屈眾目睽睽之下確鑿無疑。身遭毒打,孫女被搶你卻如此而斷。老漢雖然殘燭之年,也必要進京去控告你這個無法無天的贓官!”</p>


    可憐老人家病體虛弱,還如此激動的頓首捶胸,聽的周圍相鄰也是群情激奮,紛紛言道進京控告,打那場禦前官司。</p>


    傅海臉色不變,舉起驚堂木就是一聲怒喝:“無恥的刁民,不光誣告郭鄉紳,還來辱罵本官,來人!”</p>


    “有。”</p>


    “與爺打!”</p>


    這簽筒中的木簽不知道丟下去了多少支,衙役們也不去管他,頃刻間放倒了劉老漢,水火棍無情的招待在了他的身上,隻留一旁驚唿的劉王氏和無助的鄉民。</p>


    劉老漢也是個硬氣的人,被這棍棒打在身上,一聲不吭,此時還有那個毅力挺起身板,掙紮的站立了起來,不想那一棒子直接打向了他的腦袋,血流滾滾,摔倒在地。</p>


    劉王氏放聲大喊道:“蒼天啊!”衝上去攙扶住老人家,不料劉老漢已經魂歸天際,當堂被這群禽獸仗斃於此地。</p>


    那一雙含怒的雙眼,無法瞑目。</p>


    自此過後已有兩年。</p>


    “卻道人間難把是非辨,天啊,你何苦縱容這幫禽獸之人,若你有靈,請你憐憫一下我劉王氏。”</p>


    走馬村外,能看到一位頭花發白,行為怪異,衣著肮髒的瘋癲女子,就是有同宗接濟,沒過多久,她還會如此在外麵,重複著這一句話。</p>


    一世劉節,二世劉蘭,這三世,就是那個劉老漢與瘋癲的可憐之人劉王氏。</p>


    此,三世冤也。</p>


    ……</p>


    “啪。”、“啪。”、“啪。”</p>


    徐秀站起身來,死命的敲打著驚堂木,鼻子不由出著粗氣,捏的蘇扇嘎吱作響。</p>


    怒吼道:“好膽,好膽,好膽。”</p>


    劉達哭喊道:“可憐宗叔當堂斃命,可憐宗女被搶走,望大老爺與民做主,大老爺與民做主啊!”</p>


    張璁也跪拜道:“若非聽聞大老爺為官正直,我等也不敢前來相告,懇請大人與民做主。”</p>


    徐秀雙目猶如噴火,咬牙切齒的道:“如此三世的冤枉,本官要不管,還當個狗屁的官?”</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平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石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石先生並收藏太平春最新章節